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落拖著沉重的腳步推開了大門,客廳一片漆黑,她從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機,借著屏幕的微光走向二樓。她把腳步放的很輕,母親臥室的燈光還亮著,她推門進去,母親果然還沒睡。
見女兒進來,杜羽墨吃力撐著身體想起來,可她努力了半天還是徒勞。蘇落見狀,來不及把書包放下就趕緊過去幫母親。
“媽,跟你說了多少回晚上別等我,你怎么老不聽。”蘇落無奈地看著母親。
杜羽墨的嘴里發出含糊不清的詞語,蘇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端起桌上的水杯遞到母親的嘴邊。
看著母親一口氣喝下整杯水,蘇落內心涌起一股火氣。
新來的保姆不知道是嫌麻煩還是剛來還不習慣,盡管蘇落在她面前提過好幾次給杜羽墨準備的飯菜要少鹽清淡,可她總是左耳進右耳出。
喝完水沒一會,杜羽墨就睡著了。蘇落打量著燈光下母親那張浮腫蒼白的臉頰,怎么也無法和照片中那張姣好的臉龐拼在一起。
從她記事起,母親就已經在輪椅上生活了。這十多年來,她眼睜睜看著母親困在這具殘破的身軀里茍延殘喘卻無能為力。
父親說,這是老天對一個母親的懲罰,因為她曾經差點殺死了自己的女兒。
蘇落到現在都記得,蘇伯瑞當著杜羽墨的面說出這句話時,母親的身體突然出現了巨大的反應,她全身顫栗,滿臉通紅,蘇落飛快跑過去抱住了她。
“媽,我不怪您,我一點都不怪您。”蘇落安慰著懷里的母親。
再過幾個月,她就要和母親搬出這棟豪華別墅,新家雖然只有三居室,對她們母女而言卻已經足夠了。她不禁有點期待未來的新生活了。
此刻,除了蘇落,同一屋檐下的顏小江卻是愁眉不展。她記起第一次走進這座房子時帶給她的震撼,當蘇伯瑞問她是否愿意成為這座房子的女主人時,她激動的哭了。
她不在意蘇伯瑞離過婚,也愿意和他一同接納他的前妻和他年幼的女兒在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
朋友們都說她瘋了,可她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從小她就跟著父母四處搬家,這么好的房子從前她是連夢里都不敢擁有的。
況且蘇伯瑞待她也極好,雖說和丈夫的前妻在一起生活讓人不自在,但杜羽墨深居簡出,又有專門的保姆伺候,加上行動不便,平時兩個人很少會碰面。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蘇落時她只有七歲。粉雕玉琢的小臉,一雙漆黑發亮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的內心深處,真是看著讓人憐愛!
剛開始她也想試著親近蘇落,可那孩子眼里滿滿的戒備讓她很快就失去了耐心,她承認自己不是合格的后媽,但也絕對不是個惡毒的繼母。
她們以一種旁人難以理解的方式和平共處了十幾年,她見證了女孩的成長,但卻從未參與到她的成長過程里。
后來她生了兒子蘇星月,丈夫對她就更好了。錦衣玉食了十幾年,她的身材開始慢慢發福,這幾年,丈夫外面鶯鶯燕燕不斷,開始她也會大吵大鬧,現在她也懶得管了,睜只眼閉只眼由他去。
中午她和朋友在外面吃飯時接到一條短信,大概意思是她愛上了自己的丈夫,并愿意為他做任何事情。
顏小江嗤之以鼻,這種信息她見多了,她本想置之不理,誰知對方在接連幾條短信遭到漠視后使出了殺手锏,她發來一張彩超單,上面顯示一個六周左右的孕囊正在她體內扎根發芽。
顏小江這才開始慌亂,從前丈夫玩歸玩,但絕不會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留下自己的種子,難道丈夫這回是動了真感情了?
這已經影響到她的家庭地位問題了。
她在等丈夫回家,等他給自己一個答復。
蘇伯瑞這幾年生意做的是風生水起,他在商界口碑也一直不錯,電視臺曾專門做過一期他的節目,報道說他十幾年來不忘初心,一直盡心盡力照顧前妻,這份情意在當今社會難能可貴。
節目播出后蘇伯瑞瞬間成為新時代男性的楷模,找他合作的生意伙伴也越來越多。
現在,他離自己當初允諾照顧蘇落到成年的期限已不到半年,他將尊重孩子的意見,同意她和母親搬出去住,但會一直繼續支付母女倆的日常開銷以及保姆工資。
蘇伯瑞在黑暗中點燃一支煙,再過幾個月,杜羽墨母女將遠離他的生活,如果可以,他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見。這些年,他提心吊膽看著蘇落長大,她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說不定哪天就會爆。
“如果,如果當初自己再狠點心,現在就沒有這些煩惱了。”他嘆了口氣,他這些年拼命打造的企業一旦被抹黑,全家人的生活就會土崩瓦解。
蘇落打開窗戶,夜間的寒冷撫摸著她的臉頰,她的呼吸頓時變得輕松起來,但很快她就打了個冷戰,她拿起外套披上,夜已經很深了,她卻絲毫沒有睡意。
離高考只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了,同學們一個個恨不得把一天掰成幾天用,只有她和平時一樣,到點就回家,回家也從不復習。
一向成績優異的她已經打定主意報考本市的一所二本院校,只因為可以離母親更近一點。所以當蘇伯瑞問她想要搬到哪里住時,她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離那所大學最近的一個小區。
她走過一次,來回只有10分鐘的路程,但那邊房價極高,她原以為父親會不同意,沒想到他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并在房產證上寫了她的名字。
從這點上來說,她心里還是感激父親的。
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她的思緒,這個時間能打電話來的除了顧羅西這個夜貓子,再不會有旁人了。“你收到邵云澤的畢業聚會邀請函了沒有?”顧羅西的激動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
“你半夜不睡覺打電話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蘇落很無語。
“你不是也還沒有睡覺嗎?要不還能這么快接我的電話。”顧羅西不示弱回了一句。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抬桿這項運動,那顧羅西無疑就是優秀運動員。
“到底收到了沒有,我聽說有一半同學他都沒有邀請。”顧羅西急不可待想知道答案。
“前天就給我了,不過我不想去。”
“為什么不去?”
“他把班里的同學分成了兩種人,這讓我很不舒服。我不知道他劃分的標準是什么,當然我也不想知道。”
“就因為這個理由?”
“大家平時本來就不熟,為什么要裝出一副依依不舍的同學情深給人看。”
“蘇落,你這人真的很無趣,干嘛活得這么嚴肅。不過你說他為什么會邀請我,我們平時都沒怎么說過話。”
“我當然知道為什么?”
“是什么,你快說。”顧羅西催促。
“因為聚會名單里缺一個抬桿的。”蘇落一本正經的回答。
耳朵剛傳來暴怒的聲音,蘇落立刻就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