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初遇
暴雨天書店只剩我和那個奇怪客人
他指尖劃過書脊的樣子像在撫摸情人
“這本《雪國》有昭和十三年的油墨味。”
我縮回手時,他忽然扣住我腕骨:“白小姐的手指,沾著琴譜鉛字。”
落地窗外,黑色賓利無聲停駐。
他手機(jī)亮起屏保——赫然是我七歲獲獎的鋼琴照。
“家父托我提醒白小姐,”雨聲吞沒他帶笑的尾音,“您父親抵押的債務(wù),明天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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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
傍晚的天空被濃墨般的烏云壓得極低,仿佛隨時會徹底塌陷下來。豆大的雨點砸在書店那扇蒙塵的玻璃門上,發(fā)出沉悶而持續(xù)的噼啪聲,水痕蜿蜒流淌,將門外那條狹窄、濕漉漉的舊巷切割成模糊扭曲的色塊。路燈在雨幕里掙扎著亮起昏黃的光暈,只能勉強(qiáng)勾勒出巷口那棵老槐樹狂亂搖擺的輪廓
店里只亮著幾盞舊式吊燈,光線被高高的、幾乎頂著天花板的書架切割得支離破碎。空氣里彌漫著一種陳年紙張?zhí)赜械摹⒒旌现m的干燥氣味,被窗外滲進(jìn)來的潮濕水汽一浸,更顯得滯重而沉悶。書架之間的通道幽深而安靜,只有雨水沖擊屋頂?shù)男鷩淘陬^頂轟鳴,反而襯得這方寸之地像一處被遺忘的孤島
白清敘站在靠近最里側(cè)的書架前,踮著腳尖,費(fèi)力地想把一本厚重的精裝畫冊塞回最高一層。深藍(lán)色的工作圍裙裹著她單薄的身形,寬大的口袋邊緣被磨損得起了毛邊。她微微仰著頭,脖頸拉出一道略顯緊繃的弧線,幾縷微濕的碎發(fā)粘在光潔的額角。指尖觸碰到書脊粗糙的布面,用力一推,畫冊終于歸位,一小蓬細(xì)微的灰塵在黯淡的光線下騰起又緩緩飄落
她下意識地捻了捻指尖,指腹上沾了一層薄薄的灰。剛想轉(zhuǎn)身去拿角落里的抹布,眼角的余光卻捕捉到門口的光影。玻璃門被推開了,帶進(jìn)來一股裹挾著冰冷水汽的風(fēng),吹得門口懸掛的褪色風(fēng)鈴發(fā)出一陣細(xì)碎凌亂的叮當(dāng)聲
一個人影裹挾著室外的濕冷闖了進(jìn)來。
來人很高,身形挺拔,穿著一件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絨大衣,肩頭被雨水洇濕了深色的痕跡。他動作利落地收攏了手中那把看起來價值不菲的長柄黑傘,傘尖在門邊老舊的地墊上輕輕一頓,殘余的水珠無聲滴落。他環(huán)視了一下空曠安靜、燈光昏黃的書店內(nèi)部,目光掠過那些高聳沉默的書架,最后似乎很隨意地落在了白清敘所在的方向
白清敘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身體不著痕跡地往書架更深的陰影里縮了縮。暴雨天的傍晚,一個穿著考究、氣質(zhì)卓然的年輕男人,出現(xiàn)在這條破敗巷子深處、生意慘淡的舊書店里,本身就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格格不入。她垂下眼瞼,假裝專注地整理面前那排書架上幾本微微歪斜的書脊,指尖拂過那些或硬或軟的封面,發(fā)出細(xì)微的沙沙聲
她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像帶著某種精準(zhǔn)的探測儀器,在昏暗的光線里掃過她的側(cè)臉,短暫停留,然后移開。腳步聲響起,沉穩(wěn)、清晰,一步步踩在老舊木地板上,不緊不慢地向店內(nèi)深處走來,方向明確地朝著她所在的區(qū)域——古籍和舊書區(qū)
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白清敘強(qiáng)迫自己專注于指尖的動作,將一本《芥子園畫譜》小心翼翼地挪正位置。空氣里只有他沉穩(wěn)的腳步聲、窗外滂沱的雨聲,以及她自己胸腔里有些失控的搏動
腳步聲在她附近停下了。很近
一股清冽冷冽的氣息,混合著雨水和某種難以名狀的昂貴木質(zhì)香調(diào),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輕易地蓋過了書店固有的陳舊紙墨氣息。這氣息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侵入感,讓她脊背的肌肉瞬間繃緊
她微微側(cè)過身,用眼角的余光飛快地瞥了一眼
男人就站在兩步開外,站在那排專門存放老版日文文學(xué)的書架前。燈光吝嗇地灑下,勾勒出他線條分明的下頜線和挺直的鼻梁。他微微低著頭,目光專注地落在書架上。他沒有立刻去拿書,只是緩緩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優(yōu)雅,懸停在那些泛黃、甚至有些脆弱的舊書書脊上方
他的指尖,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透著健康的淡粉色。它們以一種令人心悸的緩慢速度,極其輕柔地拂過那些陳舊的布面或紙面書脊,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在撫摸承載神諭的圣物,又或者……像一個男人用最繾綣的力道,緩緩撫過情人的肌膚
那動作里蘊(yùn)含的專注與一種近乎沉迷的意味,讓白清敘的心頭猛地一悸,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這太奇怪了。她見過形形色色愛書的人,但從未有人流露出如此…如此具有占有欲和沉迷感的姿態(tài)。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腳跟輕輕抵在了身后的書架上
細(xì)微的聲響似乎驚動了他
男人并未立刻抬頭,指尖的動作卻停了下來,最終停留在其中一本書的深藍(lán)色布質(zhì)封面上。那本書的封面已經(jīng)磨損得厲害,書名燙金的字跡模糊了大半。他極其熟稔地將它抽了出來,動作輕巧得沒有帶起一絲多余的灰塵。書頁在他指間被小心地翻開,發(fā)出沙啞的輕響
白清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本書上——《雪國》,川端康成。一本早已絕版多年的舊書,她前些日子剛整理過,書頁邊緣已有些泛黃發(fā)脆
“昭和十三年,東京筑摩書房初版,”男人的聲音毫無預(yù)兆地響起,低沉醇厚,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像冷調(diào)的大提琴音,在雨聲的背景里異常清晰。他依舊垂著眼,目光落在泛黃的書頁上,指尖輕輕摩挲著紙張的邊緣。“油墨的氣味,即使過了這么多年,也還固執(zhí)地留著一點,像被時間鎖住的雪國嘆息。”
他的語調(diào)平緩,像是在陳述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卻精準(zhǔn)地戳中了這本舊書最核心的印記。白清敘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她記得這本書扉頁內(nèi)頁上那個小小的、幾乎難以辨認(rèn)的出版社戳記年份。他怎么會知道?僅僅憑嗅覺?
一種混雜著驚訝和更深警惕的情緒攫住了她。她飛快地抬眼,想看清他的表情,卻只看到他專注低垂的側(cè)臉輪廓,在昏黃燈光下投下深邃的陰影
空氣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雨聲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白清敘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只想立刻離開這個過于靠近他的位置。她幾乎是屏著氣,再次后退,同時下意識地將手從書架邊緣收回,想要垂落身側(cè)
然而,就在她的手腕即將脫離書架陰影的瞬間——
一只微涼的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和驚人的速度,如鐵箍般精準(zhǔn)地扣住了她的腕骨!
“啊!”一聲短促的驚呼不受控制地從喉嚨里逸出,在寂靜的書店里顯得格外刺耳
白清敘猛地抬頭,撞進(jìn)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那眼睛的主人不知何時已抬起頭,正定定地看著她,距離近得她能看清他濃密眼睫下深潭般的瞳孔,里面清晰地映出她自己瞬間失色的臉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扣在她纖細(xì)腕骨上的力道不輕不重,卻足以讓她動彈不得。那觸感冰冷,帶著一絲雨水的潮氣,透過薄薄的皮膚滲入骨骼
“白小姐,”他開口,聲音依舊低沉,卻像在陳述一個早已熟稔于心的名字,尾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玩味的拖長。他的視線從她驚惶的眼睛緩緩下移,最終落在她被他牢牢扣住的那只手上
白清敘這才驚覺,自己的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上,不知何時蹭上了一小片淡淡的、鉛灰色的印痕。那是剛才整理一本非常舊的樂譜時留下的,那樂譜使用的是早已淘汰的鉛字印刷,油墨極易蹭脫
他看著她指腹上那點微不足道的污跡,唇角似乎極細(xì)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幾不可察,卻足以讓白清敘的心沉入冰窖。他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敲打在她的耳膜上:
“你的手指,沾著琴譜的鉛字。”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冰冷的觸感從他緊扣的手指源源不斷地傳來,凍結(jié)了她腕部的血液,那寒意卻以更快的速度向四肢百骸蔓延。白清敘的瞳孔驟然收縮,像受驚的小鹿,身體里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尖叫著危險和逃離,偏偏被那只看似隨意實則如鐵鉗般的手牢牢釘在原地
他怎么會知道她的姓氏?那點模糊的鉛灰印跡,他如何能一眼斷定是琴譜鉛字?無數(shù)尖銳的疑問瞬間刺穿了她混亂的思緒,帶來一種近乎眩暈的恐慌。書店里陳舊紙張的氣味、窗外滂沱的雨聲、頭頂昏黃搖曳的光線,都變得扭曲而遙遠(yuǎn),只剩下手腕上那冰冷的禁錮和他深不見底的目光,構(gòu)成了此刻唯一的、令人窒息的世界
她甚至忘了呼吸,只能徒勞地試圖抽回自己的手,手腕在他掌心徒勞地掙動了一下,換來的是他指腹更穩(wěn)定、更不容置疑的壓迫感。那力道帶著一種宣告主權(quán)的意味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道刺目的、雪白的光束猛地撕裂了書店門外濃厚的雨幕和昏暗!
光束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毫無遮攔地穿透被雨水沖刷得模糊的玻璃門,直直地投射進(jìn)來,瞬間將書店入口處一小片區(qū)域照得亮如白晝,也將空氣中翻騰的微塵映照得纖毫畢現(xiàn)。光柱的邊緣,甚至掃過了白清敘蒼白的腳踝
白清敘被這突如其來的強(qiáng)光刺得下意識瞇起了眼,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她本能地順著那光源望去——
一輛線條冷硬流暢的黑色賓利轎車,如同蟄伏在雨夜中的巨獸,無聲無息地停在巷口。車身被雨水沖刷得烏黑锃亮,反射著路燈和它自身大燈的光芒,散發(fā)出一種沉甸甸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奢華與壓迫感。雨水瘋狂地砸在它光滑的車頂和引擎蓋上,濺起細(xì)碎的水霧。它就那樣靜靜地停在那里,仿佛已經(jīng)等待了很久,帶著一種無聲的、居高臨下的審視
這輛車……和眼前這個扣住她手腕的男人,屬于同一個冰冷而遙遠(yuǎn)的世界。一個與這間破舊書店、與她白清敘此刻狼狽處境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個她拼命想要逃離的世界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她的心臟。她猛地轉(zhuǎn)回頭,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嘴唇顫抖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眼底無法掩飾的驚懼在無聲地吶喊
男人似乎對那輛車的出現(xiàn)毫不意外,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白清敘的臉,將她瞬間的驚恐、無助和茫然盡收眼底。那雙深潭般的眼眸里,清晰地映著她此刻的狼狽,卻沒有絲毫波瀾,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震動嗡鳴聲,突兀地在兩人之間這令人窒息的寂靜里響起
聲音來自男人大衣的內(nèi)袋
他扣著她手腕的力道依舊未松,另一只手卻極其從容地探入大衣內(nèi)側(cè)。動作流暢自然,仿佛只是要取出一塊手帕。他掏出的是一部纖薄而線條冷硬的黑色手機(jī)
手機(jī)的屏幕在被他拿出的瞬間,因為感應(yīng)而自動亮了起來。
剎那間,一片柔和卻無比清晰的光芒,在昏暗的書店里驟然亮起
白清敘的目光,幾乎是本能地、不受控制地,被那驟然亮起的屏幕吸引了過去——
屏幕中央,是一張明顯有些年頭的彩色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金碧輝煌的音樂廳舞臺一角,巨大的三角鋼琴泛著溫潤的光澤。舞臺中央,聚光燈下,一個穿著白色蓬蓬紗裙、梳著精致公主頭的小女孩,正微微歪著頭,對著鏡頭靦腆地笑著,臉頰上還帶著嬰兒肥,懷里緊緊抱著一座幾乎有她半個身子高的、亮閃閃的獎杯。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純?nèi)坏南矏偤万湴?/p>
那張稚嫩的臉龐……分明就是縮小版的她自己!
白清敘如遭雷擊!
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被徹底抽干,四肢百骸一片冰冷。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掙扎、疑問、恐懼,都在看到這張照片的瞬間被炸得粉碎。七歲,市青少年鋼琴大賽金獎,那幾乎是她灰暗童年里唯一閃耀過的、早已被深埋的記憶碎片。這張照片,連她自己都沒有保存!怎么會……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陌生男人的手機(jī)屏保上?!
極度的震驚和一種被徹底窺視、被無形巨網(wǎng)籠罩的恐怖感,讓她渾身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臉色慘白如紙。她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死死地盯著那個發(fā)光的屏幕,盯著那個笑得無憂無慮的小小的自己,仿佛那是一個來自遙遠(yuǎn)過去的、冰冷的嘲諷
男人平靜地看著她臉上血色盡褪、瞳孔震顫的劇烈反應(yīng),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拇指在屏幕上輕輕一劃,那張刺目的照片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閃爍著“父親”字樣的來電界面
他沒有立刻接聽,也沒有放開白清敘的手腕。他微微俯身,那張輪廓分明的俊臉向她靠近了些許。距離近得白清敘能感受到他溫?zé)岬暮粑鬟^她冰涼的額角,帶著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木質(zhì)冷香,卻讓她感到徹骨的寒意
窗外,暴雨依舊瘋狂地沖刷著一切,密集的雨點砸在玻璃門上,發(fā)出沉悶而單調(diào)的轟鳴,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在敲打著囚籠
男人的薄唇貼近她的耳廓,低沉的聲音清晰地穿透雨幕的喧囂,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溫柔的殘酷笑意,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精準(zhǔn)地扎進(jìn)她的耳膜:
“家父托我提醒白小姐,”他刻意停頓了一下,滿意地感受著她手腕上傳來的劇烈顫抖,“您父親抵押的債務(wù),明天到期。”
冰冷的宣告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白清敘早已不堪重負(fù)的心防上。眼前高大的書架開始劇烈地?fù)u晃,像被狂風(fēng)吹倒的積木,那些厚重的書籍不再是知識的象征,瞬間化作了裹挾著死亡氣息的黑色巨石,排山倒海般向她當(dāng)頭砸落!世界在眼前瘋狂旋轉(zhuǎn)、扭曲,所有的色彩和聲音都被瞬間抽離,只剩下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她甚至來不及發(fā)出一聲驚叫,身體里的最后一絲力氣被徹底抽空。眼前最后殘留的影像,是男人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一閃而過的、絕對掌控的幽光,以及他薄唇邊那抹尚未完全斂去的、冰冷如刀鋒的笑意
黑暗徹底吞噬了她。意識沉入冰冷粘稠的深淵前,只有他最后那句帶著致命笑意的低語,如同詛咒般在她靈魂深處回蕩:
“明天到期……”
意識沉淪的最后一瞬,男人清晰地感覺到扣在掌心那只纖細(xì)手腕驟然失去了所有力量,變得綿軟冰冷。女孩的身體像一株被暴風(fēng)雪瞬間折斷的蘆葦,無聲無息地向下滑落。他反應(yīng)極快,手臂微一用力,便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她癱軟倒下的身體
她輕得驚人,落在他臂彎里幾乎沒有重量。蒼白的小臉了無生氣,長睫緊閉,幾縷汗?jié)竦暮诎l(fā)粘在光潔的額角和頸側(cè),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剛才還帶著警惕和掙扎的生命力,此刻徹底沉寂下去,只剩下一種被徹底摧毀后的、令人心悸的空白
他維持著半攬著她的姿勢,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毫無血色的臉上,深潭般的眼底沒有一絲波瀾,平靜得近乎殘忍。窗外的雨聲依舊狂暴,敲打著玻璃,像是為這一幕不合時宜的“親密”奏響的背景噪音
震動嗡鳴聲再次固執(zhí)地響起,打破了這短暫的、詭異的沉寂
男人終于移開視線,左手依舊穩(wěn)穩(wěn)地扶著懷中失去意識的女孩,右手從容地舉起手機(jī),拇指在屏幕上輕輕一劃,接通了電話
他沒有說話
電話那頭似乎也沒有多余的寒暄,只有一個低沉、威嚴(yán)、不容置疑的中年男聲透過聽筒清晰地傳出,每一個字都帶著金屬般的冷硬質(zhì)感:
“見到人了?”
男人垂眸,目光再次掠過臂彎里那張蒼白脆弱的臉龐,唇角那抹冰冷玩味的弧度,在無人窺見的陰影里,無聲地加深。他的聲音壓得很低,醇厚依舊,卻如同淬了毒的蜜糖,清晰地送入話筒:
“嗯。網(wǎng),該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