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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長恨終成劫

第四章囚島

鐵門合攏的巨響,如同喪鐘,在陳依的耳膜深處震蕩了許久,才漸漸被這狹小囚室里絕對的死寂取代。只有頭頂那盞昏黃的白熾燈,發出電流通過鎢絲時細微的、令人神經衰弱的“嘶嘶”聲,像垂死生物最后的喘息。空氣凝固了,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和灰塵的腥氣,還有便桶隱隱散發的、揮之不去的腐朽霉味。

臉頰和脖頸的劇痛是厲寒暴戾的烙印,清晰而滾燙。但真正啃噬著她靈魂的,是他那番淬毒般的話語——贖罪?骯臟血脈?她蜷縮在冰冷粗糙的墻角,背脊抵著同樣冰冷的鋼板墻壁,寒意穿透薄薄的衣物,滲入骨髓。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一半是寒冷,一半是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巨大困惑編織成的網。是傭人的女兒就是骯臟血脈了嗎,可他為什么對其它傭人都這么友好。

她的目光落在幾步之外,被厲寒用鞋尖輕蔑踢開的灰色兔子玩偶上。它孤零零地躺在更深的陰影里,沾滿了灰塵,一只耳朵軟塌塌地垂著,那顆代替眼睛的黑色紐扣黯淡無光。陳依咬緊下唇,嘗到了自己血液的咸澀。她拖著虛軟的身體,幾乎是爬了過去,將那只破敗的兔子緊緊摟回懷里。冰冷的絨毛貼上紅腫發燙的臉頰,帶來一絲微弱卻尖銳的刺痛,以及一種奇異的、混合著悲傷與力量的慰藉。

“依依,要好好的……要堅強……”母親彌留之際微弱的聲音,穿透了5年的時光迷霧,在她混亂的腦海中響起,微弱卻清晰。

不能放棄!這個念頭像黑暗中驟然劃亮的火柴,瞬間點燃了她幾乎被絕望澆熄的心。她猛地抬起頭,不再只是被動地承受恐懼,而是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小獸,開始用警惕、銳利的目光一寸寸掃視這個囚籠。

四壁是冰冷的鋼板,焊接口粗糙猙獰。厚重的鐵門嚴絲合縫,門軸處覆蓋著厚厚的防銹油脂。唯一的出口,似乎只有頭頂那盞昏黃的燈泡。不!她的視線猛地定住,心臟狂跳起來——在那盞燈上方,靠近鋼板屋頂邊緣的角落里,有一塊比別處顏色稍淺的方形區域!那里……似乎曾是一扇小小的通風窗!后來被粗糙地焊上了鋼板封死!

陳依的心跳驟然加速。她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那塊區域。焊痕很舊,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蛛網,幾乎與周圍的鋼板融為一體。若非她此刻極度專注地搜尋每一絲可能的縫隙,根本發現不了這個曾被遺忘的出口痕跡。封死的窗戶……意味著它曾經通向外面!意味著那里是鋼板最薄弱的地方,是被強行堵上的缺口!

一絲渺茫的希望如同冰縫里鉆出的嫩芽,帶著刺骨的寒意,卻也頑強地在她心底滋生。她掙扎著站起來,踉蹌著走到小屋中央,仰頭仔細估算。那被封死的窗口離地面很高,至少有近三米。鋼板墻壁光滑,無處借力。唯一的支撐點,是角落那張冰冷的鐵架床。

一個瘋狂而危險的計劃在她腦海中迅速成型。攀爬!利用鐵床作為支點,爬到接近屋頂的高度,然后……想辦法弄開那塊封死的鋼板!即使只是松動一點,鑿開一個小孔,她就能看到外面的世界,甚至可能傳遞信息!或者……找到工具撬開它!

恐高!這個念頭像冰冷的蛇,瞬間纏繞住她興奮的神經。從小到大,她對高處有著刻入骨髓的恐懼。站在稍微高一點的陽臺上往下看,眩暈和腿軟會讓她立刻退回來。學校組織爬山,她永遠是落在最后、臉色煞白、死死抓住欄桿不敢放手的那一個。而現在,她需要爬到近三米高的地方,腳下只有一張單薄搖晃的鐵床?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間浸濕了她的后背。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懷里的兔子玩偶,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恐懼的浪潮幾乎要將她淹沒、吞噬。放棄的念頭像誘人的低語在耳邊響起:太危險了,不可能的,你會摔死的……

陳依猛地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帶著鐵銹味的冰冷空氣,再睜開時,眼底的恐懼被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取代。她將兔子玩偶小心翼翼地塞進懷里,貼身放著,用衣服裹緊。然后,她走到那張冰冷的鐵架床邊。床很簡陋,由幾根鋼管焊接而成,床頭和床尾是直立的框架。

她用力推了推,鐵床發出“吱嘎”的摩擦聲,在死寂的囚室里格外刺耳。還算穩固。她需要先爬上去,站在床頭的橫梁上,那里離屋頂最近。她試著抓住冰涼的鋼管,抬起一條腿,試圖踩上床板。然而,身體因為之前的毆打和掐扼而虛弱無力,加上內心的恐懼,第一次嘗試竟然滑了下來,膝蓋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痛得她悶哼一聲,眼前發黑。

汗水混合著灰塵,從額角滑落。她咬緊牙關,不顧膝蓋的疼痛,再次嘗試。她不再看高處,只專注于眼前要抓住的鋼管、要踩踏的床板。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手臂顫抖著。一次,兩次……終于,她成功地將自己拉上了床板。

站在搖晃的單人床板上,離地面已有半米多高。她穩住身體,目光投向更高的床頭橫梁。那是兩根平行焊在直立框架上的鋼管,距離屋頂更近,但寬度極窄,只容得下半只腳掌。那是她唯一的踏板。

真正的挑戰開始了。她必須攀上床頭的直立框架,然后站到那窄窄的橫梁上去。直立框架是光禿禿的鋼管,沒有扶手。陳依伸出顫抖的手,死死抓住框架頂端的焊接處,冰冷的鋼鐵觸感刺激著她的神經。她嘗試抬起腳,踩在框架中部的連接處借力,試圖將身體向上引。

恐高帶來的眩暈感如同潮水般洶涌而至。腳下的床板仿佛在旋轉、下沉。僅僅是攀爬了不到一米的高度,她全身的肌肉都緊繃到了極限,汗水浸透了單薄的衣衫,心臟在喉嚨口狂跳,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尖銳的痛楚。胃里翻江倒海,冷汗順著額發滴落,模糊了視線。她死死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去想象腳下的高度,不去想象失足摔落的慘狀,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上去!到那個窗口去!

“啊……”一聲壓抑的、從齒縫間擠出的低吼,混雜著恐懼和決絕。她調動起全身每一絲力氣,手臂爆發出最后的潛能,猛地將自己向上拉去!腳終于夠到了床頭的橫梁!她立刻用腳尖死死勾住那狹窄的鋼管,身體的重心拼命向上提升。

成功了!她整個人以一種極其危險、搖搖欲墜的姿態,雙腳腳尖勉強勾在窄窄的床頭橫梁上,雙手則死死扒住頭頂上方冰冷粗糙的鋼板屋頂邊緣,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身體幾乎懸空,全靠腳尖那一點微小的接觸面和手臂的拉力維持著脆弱的平衡。

她像一只被釘在墻上的蝴蝶標本,距離那被封死的窗口只有咫尺之遙。汗水如同小溪般順著她的鬢角、脖頸流淌,滴落在腳下的鐵架床上,發出微不可聞的“啪嗒”聲。眩暈感更加強烈,胃部痙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仿佛肺葉被無形的手攥緊。她甚至能聽到自己骨骼在巨大壓力和恐懼下發出的細微哀鳴。

她艱難地抬起頭,目光終于可以平視那塊顏色稍淺、被焊死的鋼板。焊痕比她想象的更加粗糙、厚重。覆蓋其上的灰塵和蛛網在昏暗的光線下,勾勒出令人絕望的牢固輪廓。她用一只手死死扒著屋頂邊緣,騰出另一只手,顫抖著摸向腰間——那里是她之前偷偷藏起來的一塊在墻角發現的、邊緣有些鋒利的碎水泥塊。這是她唯一的工具。

“嗬……嗬……”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空間里回蕩。她舉起那沉重的碎水泥塊,用盡全身力氣,朝著焊痕最密集的地方狠狠砸去!

“砰!”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在狹小的囚室里炸響!水泥碎塊撞擊在堅硬的鋼板上,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她虎口發麻,手臂劇痛,身體在窄梁上劇烈一晃,差點直接栽下去!她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心臟瞬間停跳,用盡全身力氣才重新穩住。

焊痕處,只留下一個淺淺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白點。

恐懼和絕望瞬間攫住了她。這鋼板太厚了!焊得太死了!僅憑她手里的碎水泥塊和這點高度,根本不可能撼動分毫!

淚水混合著汗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難道所有的掙扎,所有的恐懼,所有的疼痛,都是徒勞?她不甘心!一股瘋狂的執念從心底最深處涌起。她再次舉起水泥塊,不顧虎口撕裂般的疼痛,不顧搖搖欲墜的身體,一下,又一下,瘋狂地砸向同一個地方!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她壓抑的嘶吼和身體劇烈的晃動。

“砰!砰!砰!”沉悶的撞擊聲在囚室里如同絕望的喪鐘,單調而固執地重復著。水泥碎塊不堪重負,邊緣崩裂,碎屑簌簌落下。被砸擊的焊痕處,那個白點稍微擴大了一些,周圍的灰塵被震落,露出一點金屬的底色,但鋼板本身紋絲不動。

不知砸了多少下,手臂早已酸麻得失去知覺,每一次舉起都像是在搬動千斤巨石。就在她幾乎力竭,意識開始模糊的瞬間——

“嗡——!”

一陣極其輕微、幾乎難以察覺的震動感,順著她扒著屋頂邊緣的手指傳來!這震動并非來自她的敲擊,而是……來自外部!仿佛有什么沉重的東西正在靠近這間囚室,或者……就在門外!

陳依的動作猛地僵住!心臟驟然縮緊,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所有的聲音瞬間消失,她連呼吸都屏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她像一只受驚的壁虎,緊緊貼在冰冷的鋼板上,側耳傾聽。

死寂。剛才那細微的震動仿佛只是她的錯覺。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然而,就在她稍稍放松一絲緊繃的神經時——

“咔噠……咔啦啦……”

清晰無比的鎖鏈滑動聲!鐵鎖被打開的金屬摩擦聲!就在厚重的鐵門外!

厲寒!他來了!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瞬間淹沒了她!他怎么會在這個時候來?!她被發現了嗎?被發現她在試圖破壞囚室?!

來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陳依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下去!在他進來之前,回到地上!她猛地松開扒著屋頂的手,想縮回腳跳下鐵床。然而,長時間的緊繃和極度的恐懼讓她的身體早已僵硬麻木。就在她松手、重心轉移的剎那,腳尖在狹窄濕滑的橫梁上一滑!

“啊——!”

一聲短促的、充滿絕望的尖叫劃破了囚室的死寂!

天旋地轉!失重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像一個被折斷翅膀的鳥兒,從近三米的高處直直地摔落下來!

“砰!!!”

沉悶而巨大的撞擊聲!身體先是重重砸在冰冷的鐵架床邊緣,劇痛瞬間席卷了腰背,緊接著又翻滾著摔在堅硬的水泥地上!骨頭碎裂般的疼痛從多個地方同時爆發!眼前瞬間一片漆黑,金星亂冒。那只灰兔子玩偶也從她懷里摔了出來,滾落在不遠處。

她蜷縮在地上,像一只被車輪碾過的蝦米,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大口大口地抽著冷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痛楚。意識在劇痛的邊緣沉浮,模糊中,她聽到了鐵門被猛地推開撞在墻壁上的巨響!

刺眼的光線如同利劍般涌入,瞬間刺痛了她緊閉的雙眼。一個高大、充滿極度壓迫感的身影,逆著門口的光,如同地獄歸來的魔神,一步踏入了這方狹小的囚籠。

厲寒來了。

門口涌入的光線太過刺眼,陳依本能地緊閉雙眼,劇烈的疼痛讓她眼前發黑,意識在混沌的邊緣掙扎。但即使閉著眼,她也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冰冷、如同實質般帶著毀滅性怒火的目光,牢牢地釘在自己蜷縮、狼狽不堪的身體上。

空氣仿佛被瞬間抽空,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死死壓在她的胸口。

腳步聲,沉重而緩慢,敲擊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神經上。那聲音停在了她面前,巨大的陰影完全籠罩了她,隔絕了門口的光。

沒有質問,沒有咆哮。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冰冷。

陳依強忍著骨頭散架般的劇痛和滅頂的恐懼,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不清,淚水、汗水、還有額角可能被撞破滲出的血混合在一起。在朦朧的光暈里,她首先看到的是擦得锃亮、一塵不染的黑色皮鞋尖,然后是一絲不茍的深灰色西裝褲線,最后……是厲寒那張沒有任何表情、卻比任何暴怒都更可怕的臉。

他的眼神,幽深得如同不見底的寒潭,潭底卻翻滾著足以凍結靈魂的怒焰。那目光掃過她摔落的位置,掃過旁邊那張被踩踏過的、位置明顯移動過的鐵架床,最后,定格在她頭頂上方——那塊被水泥塊反復砸擊、留下明顯痕跡的封死窗口上。

陳依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動。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所有的掙扎和努力,都赤裸裸地暴露在這個掌控著她生死的男人面前。

厲寒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彎下了腰。他沒有立刻碰她,而是伸出手,用兩根手指,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對待穢物的輕蔑,捻起了滾落在她腳邊、沾滿了更多灰塵的灰色兔子玩偶。

陳依的瞳孔猛地收縮,一股強烈的沖動讓她想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搶回來!那是她僅存的念想!然而,身體劇烈的疼痛和巨大的恐懼將她死死釘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看著。

厲寒捏著那只破敗玩偶的耳朵,將它拎到眼前。昏黃的燈光下,玩偶殘缺的紐扣眼睛空洞地回望著他。他薄唇緊抿,下顎線繃得像一塊生鐵。幾秒鐘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手腕極其輕微地一抖。

那只灰色的、承載著陳依所有溫暖回憶的兔子玩偶,像一件真正的垃圾,被輕飄飄地、準確地扔進了角落里那個散發著異味的便桶里!

“噗”一聲輕響,如同某種東西徹底碎裂的聲音。

“不——!!!”陳依發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尖叫,那聲音撕心裂肺,充滿了絕望和崩潰。她不知從哪里爆發出最后一絲力氣,掙扎著想要撲向那個角落。

“看來,”厲寒冰冷的聲音終于響起,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鑿進陳依的耳膜和心臟,“這間屋子,還有你脖子上的那點教訓,都讓你學不會‘安分’兩個字怎么寫。”

他猛地俯身,那只剛剛扔掉玩偶的、骨節分明的大手,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和毫不掩飾的暴戾,如同鐵鉗般狠狠攫住了陳依纖細的腳踝!那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呃啊!”陳依痛得眼前一黑,身體被這股巨大的力量拖拽著,像拖一條死狗般,硬生生從冰冷的水泥地上被拖向門口!粗糙的地面摩擦著她背部的皮膚,火辣辣的疼痛混合著摔傷處的劇痛,讓她幾乎昏厥過去。

“放開我!厲寒!你這個瘋子!放開我!”極致的痛苦和那只兔子被玷污、丟棄帶來的巨大精神沖擊,讓她徹底崩潰了。她哭喊著,用另一只還能動彈的腳胡亂地踢蹬著,徒勞地想要掙脫那只如同地獄伸來的手。

然而,她的反抗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如同蚍蜉撼樹。厲寒對她的哭喊和踢打置若罔聞,眼神冷硬得沒有一絲波瀾,只有眼底深處翻涌著更深的、幾乎要失控的狂暴怒意。他拖著她,毫不猶豫地跨出了那間令人窒息的小黑屋。

門外并非回厲家老宅的走廊,而是一片空曠、堆放著廢棄木箱和帆布、彌漫著濃重機油和鐵銹味道的倉庫空間。遠處高大的卷簾門緊閉著,只有高處幾扇蒙塵的窗戶透進些微天光。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如同雕塑般站在不遠處,看到厲寒拖拽著陳依出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瞼。

厲寒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他拖著不斷掙扎哭喊的陳依,徑直朝著倉庫深處一個巨大的、敞開的卸貨平臺走去!平臺下方,隱約傳來嘩嘩的水流聲!

那是貫穿城市邊緣的工業排污河道!河水渾濁湍急,散發著濃烈的腥臭!

陳依被拖拽著,頭昏眼花,但當她看清前方平臺邊緣和下方翻滾的灰黑色河水時,一種比之前所有恐懼加起來都要強烈的、滅頂的寒意瞬間攫住了她!他要干什么?!

“不!不要!厲寒!求你!不要!”她發出絕望的哀嚎,指甲死死摳著粗糙的水泥地面,試圖阻止被拖向深淵。

厲寒的腳步在卸貨平臺的邊緣戛然而止。他居高臨下,像拎著一件破敗的玩偶,將陳依整個人提了起來!她的上半身懸空在平臺之外,下方就是翻滾著污濁泡沫、散發著惡臭的湍急河水!

冰冷的河風卷著腥氣撲面而來,吹亂了陳依汗濕的頭發。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她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淚水洶涌而出,看著下方如同巨獸喉嚨般翻滾的灰黑色水流,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凍結了。所有的哭喊和掙扎都卡在了喉嚨里,只剩下無法抑制的、篩糠般的顫抖。她死死盯著厲寒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里面找不到一絲人類的溫度,只有一種令人絕望的、主宰生死的漠然。

“學會‘安分’了嗎?”厲寒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深淵的低語,帶著一種審判般的冷酷。他捏著她腳踝的手,微微松了一絲力道。

陳依的身體猛地向下沉墜了一截!冰冷的河水似乎已經舔舐到了她的后背!巨大的失重感和對死亡的恐懼瞬間擊垮了她最后一絲防線。

“學會了!我學會了!安分!我安分!!”她崩潰地尖叫起來,聲音嘶啞破裂,充滿了最原始的求生欲,“求求你!拉我上去!我安分!我再也不敢了!!”

厲寒盯著她因極度恐懼而扭曲、涕淚橫流的臉,那雙曾藏著倔強恨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純粹的、卑微的求生本能。他眼底翻涌的狂暴似乎平息了一絲,但那份冰冷的掌控感卻更加深沉。就在陳依以為自己要被徹底松手扔下去的那一刻,那只鐵鉗般的手猛地收力,將她懸空的身體往回拽!

然而,就在這拽回的瞬間——

“嗤啦!”

一聲布料撕裂的脆響!

陳依身上那件本就廉價、又在剛才拖拽中被磨破的舊衣服,肩膀處的布料承受不住這反向的拉力,猛地撕裂開來!她的身體失去了唯一的向上牽引,瞬間脫離了厲寒的手!

“啊——!”

一聲短促到極致的驚叫被灌入口鼻的腥風打斷!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陳依仰面朝下,清晰地看到了厲寒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極其短暫的、近乎錯愕的神情。下一秒,冰冷、腥臭、如同無數根鋼針扎入皮膚的河水瞬間將她徹底吞沒!

“噗通!”

沉重的落水聲在空曠的倉庫里回蕩。

冰冷的河水如同無數只貪婪的手,瞬間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瘋狂地涌入她的口鼻耳道!刺骨的寒意像無數把尖刀,瞬間刺穿了她單薄的衣物,扎進皮膚,深入骨髓!巨大的沖擊力讓她眼前一黑,肺部僅存的空氣被狠狠擠壓出去。污濁的水帶著濃烈的化學藥劑和腐爛物的惡臭,直沖咽喉,引發劇烈的嗆咳,卻只吞進更多的臟水!

窒息!冰冷!黑暗!絕望!

身體在湍急的水流中不受控制地翻滾、沉浮。沉重的衣物如同鉛塊般拖拽著她下沉。她拼命地想要劃動手腳,求生的本能驅使著她掙扎,但冰冷和缺氧迅速剝奪了她的力氣。意識在急速流失,身體越來越沉重,每一次試圖上浮都只是徒勞地消耗著最后的能量。

黑暗在眼前蔓延。水流的咆哮聲、自己掙扎的咕嚕聲變得越來越遙遠……父母模糊的笑臉、那只被扔進便桶的灰色兔子……最后定格在厲寒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一切都模糊了,遠去了……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深淵的最后一刻,一股強大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的手臂!那力量是如此霸道和不容抗拒,硬生生將她從急速下沉的冰冷深淵中向上拽起!

“嘩啦!”

她的頭終于破出了水面!

“咳咳咳……嘔……”刺骨的冷空氣涌入火燒火燎的喉嚨和肺部,引發撕心裂肺的嗆咳和嘔吐。她吐出的全是渾濁腥臭的河水。眼睛被污水刺激得劇痛,根本無法睜開。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下意識地死死反抓住那條救她出水的手臂。

耳邊是湍急的水流聲和自己劇烈的嗆咳喘息。她能感覺到自己正被那股力量帶著,在冰冷刺骨、阻力巨大的河水中艱難地向岸邊移動。抓住她的手臂強壯有力,肌肉緊繃,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是厲寒!他竟然……跳下來了?!

這個認知讓混亂的意識更加混亂。為什么?他剛才明明是想殺她,為什么又要救她?是怕她就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嗎?

冰冷的河水不斷沖刷著她的身體,帶走最后一絲溫度。劇烈的嗆咳和嘔吐耗盡了剛剛恢復的一點點力氣。在極致的寒冷和缺氧帶來的眩暈中,陳依的意識如同風中的殘燭,再次迅速黯淡下去。抓住那條手臂的力道越來越弱,最終,身體徹底軟了下來,沉入一片無邊的、冰冷的黑暗之中。最后殘存的感官,只有那只手臂上傳來的、冰冷而強大的鉗制力,如同最堅固的鐐銬。

徹底的黑暗,無邊無際的寒冷。身體像被碾碎后又凍成了冰塊,沉重、僵硬,每一個關節都在發出無聲的呻吟。意識在混沌的深淵里浮沉,時而能感覺到極度的干渴,仿佛喉嚨里塞滿了滾燙的沙礫;時而又被刺骨的寒意包裹,冷得靈魂都在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感透過沉重的眼皮。隨之而來的,是身體細微的晃動感,像是躺在漂浮的船上。還有……一種有節奏的、低沉的轟鳴,如同某種巨大野獸的心跳,持續不斷地傳入模糊的意識。

陳依艱難地掀開眼皮。視線花了很久才勉強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弧形的、光滑的米白色艙頂。一盞造型簡約的壁燈散發著柔和的光暈。這不是小黑屋冰冷的水泥頂,也不是醫院的天花板。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干凈、冰冷、混合著皮革和消毒水的氣息,完全不同于倉庫的霉味和河水的腥臭。

她動了動手指,觸感是細膩柔軟的織物——她正躺在一張寬大、舒適的皮質沙發上,身上蓋著一條厚實溫暖的羊毛薄毯。毯子下,她身上那身濕透破爛的舊衣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明顯過于寬大的、質地柔軟的深灰色男士棉質運動服。陌生的衣物包裹著她的身體,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羞恥和不安。

這是哪里?

她掙扎著想撐起身體,然而剛一動,全身的骨骼肌肉都像被拆開重組過一般,爆發出尖銳的酸痛和無力感。她悶哼一聲,重重跌回沙發里,牽動了背后的淤傷,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氣。這痛楚也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昏迷前的記憶碎片如同潮水般洶涌回灌——冰冷刺骨的河水、滅頂的窒息、那只將她拖出深淵的、如同鐐銬般的手臂……還有厲寒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

她猛地轉過頭,警惕地掃視四周。

這是一個極其寬敞、布置奢華的船艙內部,顯然屬于一艘大型游艇。腳下是厚實柔軟的米色地毯,對面是巨大的弧形觀景窗,此刻窗外是一片深沉的、無邊無際的靛藍色海洋,只有遠處海天相接處透著一線朦朧的灰白。巨大的海浪撞擊著船體,帶來持續的搖晃感,那低沉的轟鳴正是引擎的聲音。艙內陳設簡潔而昂貴,真皮沙發,金屬與實木結合的家具,巨大的液晶屏幕嵌在墻壁里,一切線條都透著冷硬的現代感。

這里沒有其他人。只有她一個。

一種比在小黑屋時更深的、被拋入未知深淵的恐懼攫住了她。厲寒把她帶到了海上?他要做什么?

就在這時,艙門被無聲地推開。

厲寒走了進來。

他顯然剛沐浴過,換了一身休閑的白色亞麻襯衫和深色長褲,濕漉漉的黑發隨意地搭在額前,少了幾分平日的冷硬銳利,卻多了幾分居家的隨意,然而這份隨意絲毫無法軟化他周身散發出的冰冷氣場。他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杯水和幾片藥。

看到陳依已經醒來,正蜷縮在沙發里,用一雙充滿驚懼、警惕和深刻恨意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時,厲寒的腳步沒有任何停頓。他徑直走到沙發對面的單人沙發椅前坐下,姿態放松,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疏離感。他將托盤放在旁邊的矮幾上,發出輕微的磕碰聲。

“醒了?”他開口,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之前在冰冷河水中發生的驚心動魄只是一場無關緊要的插曲。他的目光落在陳依蒼白的臉上,那雙幽深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溫度,只有審視。

陳依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只能死死地瞪著他。恐懼和恨意在眼底交織燃燒。他把她丟進河里,又把她撈上來,現在把她帶到這艘船上……他到底想干什么?

厲寒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他拿起矮幾上的那杯水,遞向陳依的方向,動作隨意得像是在施舍。“喝了。把藥吃了。”

那杯透明的水,在柔和的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澤。陳依的目光落在杯子上,又猛地抬起看向厲寒,眼底充滿了不信任和抗拒。誰知道里面是什么?是讓她徹底失去反抗能力的藥物嗎?

她抿緊干裂的嘴唇,身體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用沉默表達著無聲的抗議和恐懼。

厲寒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耐心似乎在這無聲的抗拒中迅速耗盡。他端著水杯的手并沒有收回,只是眼神驟然轉冷,如同冰封的湖面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底下刺骨的寒意。

“別挑戰我的耐心,陳依。”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清晰的警告,“或者,你更喜歡再回去泡一次冷水?”

“冷水”兩個字如同冰錐,瞬間刺穿了陳依強裝的鎮定。冰冷河水灌入肺腑的窒息感和瀕死的恐懼瞬間席卷了她,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她驚恐地看著厲寒,看著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冷酷。

屈辱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它們落下。她知道,他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在絕對的力量和掌控面前,她的反抗如同螳臂當車。

她顫抖著伸出手,那寬大的運動服袖子滑落,露出她纖細的手腕。她接過那杯水,指尖冰涼。水杯很沉,仿佛承載著她所有的屈辱。她不敢看厲寒的眼睛,垂下眼簾,將杯子湊到唇邊,小口地啜飲著。清水的滋潤緩解了喉嚨的灼痛,卻無法溫暖她冰冷的心。

喝了幾口水,她放下杯子,目光看向托盤里那幾片白色的藥片。恐懼再次涌上心頭。

“只是退燒藥和消炎藥。”厲寒的聲音冷冷地響起。你活著,對我才有價值。”

“價值?”陳依猛地抬起頭,淚水終于無法抑制地滾落下來,混合著屈辱和憤怒,“我的價值就是被你像狗一樣關起來,隨意打罵,丟進河里嗎?!厲寒!你到底想怎么樣?!你到底要我贖什么罪?!我身上流著什么骯臟的血?!你說啊!”

心里的委屈如同決堤的洪水,在這一刻伴隨著她嘶啞的哭喊,不顧一切地爆發出來!她忘記了恐懼,忘記了身處何地,忘記了力量的懸殊,她只想得到一個答案!一個能讓她死也死個明白的答案!

厲寒的眼神在她喊出自己名字的瞬間,驟然變得極其危險!那冰封的平靜被徹底打破,眼底翻涌起驚濤駭浪般的怒意!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間投下巨大的陰影,將蜷縮在沙發上的陳依完全籠罩!冰冷的壓迫感如同實質般傾軋下來!

“誰給你的膽子,直呼我的名字?!”他的聲音如同悶雷,帶著雷霆般的震怒,在寬敞的船艙里炸響!他一步跨到沙發前,俯身,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帶著千鈞之力,狠狠攫住了陳依的下巴!

劇痛傳來!陳依痛得倒抽一口冷氣,感覺自己的下頜骨幾乎要被捏碎!她被迫仰起頭,淚水模糊的視線中,是厲寒那張因暴怒而顯得更加凌厲、如同修羅般的臉。

“你的價值?”厲寒俯視著她,眼底燃燒著冰冷的火焰,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你的價值就是活著!用你這條厲家施舍的命,為你身上那永遠洗不干凈的罪孽,贖清你永遠也贖不完的債!懂了嗎?!”

罪孽?永遠洗不干凈?永遠贖不完的債?

這些更加模糊、卻更加沉重、如同巨石般的詞語狠狠砸在陳依混亂的意識里!她忘了下巴的劇痛,忘了恐懼,巨大的震驚和更深的屈辱讓她瞬間失語,只能睜大了淚水迷蒙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厲寒那雙充滿刻骨恨意的眼睛。為什么?為什么是她?她到底背負著什么?!

“不……我沒有……”她失神地喃喃,巨大的冤屈讓她渾身顫抖。

“沒有?”厲寒看著她眼中的震驚、茫然和冤屈,那恨意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變得更加洶涌澎湃,帶著一種扭曲的快意,“你以為你憑什么能在厲家長大?厲家不養廢物,更不養……孽債!讓你活到現在,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你還敢妄想自由?還敢妄想質問我?!”

他捏著她下巴的手猛地收緊,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提離沙發面!

“啊!”陳依痛得慘叫出聲,淚水洶涌。

就在這劍拔弩張、厲寒的怒火幾乎要將陳依徹底焚毀的時刻——

“砰!”

船艙的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力道之大,撞在墻壁上發出巨響!

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堵在了門口,瞬間擋住了門外走廊的光線。

陳依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地順著聲音望去。

逆著光,她首先看到的是一具如同礁石般沉默、卻充滿力量感的身軀。來人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背心,露出古銅色的、肌肉虬結的臂膀和寬闊厚實的肩膀,上面布滿了風吹日曬的痕跡和幾道顯眼的舊疤痕。汗水順著他粗壯的脖頸滑下,浸濕了背心領口。他下身是一條同樣陳舊的卡其色工裝褲,褲腳挽起,赤腳踩在船艙昂貴的地毯上,卻帶著一種扎根于土地的沉穩。

最讓陳依心頭一震的,是來人的臉。那是一張飽經滄桑、如同刀劈斧鑿般棱角分明的臉,皮膚黝黑粗糙,深刻的皺紋如同巖石的裂痕,刻滿了海風與烈日留下的印記。他的嘴唇很厚,緊緊抿著,沒有一絲表情。而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如同沉寂的深海,平靜無波,卻透著一股無聲的、沉重的壓迫感。更特別的是,他的一只耳朵上戴著一個陳舊的、小小的金屬助聽器外殼,但此刻,他的眼神是直接落在陳依和厲寒身上,帶著一種完全不受外界聲音干擾的、純粹的、如同動物般的專注觀察。他顯然沒有聽到剛才艙內的任何聲音,包括厲寒的怒吼和陳依的尖叫。

阿普。那個在厲家私人島嶼上,據說又聾又啞的傭人。他無聲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神雕像,又像一頭蟄伏的猛獸。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被厲寒掐住下巴、淚水漣漣、狼狽不堪的陳依,掃過厲寒那充滿暴戾的側臉,最后落在厲寒鉗制著陳依的手上。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有一種純粹的、不帶任何評判的注視,卻讓陳依感到一種比厲寒的暴怒更深沉、更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那是一種無聲的、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存在感,提醒著她在這艘船上,在即將到達的那個孤島上,她面對的絕不僅僅是厲寒一個人的力量。

厲寒顯然察覺到了阿普的到來。他捏著陳依下巴的手力道沒有絲毫放松,只是微微側過頭,冰冷的目光掃向門口的阿普。他沒有說話,只是極其輕微地抬了一下下頜,一個無聲的命令。

阿普的目光與厲寒短暫相接,那雙沉寂的眼睛里沒有任何疑問或波動,仿佛早已了然一切。他沉默地點了一下頭,動作沉穩而干脆。然后,他邁開步子,赤腳踩在地毯上,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他并沒有靠近沙發,而是走到船艙角落一個固定的金屬柜前,動作熟練地打開柜門,從里面取出了一條干凈的厚毛巾和一個小型醫藥箱。他將東西放在旁邊的矮柜上,然后便安靜地退到艙門內側的陰影處,如同一道沉默的背景墻,那雙沉靜如水的眼睛,卻始終若有若無地落在陳依身上,帶著一種無法忽視的、無聲的審視。

陳依看著阿普那沉默卻充滿力量的身影,看著他無聲地執行著厲寒的命令,看著他退到陰影處卻依舊存在的、如同實質般的壓迫感……一種比在小黑屋時更深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她。厲寒……還有這個沉默如山的阿普……她真的能逃出他們的掌心嗎?在這片茫茫大海上,在那個未知的孤島上?

船艙內的氣氛因為阿普的無聲介入而變得更加凝滯。厲寒的暴怒似乎被這沉默的存在壓下去一絲,但那冰冷的掌控感卻更加密不透風。他轉回頭,目光重新落回陳依蒼白痛苦的臉上,捏著她下巴的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那紅腫的皮膚,帶來一陣刺痛。

“看來,你需要一個更安靜、更‘安全’的地方,好好想想你的‘價值’。”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判,目光瞥了一眼窗外的無垠大海。

桑尼郎昔滿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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