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疑惑。
紅衣女子努力睜開眼睛,只見一個白衣少年站在面前,輕紗蒙眼,看不清面容,他正望著她身旁的子歸。
少年周身散發著一種神秘的氣息,在這迷霧籠罩的桃山,更添幾分神秘和危險。
“鬼差大哥,他雖是妖,但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紅衣女子驚恐地解釋著,生怕鬼差會對子歸不利。
她的眼神中滿是擔憂,緊緊盯著少年,雙手不自覺地握緊。
“我又不抓他,你怕什么?”少年語氣漫不經心,仿佛世間萬物都無法引起他的興趣。
他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山間回蕩,帶著一絲空靈。
紅衣女子稍稍安心,又問:“那鬼差大哥……可否也放了我?”
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卑微的祈求,此刻的她,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只希望那鬼差還能有一絲人類的善意。
“哦,我忘了說,”少年頓了頓,“我不是鬼差。”
紅衣女子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癱坐在地上,隨即又燃起一絲希望,“那您是……”
少年湊近紅衣女子,突然露出一個狐貍頭,笑嘻嘻道:“我替一個壞人來迎客,我眼瞎,看不見別的,只看見你們,所以上來問問......”
“你嘛,很不幸,成了那壞人的客人了。”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調侃,可紅衣女子卻聽得心中一緊。
她用盡力氣挺直身,將桃夭本能的護在身后,“壞人?是誰?”
“你管她是誰!逃命要緊!”望著眼前狼狽的女子,蘇九本能的生出幾分善意。因為求那人會付出什么樣的代價,這世間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紅衣女子突然靈光一閃,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念頭,“可是……那長生殿的主人?”
少年嘆了口氣,他看著紅衣女子那堅定的眼神,無奈道:“現在勸你,是不是來不及了?”
“公子,那是我夫君唯一的希望!”紅衣女子害怕少年拒絕趕緊求道,眼中滿是哀求之色,“我求求您,帶我去吧!”她的聲音中滿是絕望與期待。
“那你可想過代價?”少年的聲音變得低沉。
“什么代價我都不怕!”為了挽回剛才被嚇的失態,女子又爬向那人影,似以表決心,帶著哭腔,在空氣中胡亂的抓著那唯一的救命稻草“我真的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怕,求求您帶我去吧!”
她的身體因激動而顫抖,雙手在空中無助地揮舞著。
“唉!”蘇九仰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后,低頭看著那女子無奈道“既然勸不動,那便走吧!”
說完蘇九搖身一晃,一只巨大的九尾狐,便出現在石階上。
九尾狐周身散發著神秘的光芒,九條尾巴在身后肆意擺動,仿若九條靈動的神龍。輕紗蒙眼的蘇九用一只尾巴卷起那昏迷中的女子和青衣男子扔在背上,尋那熟悉的石階朝長生殿直奔而去。
九尾狐的速度極快,所過之處,帶起一陣狂風,吹得周圍的草木沙沙作響。
在這迷霧彌漫的桃山,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遠方......
山頂的草屋內,鏤空的雕花窗桕透進點點斑駁細碎的陽光,仿若給整個屋子蒙上了一層朦朧之美。
窗下,那榻上的紅袍少女,正用她那白嫩纖細的小手,仔細擺弄著紫砂香爐,引得裊裊青煙在空氣中升騰,如夢如幻。
蘇九趴在窗戶的欄桿上,雙目緊閉,似是沉浸在某種無聲的世界。
一陣微風徐徐襲來,夾帶著山間的冷香,蘇九伸出右手接住了那隨風而至的一片桃花瓣。
掌心輕輕揉捏,花瓣在指間化作粉末,帶著一絲芬芳。
“浮笙,花開了!”他輕輕地說,聲音中略帶興奮,打破了這山頂的寧靜。
少女聞聲抬頭,狐貍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思索。她望向窗外,那原本早已枯萎的桃樹,又有幾株悄然綻放。
“天寒,花開遲些也屬正常…”她淡淡說著,仿佛不經意,眼底深處卻漾起一絲連自己都不曾覺察的溫柔。“總歸…算是趕上了。”
香爐的煙霧裊裊而起,蘇九吸了吸鼻子,終于慢慢睜開眼。那是一雙如桃花般美麗的眼睛,若深海,似乎永遠隱藏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孤獨。
“浮笙,你焚的是什么香?它的味道快要遮蓋住花香了。”他說,眉間微蹙,似是對這過濃的香味不是很喜歡。
少女微微一笑,若是她的眼中能解開悲傷,必是極美,“妖們都稱之為‘醉夢’,而人更喜歡叫它‘攝魂’。”
“醉夢?”蘇九疑惑地重復著,目光投向了不遠處床上的男子。
那張如雕刻般俊美的臉龐,即便是蘇九在青丘見慣絕色美人也不得不贊嘆。他輕聲嘆息,“浮笙,你是打算給他造夢,還是準備給他重塑魂魄?”
“山路難行,只是想讓他們都能睡個安穩覺而已。”浮笙淡然回應,仿佛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蘇九側過頭,望了望男子床旁的軟塌。軟榻上,衣衫襤褸的女子依舊沉睡,瘦弱的身體似乎在訴說著一路的艱辛坎坷。
蘇九低聲道,“你確定他們只是睡覺,而不是已經死了?”
浮笙挑眉,語氣中帶著些許不屑,“死?這無間地獄的鬼還沒有誰能從我手中搶人的。”
“唉!這無間地獄的鬼敢不敢搶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人再不醒,這荒山里可真沒有什么,能給她的食物了。”蘇九嘆息道,目光依舊鎖定在那沉睡的女子身上,眼中似有淚光閃過。
見狀,浮笙微微一笑,聲音柔和,“這桃妖的眼睛,你用著可還習慣?”
蘇九抬手擦了擦眼角,輕聲說,“還行,除了愛流淚這毛病,總比瞎眼好!”
“既是用了他人之物,自該知恩圖報,莫要抱怨。”
“你若不搶我狐貍眼,我何須用他人的?“蘇九不滿地嘟囔,“這樣算來,該還恩的是你才對!“
“要不,我們打一架?”浮笙挑眉,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蘇九頓時語塞,舉起的拳頭僵在半空,片刻后放下,“我大度,不跟你計較。”
沉默了一會,蘇九眼神轉而看向旁邊的桃樹,低聲道,“話說這妖一死,妖丹既無,沒有靈力的維持幻化的形態,那不是應該顯現本身,更甚者直接化為灰燼嗎?這桃妖怎么還能維持人身不毀,難道他也還沒有死?”
少女眼波流轉,瞥了胡九一眼,唇角彎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纖纖玉指拈起桌邊茶盞,輕啜一口,方緩緩道:“他這人身不滅的法門么——“茶霧氤氳間眼波流轉,“不過因著丹田里藏了顆長生丹,縱叫人剜了元珠去,照樣能當個活死人!“
“長生丹?”蘇九怔了怔,目光中透出些許震驚,“居然有這種好東西,那為何只是奪了他的妖丹,卻不將長生丹帶走?”
紅袍少女懶懶地靠在貴妃榻上,左手托腮,纖指微動,空中飄來五彩光芒,她微微一笑,“因為他奪不走。”
蘇九皺眉,追問道:“為什么都不走?”
浮笙抬眸,遙望遠方似是看到了什么又未曾看透,淡淡說道,“因為它是我的。”
“世人皆求長生如渴,才有了問天求道的癡念。“紅衣少女指尖撫過鎏金爐,白霧從鳶尾浮雕間絲絲滲出,“究其根本是固元培基,若說得透些——“青瓷盞底磕在檀木幾上叮然作響,“便是鎖光陰于鼎鑊,困春秋在丹砂。那些臭道士煉的爐灰,上品丹不過偷得兩三百年陽暑,尋常貨色更止數年須臾。哪似這枚...“
她忽然傾身逼近,鬢邊碎玉墜子簌簌亂晃:“可是神之精血為引,以至純之魂魄溫養!可保人壽與天齊,豈是凡夫俗子可以覬覦的?“
“壽與天齊?這也太夸張了吧...“蘇九低聲嘟囔了一句,又好奇地問道,“那它又怎會在這桃妖身上??“
少女沉吟片刻,眸光流轉,輕呷一口茶,望向榻上原本沉睡的女子,見她微微一動,便道:“我也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