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丘臺上驚鴻一現的飛天舞,其華彩豈能真正隱于荒臺?
蕭虞貞單憑舞技挫敗山戎特使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間在帝都勛貴圈與皇城中掀起暗涌狂瀾。
她那“引動承天鼎”、“得皇子青眼”、“破山戎舞姬”的傳奇色彩,在有心或無心的傳播下,被渲染得越發神乎其神。
這份驚艷,最終化作了三道幾乎同時遞到御前的滾燙奏折。
三皇子姬胤:“臣胤謹奏:蕭氏女引動承天鼎,身負龍氣感應之能。臣請納為胤妃,以固國本。”
五皇子姬晟:“父皇在上!兒臣晟敬啟:蕭女虞貞,天姿國色,更懷驚世舞藝,實為傾世之珍,懇請父皇垂恩,將其賜婚于兒臣!”
七皇子姬堯:“父皇明鑒!兒臣以為蕭氏虞貞舞姿剛勁,英氣逼人,實乃巾幗不讓須眉。此等奇女子,正合我姬堯所求!懇請父皇賜婚!“
皇帝姬軒捏著這三道奏折,冕旒下的臉色晦暗不明。
承天殿風波余燼未熄,三位皇子又為同一個女子起了爭議?此女,已成攪動帝國風云的漩渦中心!
“傳旨!宣定北侯蕭仲海并其嫡女蕭虞貞,明日酉時,鳳儀宮見駕!”
鳳儀宮,皇后居所。
金猊爐中龍涎香青煙筆直,卻壓不住殿內三龍爭嫡的氣息。
蕭仲海官袍后背已洇出深色汗跡,額頭緊貼冰涼的金磚,大氣不敢出。
他身后的蕭虞貞,卻將脊背挺得筆直,一襲素青宮裝洗得微微發白,更襯得肌膚如新雪般凜冽。
鹿丘一戰帶來的不僅是生機的恢復,更是心境的蛻變!
御座之上,帝與后并坐。
下首兩側,三位皇子靜候,姬胤垂眸,指尖捻著一串烏木佛珠,氣息淵深似古井;
姬晟嘴角噙著溫潤淺笑,眼底卻是一片冰湖;
姬堯則難掩焦躁,手指不耐地敲擊著座椅扶手。
“蕭氏虞貞,”周皇后(出身將門周家)的聲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氣,金鑲玉護甲輕叩鳳座扶手:
“三位皇子皆感你舞姿精妙,各有欣賞。
陛下與本宮亦聽聞你鹿丘臺上所為,甚慰。
今日召見,一為嘉獎,二則皇子們的心意,你可知曉?此乃莫大恩寵。
“蕭氏女才藝出眾,陛下與本宮念你忠烈之后,特許你自行擇選一門親事。“
這溫柔的言語,每一個字都如同千鈞巨石,壓向殿中那個單薄的身影!
無論應允誰,都是對另外兩位皇子及其背后勢力的挑釁,是真正的死局!蕭仲海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
就在周皇后話音將落、姬晟唇邊溫潤笑意加深、欲開口示好之際…
砰!
蕭玉貞俯首叩地,額頭撞擊金磚的脆響驚得姬堯手中茶盞一晃!她再抬首時,額間已是一片刺目殷紅!
“陛下!娘娘!諸位殿下天恩浩蕩!三位皇子龍章鳳質,能得其垂青,乃臣女三生有幸,豈敢推辭?!”聲音清越,響徹殿宇!
眾人皆驚!她竟敢應了?!
“然!”蕭玉貞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玉石俱焚的悲愴與決絕,猛地撕開左臂寬大的素袖!
白皙的手臂內側,一點鮮紅如血的守宮砂在宮燈下灼灼刺眼!
“臣女有一事,如骨鯁在喉,日夜煎熬!”
她目光如電,掃過御座、掠過三位皇子,最后定格在虛空,如同看著某個遙遠戰場上的英魂。
“臣女前未婚夫,劉國公世子劉俊杰!為國出征,血灑疆場!國公爺力戰殉國,首級懸于山戎轅門七日而不瞑目!
狼居山下,我大魏三千忠骨無頭長眠!”
她字字泣血,聲如寒泉擊石,“然,一道‘叛國被俘、入贅敵酋’的污名,便讓英魂蒙塵!讓忠烈含冤!!”
大殿空氣似被抽空。
“俊杰是否真叛?是生是死?若他茍且偷生,臣女當三尺青鋒取其項上首級,親祭狼居山下三千亡魂!若他身陷囹圄、蒙冤受辱!”
她聲音陡然哽咽,卻又爆發出驚天戰意,那只帶著守宮砂的手臂高高舉起:
“臣女愿以貞潔為證,以性命為誓!窮盡碧落黃泉,必為忠魂洗刷污名,尋得真相!”
她的目光穿透殿頂,仿佛直達天聽:
“血仇未明!血冤未雪!臣女,何敢嫁人?!豈能嫁人?!
今日,若陛下娘娘不嫌臣女蒲柳之姿、殘命一條尚有用處,臣女懇請一命,代天子查案!
不破此案,查明劉俊杰生死真相、山戎之詭謀、戰敗之根,臣女誓不再論婚嫁!若有半分虛言,天地共戮!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