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成和周書從火車的連接處慢慢擠進車廂內,由于倆人身上沒有錢,餓了就從包里拿出從家里帶的煎餅,渴了就喝點車上水龍頭里的水,沒有座位,困了就隨意找個角落蜷縮一團和衣而睡,遇到檢票時,兄弟兩個人就鉆進車座底下,暫逃一劫。周書在沈陽站就下車了,“余兄弟,我先下車了,從沈陽到哈爾濱就不遠了,你自己多保重,后會有期!”“好的,周哥,路上小心!”簡單的道別后,兩個人分道揚鑣。經歷三天兩夜,中途中轉了一次,終于在第四天上午到達目的地-哈爾濱。
下了火車,文成的雙腿都水腫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心里暗想,這哪是人遭的罪,下次說什么也不要再坐火車了!東北的冬天那是真冷啊,北風如同刀割般掠過皮膚,一呼吸鼻腔如同萬支冰箭穿過,幸虧母親給他縫了厚棉花的棉襖和棉褲,才得讓他抵御住刺骨的寒風。遍地白雪皚皚,東北的地方景色和房屋建筑和老家完全不一樣,文成完全被這里的景色迷住了眼,差點忘記自己來這里的目的了,仿佛進入新世界的大門,找到了久違的自由與寧靜,內心充滿了漂泊的勇氣,帶著滿心的好奇與期待踏入這個新城市,準備迎接未知的挑戰與驚喜。
由于第一次來,找不到出站口,聰明的他決定跟隨著人流,最終成功找到了出站口,雖然在他小時候見過一次小姨,但由于長時間的未見面也讓他的記憶變得模糊,幸好臨行前,母親囑咐過他,等到了東北,小姨和小姨夫會到火車站去接他,出了閘口有人舉著紅絲巾那個人就是小姨他們。
火車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文成拖著行李站在出站口,眼神中帶著期待與些許緊張。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響起:“哎,在這兒呢!”文成抬眼望去,只見一個面容帶著歲月痕跡但眼神依舊有神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滿臉都是抑制不住的興奮。男人到了近前,用力拍了拍文成的肩膀,大聲說道:“你是文成吧,我是路姨夫,你都長這么大了!”然后,他轉頭朝著遠處一個身影熱切地揮著手,喊道:“你小姨在那里,快過來呀。”
遠處的女人聽到呼喊,臉上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她一邊急匆匆地朝這邊趕來,一邊眼睛緊緊地盯著文成,眼里閃爍著激動的淚花,仿佛要把多年的思念都在這一眼中傾訴出來。
“文成都成了英俊的大小伙子了!”小姨喘著粗氣,上下打量著余文成說道
“呦,還真是,幾年不見,孩子長得還真快!坐火車很累吧?”姨夫邊說邊接過文成手里的行李
“不累,小姨姨夫!”文成開心的回復道
“我和你姨夫接到你家的電報,說你偷偷跑來的,約摸著你這幾天就該到了,我和你姨夫在這都守了兩天了,以后可不許這樣偷跑了啊,你爸媽該多擔心!”小姨滿眼心疼的說著
“你看你,說這個干什么!孩子能夠平安到達就是好事,文成,走,回家!讓你小姨回家做一桌好菜,給你接風洗塵哈!”姨夫一胳膊攏過文成的肩膀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那個時候的東北,大部分家庭都是土坯房,茅草屋頂,走進一個用籬笆圍成的院子里,映入眼簾的是院子里的院墻垛上、樹上都掛著被薛覆蓋的金燦燦玉米,屋門口的墻上掛著一串串透紅的干辣椒,報紙糊的窗戶,進入屋內,一陣暖流撲面而來,屋里暖洋洋的,中間是廚房,兩側是臥室。
“文成,快進來!”姨夫邊招呼邊把行李放在炕上
“我哥來了嗎?”西側屋里走出來一個俊秀的女孩,扎著長麻花辮子,領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
“嗯,是你哥來了,你們都過來吧!”小姨朝著西屋說道
“大的是海霞,二的是海文,這是你們文成大哥,以后文成大哥就住在咱家了,你們一定要好好相處啊!”小姨囑咐著
“是,娘!”海霞回復道
“文成哥哥好!”海文奶聲奶氣的叫著
“你好啊,海文!”文成蹲下身輕輕抱起這個不怕生的妹妹,海文也被這個大哥哥逗得左右擺著身子咯咯直笑
臨近中午時分,東屋炕上的小方桌上擺滿了小姨的拿手菜,玉米面大餅子和幾個顯眼的白面饅頭
“這是白面饅頭嗎?”文成驚詫的問道
“是,白面大饅頭!今天多吃幾個啊”姨夫微笑著說
“俺還從來沒吃過呢!白面很難弄到吧?以前只是聽說過,這還是第一次見呢!“文成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白面饅頭,直吞口水
“來,文成,你先嘗嘗這個白面饅頭好不好吃,是不是比咱老家的煎餅還好吃嘞?”姨夫看出了文成的心思,一筷子夾了個饅頭放進文成的碗里
“姨夫,那我就不客氣了啊!”文成用手拿起饅頭,大口吃起來,可能是第一次吃,也可能餓了幾天,這個饅頭格外的香甜
“文成啊,慢點吃,容易噎到!”小姨從廚房端著菜走進來說道
“沒事,讓他吃吧,孩子很餓了!”姨夫回復道
“姨夫,你還別說,饅頭就是比煎餅好吃!”文成把嘴巴塞滿了饅頭說著
“現在這個白面可難弄到了,還好你姨夫人脈廣,托人弄到的”小姨驕傲的說著
“嗨,說這個干嘛!只要你們喜歡吃的,我就想辦法給你們弄回來!文成啊,嘗嘗東北的特色菜-殺豬菜!”姨夫邊說邊夾了一筷子肉放到文成的碗里,余文成瞬間紅了眼眶,家里兄弟姊妹六個,有肉也從來輪不到自己先吃,隨后便不睜頭不抬的大口吃起來,眼淚伴著菜吞咽下了下去
“呦,文成慢點吃,還有呢”小姨關切的說道
“小姨,這個白面饅頭可太好吃了,這個肉也香!俺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飯菜呢!”文成順手用袖子擦了一把眼睛
“你看這孩子,以后想吃,小姨再給你做!”小姨邊喂著小妹妹邊說
“小姨,姨夫你們不要笑話我,長這么大,在老家都沒見過白面饅頭,只聽別人說過,連聞味都沒聞過,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我能吃到嘴!”文成感慨的說著
“文成啊,以后打算留在東北的話,在姨夫這里想吃什么,姨夫就給你弄什么啊,只要有姨夫一口吃的,就缺不了你一口”姨夫說道
“文成,你的兩個妹妹是女孩子吃不了多少,我和你小姨也經常吃,多吃點啊”姨夫拿起玉米面餅子就咬了一口,夾了一口菜。雖說有白面饅頭,可小姨和姨夫一口沒動,兩個妹妹也是一人一半,只緊著文成吃,這一刻,余文成體會到了被照顧的溫暖。
吃過飯后,小姨忙著收拾碗筷,文成急忙上去幫忙,一把被姨夫拉住
“文成啊,讓你小姨收拾就行,來,戴上這個,我帶你和兩個妹妹出去一趟”姨夫順手遞過來一個狗皮帽子,雖然丑點,但真的暖和。
“去吧,和你姨夫出門逛逛”小姨邊忙活邊說
出了門,外面的雪還在下,大地像是被裹著厚厚的棉被,到處銀裝素裹般,姨夫在下屋里拿出一個木頭板
“文成,知道這是什么嘛?”姨夫打趣的問道
“姨夫,我不知道這是什么啊!”文成疑惑極了
“這是爬犁,可以在冰雪上拉著跑”海霞開心的解釋道
那個時代的東北人煙稀少,一個村里沒有幾戶人家,文成隨著姨夫來到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
“你們三個上去!”姨夫大聲的催促著,倆個妹妹急忙的爬上爬犁上,文成呆呆的呆愣原地
“上來啊,文成哥哥!”海霞轉頭對著文成說道
“這是要做啥?”文成疑惑不解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快上來吧!”兩個姐妹看到文成木訥的樣子便偷偷笑了起來,文成更疑惑了,冰爬犁沒有預兆的滑動,差點閃了文成一個趔趄,緩過神來的文成緊緊抓住木板,既驚喜又害怕,這還是他人生第一次在雪上坐爬犁呢!那也是文成第一次這么開心的大笑,發自肺腑的開心。
回去的路上,文成和姨夫相談甚歡
“文成啊,怎么樣?今天玩的開心嗎?”姨夫問道
“姨夫,今天玩的很開心!”文成羞怯怯的答道
“姨夫,你說在東北好找工作不?”文成問道
“別著急,再玩兩天,再熟悉熟悉東北”姨夫似乎不著急的安慰著
“姨夫,我想早點賺錢!”文成急切的說,姨夫似乎看懂了文成的心思,隨后說道,“那好,你先安心休息兩天,我托朋友幫忙打聽一下啊”
“真的嗎,姨夫?”“這還有假,既然你父母那么信任我和你小姨,把你交給我們,不能失信不是?”
“謝謝姨夫!”文成攏著姨夫的肩膀,開心的蹦了起來
“你小子啊,一家人那么客氣干啥!”姨夫笑著拍了拍文成的肩膀
“嗖-”的一個雪球打在文成的衣服上,原來是海霞拋來一個雪球,文成剛開始還愣了一下,隨后也學著海霞的樣子,俯身捧起一捧雪,用力攥了攥,拋向海霞和海文,姨夫在后面拉著爬犁,哈哈大笑著,歡聲笑語響徹整個雪地
吃過晚飯后,兩個妹妹和小姨去了西屋睡,文成和姨夫則留在東屋
“姨夫,這個屋里沒有床,我們該躺在哪里睡覺呢?”文成疑惑的問道
“這里啊,暖和!”姨夫用手拍了拍火炕說道
“東北人都睡在這上面嗎?”
“昂萊!”
隨后小姨從西屋抱著一床被褥順手鋪在炕上,“你們爺倆個早點睡!”轉身又回了西屋
隨后文成躺在熱乎乎的火炕上,雖然剛開始有點不太適應,覺得渾身有點硌得慌,但看著窗外飄飄灑灑的雪花,隨著背后傳來的溫暖,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開心,第一次坐火車,第一次吃白面饅頭,第一次坐冰爬犁,第一次打雪仗,還有很多很多的第一次等待文成去體驗,這一夜,文成睡得很香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