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的觀星臺上,江書晚裹著她那件厚實的“云暖袍”,手里拿著一桿千里鏡(她根據望遠鏡原理讓工匠趕制的),對著天空,愁眉苦臉。
底下,一眾白胡子老頭,正襟危坐,人手一本《乙巳占》,嘴里念念有詞。
“今日云呈魚鱗狀,主大風。”
“非也非也,昨夜紫微星黯淡,太白星明亮,此乃三日內必有晴空之兆。”
“依老夫看,西南方向妖氣沖天,恐有雷雨……”
江書晚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各位神仙,咱們能統一一下口徑嗎?你們一個說刮風,一個說天晴,一個說下雨,這是預報天氣還是開盲盒呢?】
靠他們,是肯定不行了。
江書晚只能靠自己。
她努力回憶著初中地理課本上那點可憐的知識。
“高空魚鱗云,地上雨淋淋……燕子低飛,蛇過道,大雨馬上到……東風送濕,西風送干……”
她一邊念叨,一邊讓人在院子里立起一根長桿,掛上布條,觀測風向。又找來一個密封的琉璃瓶,插上帶顏色的細水管,做了一個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氣壓計。
欽天監的屬官們,看著他們這位新上司一連串聞所未聞的操作,全都驚呆了。
“看!監正大人在布陣!”
“那琉璃瓶,定是上古神器,能與天地溝通!”
“那布條,必是引風幡,能測旦夕禍福!”
江書晚不知道自己又被神化了。她正忙著整合信息,忙得焦頭爛額。
夜幕降臨,整個鎮國公府,燈火通明。
江書晚被特許回家“辦公”。
她的書房里,此刻已經不是她一個人的戰場。
祖父江震,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堆沿海老漁民,正在七嘴八舌地傳授看天經驗。
“大小姐,您看這海鳥,要是往岸上飛,那第二天保管有大風浪!”
大哥江嶼,則抱著一堆從各地搜集來的地方志,在里面尋找關于異常天氣的記載。
整個國公府,都在為她的“天氣預報”作業,瘋狂地搜集著“大數據”。
就在這時,下人來報。
“小姐,七殿下派人送來一箱東西。”
箱子打開,是皇家秘藏的,整整五十年的《起居注》和欽天監的觀測記錄。
【蕭景琰,你這是把皇家數據庫給我搬來了?夠意思!】
“小姐,謝大人派人送來一封急信。”
信是加密的,用軍中手法寫的。江書晚連蒙帶猜地看懂了,是邊關斥候關于西北風沙動向的最新觀察報告。
【謝凜,還是你懂我!這可是最重要的前線情報啊!】
“小姐,周公子也派人送來了……”
這次是一本書,一本周子墨親手注解的《搜神記》,里面圈出了所有關于“龍王降雨”、“風伯布云”的傳說。
江書晚:“……”
【周公子,謝謝你,但你的禮物,在我的知識盲區里。】
整個晚上,江書晚的書房,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她將老漁民的經驗、地方志的記載、皇家五十年的數據、邊關的風沙報告,和自己觀測到的云層、風向、氣壓變化,全部攤在了一張巨大的宣紙上。
她用炭筆在上面畫著各種箭頭和符號,進行著一場跨越時空的、科學與玄學相結合的、土法天氣分析。
書房外,江震、蕭景琰、謝凜、周子墨,四個人,難得一見地,齊聚一堂。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院子里,看著那間燈火通明的書房,眼神中,是如出一轍的擔憂與信任。
他們知道,那個小小的身影,正在里面,以一己之力,對抗天威,預言未來。
終于,在天亮之前,江書晚揉著布滿血絲的眼睛,走出了書房。
她手里,拿著一份寫好的奏折。
“爺爺,各位,”她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我有結果了。”
當天上午,一份來自欽天監的奏折,被呈到了皇帝的御案上。
與此同時,一份由欽天監監丞劉伯溫(不是那個劉伯溫)領銜、全體屬官聯名簽署的奏折,也一同送達。
劉伯溫的奏折上寫著:臣等夜觀天象,推演八卦,斷定未來七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乃春獵之大吉兆。
而江書晚的奏折上,只有寥寥數語。
字跡清秀,卻力透紙背。
“啟奏陛下:臣,江書晚,觀云望氣,測壓問風,斷定——”
“三日后,午時,京畿將有雷雨,雨勢不大,持續一個時辰。”
“五日之后,方可天晴。”
“春獵可如期,但,需備蓑衣。”
兩份截然相反的預測,靜靜地躺在御案之上。
整個垂拱殿,落針可聞。
皇帝的目光,在兩份奏折之間來回移動,深邃的眼眸中,無人能看透他的想法。
太子蕭景珩站在一旁,嘴角,已經泛起了一絲冰冷的笑意。
江書晚,這次,看你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