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一封信可以告別過去,但我沒想到,它同時也打開了未來。
距離那場女性文學沙龍已經過去一周,我的新書稿剛完成第一萬字,就收到了一封來自英國諾里奇文學駐留項目的邀請函。
“Ms.Lin,
鑒于您的散文集《她寫》在華語文學中的影響力,我們誠摯邀請您作為本年度亞洲代表作家之一,于今年秋季前往英國參與為期三個月的創作駐留……”
看到郵件時,我一邊喝水一邊差點嗆到。
這不僅是對我的認可,更是一道來自“世界”的門——而門外,是我從未預設過的可能。
我盯著屏幕,一時沒有回復,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包括沈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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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總是比我自己還了解我。
那天他來家里,我正靠在沙發上修改大綱。他看了我兩眼,問:“你是不是有事想說?”
我愣了一秒:“你怎么知道?”
“你寫字的手在抖。”他挑眉,“你只有在掙扎要不要接受一件事時才會這樣。”
我放下筆,遞給他手機上的郵件。
他看完后,抬頭問:“你想去嗎?”
我說:“想……但也怕。”
“怕什么?”
“怕走了,又陷入一個輪回。”
我頓了頓,“每次我離開,回來都變得更陌生。”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陽臺上,背對著我點了一支煙。
半晌,他開口:“我理解你。”
我望著他略顯孤獨的背影,忽然意識到,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關系成熟”。
他沒有拉我留下,也沒有說“我陪你去”。
他只是說:“我理解你。”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愛不是捆綁,而是彼此撐開空間,允許對方變得更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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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豫了幾天,還是決定打個電話給母親。
她接起來的時候正在切菜,一邊跟我視頻,一邊說:“怎么?又寫了新段子?”
我把郵件讀給她聽,話音未落,她說:“去啊!傻姑娘,這是機會。”
“我怕我走了,你一個人在這兒……”
她一邊切姜末一邊笑:“你又不在,我還不是一個人?”
“你去吧。我知道你爹在天上,也希望你多看看世界。”
我眼眶一熱,聲音低下去:“那我能帶你一起去玩嗎?”
她忽然笑:“我現在走得動嗎?你放心,你回來再帶我看外灘夜景就行。”
我點點頭,輕聲說:“媽,謝謝你。”
她說:“別謝我,我只求你別像我年輕時那樣,把機會讓給別人。”
電話掛斷后,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
忽然想起小時候她總說的一句話:
“你是女兒,也是人。”
那時我不懂,現在我懂了。
女人的身份,不只是被定義的角色,更是可以選擇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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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諾里奇寫了確認回復,約了十月初出發。
這一決定像一粒石子,落入了平靜生活的水面,掀起不小波瀾。
出版社那邊建議我將“海外駐留”作為新書營銷的一部分,發一條官宣。
沈川卻說:“你要不要低調一點?”
我問:“你不支持?”
他說:“我怕你一火,又會被人說成‘賣苦情上位’。”
我盯著他,忽然認真地說:
“沈川,如果我這一次,不再躲起來,不再回避所有熱議與爭議,那你會不會覺得我變了?”
他沒有猶豫,答:“如果你變得更勇敢,那就是更好的你。”
我笑了,靠在他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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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宣那天,我發了一張英國小鎮圖書館的照片,配文:
“秋天,我將帶著父親和母親的故事去遠方,也帶著林佳佳的全部。”
評論區依舊是兩極分化。
有人說:“她又想去國外哭了嗎?”
也有人說:“別管怎么說,她真的一直在進步。”
我沒再回復任何評論。
這一次,我終于不再靠回應他人來確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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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的某天深夜,我夢見了一個畫面。
夢里我在機場排隊,背后是母親提著一大袋咸鴨蛋,對我喊:“別忘了給他們說,中國人也會寫思念!”
我醒來后笑了好久。
那天早上,我給母親寄去一封手寫信,信里寫著:
“我會好好寫,也會好好生活。”
“我不再只寫悲傷了,因為我身邊已經有光了。”
“我想寫我們的未來——如果你老了,我愿意天天讀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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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前一晚,我約沈川在長樂路散步。
秋夜微涼,桂花飄香,城市安靜得像一本打開的書。
我們走到一家還沒打烊的小書店門口,他忽然拉住我:
“你怕不怕,我不在的時候,有人來取代我?”
我看著他,眼里一片柔光:
“如果有一天你走了,我不會找下一個你。”
“我會寫你,寫進我的下一本書。寫我們如何一起抵達那個叫‘未來’的地方。”
他怔住幾秒,然后用力抱住我。
我們站在書店門口,像兩個不再需要解釋的人,終于懂了彼此的沉默和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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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的人生寫作,會始于情傷、終于自愈。
但現在我知道,不止于此。
我可以寫得更遠。
寫給未來的我們。
寫給所有仍在夜里悄悄想念,卻愿意走到天亮的人。
本章金句節選:
“你是女兒,也是人。”
“我不再只寫悲傷了,因為我身邊已經有光了。”
“如果你變得更勇敢,那就是更好的你。”
“寫我們如何一起抵達那個叫‘未來’的地方。”
“我終于不再靠回應他人來確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