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仍有夏季酷熱的余溫。
梁大人的尸體輾轉還是停放在衙門的仵作間,揚州城繁華,仵作間也存有冰窖,將梁大人的尸體存放在仵作間的冰窖中也能最大限度地防止尸體的腐爛。
京城與揚州城相隔千里,梁巍的家人又是如何這么快收到消息趕來給梁巍收尸的?!
薛煌協(xié)同小覃子帶著陸棉棉一起趕到衙門。
天空中下起濛濛細雨,衙門口,梁家的下人忙碌著將梁巍的尸體從仵作間搬運出來。
“住手!”小覃子的聲音驚動那些搬抬梁巍尸體的下人。
小覃子也是一貫秉承主子的跋扈作風,他走到抬著梁巍尸體的人面前,直接反手扣住其中一個家丁的手腕,將人按在地面上。
家丁都是些沒有武功傍身的苦力,定是受不住小覃子這一掌的。家丁嘴里咿咿呀呀地叫喊著,那裝著梁巍尸體的擔架也因一個角不穩(wěn)摔在地上。
“尚未結案,梁大人的尸體怕是還不能安葬。”
人群中走出一個身著素白喪服的女子,她挽著黑臂箍,頭戴白花,雙眼含淚,“查案是你們官府的事情,我只想讓我家老爺盡早安息,你們憑何不讓我安葬我家老爺。”
那婦人的聲音沙啞著,咆哮著。
小覃子才不管那么多,招了幾個捕手將梁巍的尸體再次抬回仵作間。
趁著人群混亂,李牛找到陸棉棉的身影,將她拉到一邊。
陸棉棉余光一直瞥著薛煌的背影,壓低聲音,“怎么了,大牛哥?”
李牛撓撓頭,一副憨憨模樣。他背過手,從身后拿出一套新衣裳,“嘿嘿,棉棉妹子,我都聽說了,你接替了陸大叔的職位,以后就不做腳夫了,咱們兩個今后能夠一起共事,真的是太好了。”
李牛越說越激動,他的聲音拔高了好幾個度。
薛煌轉過頭,目光在陸棉棉與李牛二人身上流轉。薛煌明明未曾說過一句話,可陸棉棉卻似有把銀刀架在脖頸上一般難受。
陸棉棉快速抽過李牛手中的新官衣,跑著小碎步來到薛煌身邊,站在薛煌身側距他僅有一寸的位置。
薛煌拍響手掌,一直隱藏在暗處的千歲府護衛(wèi)很快將揚州城的衙門圍了起來。
捕手隊長蘇和見場面越發(fā)不受控制,上前一步,梗著脖子,“大人,您這是何意?”
薛煌沒有理會蘇和。
“你等且將梁夫人安全無虞地送回梁大人的府邸,好生看護,若是梁夫人及其梁大人的其他家眷有任何的閃失,你等提頭來見。”
那些九千歲府的護衛(wèi)快速將梁府的家眷圍起來,半推半就“趕”著這些人。
“薛煌,你個佞臣,你讓死者不得安息,你定不會有好報應的。”梁夫人將她尚且年少的一對兒女護在身后,用沙啞的聲音咒罵薛煌。
陸棉棉站在薛煌的身后,朝著梁夫人所在的地方小幅度地擺動雙手,似是在提示梁夫人不要如此“大放厥詞”。
薛煌這人殺人可是從來不講什么情面的。
薛煌卻并未理會梁夫人的咒罵。
他若是理會天下人對他的評價,怕是天底下半數(shù)的人都要人頭落地。
薛煌轉身盯著陸棉棉,“既然領了這身官皮,就找個沒有人的房間將這套衣服換上,等下你陪我去柴氏綢緞行。”
陸棉棉手指著自己,欲開口詢問些什么。
算了,她現(xiàn)在還覺得肩膀有些刺痛,不問原因,聽話就好了。她向來是看人做人事,看鬼做鬼事的。
陸棉棉換好了衣服從空房間走出來時,抬頭望天,烏云似乎又重了幾重。
薛煌等在門口不遠處的位置,人群已經(jīng)散去,小覃子也已不見了蹤影,看來只有她一人陪同薛煌前往柴氏綢緞行。
因為天色漸沉的緣故,柴氏綢緞行店鋪的門口,伙計正往屋內收拾擺出來的綢緞。
薛煌帶著陸棉棉前后腳走進綢緞行,那店鋪掌柜見薛煌一身打扮貴氣非凡,定然是大客戶,趕忙放下手中的紫砂小茶壺圍了上來。
“客官,需要點兒什么?小店絕對是揚州城內最好的綢緞行,無論客官想要什么樣的布料,小店內都應有盡有。”
掌柜的吹噓著自家的綢緞行,轉身這才看見跟在薛煌身后身上穿著衙門官服的陸棉棉。
可那掌柜的也是山人海里面摸爬滾打的人精。
他在兩人之間看見了不一樣的端倪,這兩人之間絕對有著不一樣的貓膩。
綢緞行掌柜的見薛煌并沒有回他剛才的話,只是目光一味的在顏色偏紅,偏玫粉的綢緞上打轉,心下了然。
“客官應該是給身后的這位娘子選布料制衣裳吧。這位娘子的氣質清冷,這些大紅色的綢緞并不適合這位娘子,小店新上了素影紗,淡青的配色,夏季穿著也是涼爽非凡。不如我將這批布料拿出來給客官看一看?”
掌柜的還在盡力推銷,薛煌從懷中拿出一塊兒裁剪成方塊兒狀的紅綾綢緞。
“這個布料可是你店里賣的?”
陸棉棉看著薛煌手中的布料,她之前在他私宅時做出的猜測果然沒錯。薛煌想通過紅綾的線索找到幕后真兇。
可若是順著這一條線索查到才是綢緞行那就大錯特錯了……
掌柜的接過那塊兒布料,仔細端詳了一陣,這段面會出現(xiàn)如銀絲一般的波紋,確實是他們店里的綢緞不錯。
“這是我們店里的綢緞,客官,您是想要來這樣的綢緞嗎?”
這綢緞的布料價格雖說不算是店內鼎鼎昂貴的,但也價值不菲,城中的一般人家也是用不起的。
“官府辦案去把你們這里購買過紅色綢緞的客戶名單通通拿來。”
掌柜的面上露出幾分為難之色。
“客官,您就不要為難小的了。您是不知道我們柴氏綢緞莊的生意有多好,在揚州城內又有多少家的分號。這樣的綢緞購買的人不上數(shù)千也有數(shù)百,這其中難保還會有著城中的大人物,恕我沒辦法將這綢緞客戶名單交給你。”
薛煌眼眸斜睨,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敢拒絕過他的命令了。
陸棉棉察覺到薛煌的危險,從他身后拽著他的衣裳。薛煌的情緒瞬間降到冰點,他不是剛才一般憤怒轉頭,看向陸棉棉。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似這灰蒙蒙的天里唯一的太陽。
陸棉棉還不等開口說話,不綢緞行門外突然傳出一片騷亂的聲音。
“鬼魂殺人了,鬼魂現(xiàn)身了。”
“全是血腳印啊,全是血腳印。”
“……”
神叨叨又帶著驚慌的叫喊聲,一聲壓過一聲。
此刻,未見雨點落下,天空先打起了驚雷。紅色的閃電在黑壓壓的云層當中穿過,現(xiàn)在街上驚呼奔跑的膽小的人甚至直接摔在地面上。
陸棉棉和薛煌也從這些路人的只言片語中大概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是大人被害的那條花船上面出現(xiàn)了滿船的鮮紅色的血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