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舟雪離開的第一日,葉笙按部就班地修煉。
卯時在寒潭邊運轉《混沌訣》,沒有了那道清冷的身影在側,天地靈氣似乎都變得桀驁了些。
她凝神靜氣,將冰藍色靈力在經脈中緩緩牽引。想起伶舟雪昨日的叮囑,特意在靈氣過膻中穴時放緩速度,以意念溫柔引導。
一個周天運轉完畢,朝陽剛好漫過潭面。葉笙收功時,指尖的靈力竟比往日多了幾分韌性。
她望著空無一人的崖壁,輕輕摩挲著腰間的傳訊玉佩,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驅散了些許悵然。
午時練劍時,寒影劍在手中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
葉笙回憶著伶舟雪示范的招式,劍刃劃破空氣,帶起細碎的冰屑,與寒潭的水汽交融成霧。
她練到興起,足尖點地,身形如柳絮般在潭邊騰躍,劍光如練,竟隱隱有了幾分他的影子。
“砰——”
劍招銜接的瞬間,靈力忽然滯澀。葉笙急忙收勢,卻還是被反噬的力道震得后退兩步,喉間涌上一絲腥甜。
她扶著潭邊的巖石喘息,才發現是昨日新學的“寒潭映月”招式出了紕漏——靈力注入劍刃時,應當如流水般層層遞進,而非一股腦涌向劍尖。
“笨死了?!?/p>
腦海里突然響起伶舟雪的聲音,葉笙忍不住笑了。她拿出帕子擦去唇角的血跡,重新握緊劍柄。
這次她放慢速度,每一個轉腕、收勢都反復揣摩,直到夕陽西沉,才將整套劍法流暢使出。
傍晚整理藥田時,葉笙發現最東側的“凝露草”葉片上多了些細密的齒痕。
她蹲下身仔細查看,眉頭微蹙——這是“噬靈蟻”留下的痕跡。
噬靈蟻喜食靈草,雖單個實力微弱,卻往往成群結隊,若是任其泛濫,整片藥田都會遭殃。
她想起伶舟雪教過的驅蟲訣,便凝聚靈力于指尖,在凝露草周圍畫出簡單的符文。
淡金色的光芒滲入泥土,果然驅走了幾只藏在草根下的黑蟻。
處理完藥田,天色已黑。葉笙回到偏房,剛點亮油燈,就聽到遠處傳來幾聲妖獸的嘶吼。
她走到窗邊,見明陽山深處亮起幾道紅光,隱約有打斗聲傳來。
“明陽山最近不太平……”
伶舟雪的叮囑在耳邊回響,葉笙關緊窗戶,將傳訊玉佩握在手心。
玉佩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讓她紛亂的心緒漸漸平復。
第二日清晨,葉笙剛做完早課,就看到小狐貍叼著一片染血的獸毛跑了回來。
獸毛呈青灰色,根部還沾著些許黑色的粘液,散發著刺鼻的腥氣。
“這是……墨麟豹的毛?”葉笙認出了這是三階妖獸的特征,“而且這粘液,像是中了毒?!?/p>
小狐貍焦躁地圍著她轉圈,時不時朝著明陽山深處低吼。
葉笙心里一緊——墨麟豹生性兇猛,尋常修士不會輕易招惹,除非……是人為驅使。
她想起昨日的紅光和打斗聲,決定去深處看看。剛走出寒潭范圍,就見幾個身著黑衣的修士正圍著一頭受傷的墨麟豹。
那妖獸的后腿上插著一支黑色的弩箭,箭羽上泛著幽藍的光,顯然淬了劇毒。
“這畜生倒是能跑,追了我們整整一夜?!币粋€刀疤臉修士啐了一口,“老大,趕緊解決了它,取了內丹回去復命?!?/p>
被稱為“老大”的修士面色陰鷙,手里把玩著一個骷髏頭吊墜:“急什么?讓它多受點罪。別忘了,堂主交代過,要活取內丹?!?/p>
墨麟豹嘶吼著撲向刀疤臉,卻被他一腳踹倒在地。
弩箭上的毒素正在蔓延,妖獸的動作越來越遲緩,眼中滿是痛苦。
葉笙看得心頭火起。她雖不是圣母,卻也見不得這般虐殺生靈的行徑。
更重要的是,這些黑衣人使用的弩箭和吊墜,讓她想起了一個宗門——“血煞堂”。
血煞堂是修真界臭名昭著的邪修門派,以虐殺妖獸、掠奪資源為生,手段極其殘忍。
他們突然出現在明陽山,絕非偶然。
“你們就不怕龍玄宗的人發現嗎?”葉笙忍不住出聲呵斥。
黑衣人們聞聲回頭,見只有一個煉氣期的女修,臉上露出不屑的笑。
刀疤臉舔了舔嘴唇:“哪里來的小丫頭,也敢管爺爺們的閑事?”
“這墨麟豹雖傷人,卻從未踏足寒潭附近,與你們無冤無仇,何必趕盡殺絕?”葉笙握緊寒影劍,體內靈力悄然運轉。
“小丫頭片子懂什么?”堂主打扮的黑衣人冷笑,“這畜生的內丹能煉制成‘化骨散’,可是好東西。既然你送上門來,正好一并拿下,賣去坊市當爐鼎?!?/p>
話音未落,刀疤臉已揮著砍刀撲了過來。葉笙側身避開,劍隨身走,“寒潭劍法”中的“破冰”一式直刺他的手腕。
“嗤——”劍光閃過,刀疤臉慘叫一聲,砍刀落地,手腕上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有點意思?!碧弥餮壑虚W過一絲詫異,隨即獰笑道,“一起上,抓活的!”
剩下的三個黑衣人同時發難,靈力裹挾著黑霧襲來。
葉笙足尖點地,身形在林間穿梭,劍光如織,將黑霧層層剖開。
她如今已是煉氣五層,又有寒影劍加持,對付幾個煉氣后期的邪修倒也游刃有余。
但邪修的招式陰毒詭譎,其中一人突然擲出一把毒針,葉笙躲閃不及,手臂被劃中一道血痕。
黑色的毒素瞬間沿著傷口蔓延,她只覺得手臂發麻,靈力運轉都滯澀了幾分。
“哈哈,中了我的‘腐骨針’,看你還怎么囂張!”擲針的黑衣人得意大笑。
葉笙咬著牙,凝聚靈力逼退眾人,正想運轉《混沌訣》壓制毒素,卻見那堂主祭出一面黑色的幡旗。
幡旗展開,無數鬼影從中飛出,朝著她撲來。
“攝魂幡!”葉笙臉色大變。這是血煞堂的邪器,能吞噬修士的魂魄,極為歹毒。
鬼影越來越近,帶著刺骨的寒意。葉笙只覺得識海一陣刺痛,眼前陣陣發黑。
她知道自己絕非對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手心的傳訊玉佩。
“師祖……”
指尖用力,玉佩應聲碎裂。清脆的響聲中,一道冰藍色的光芒沖天而起,在明陽山的上空炸開一朵冰蓮。
幾乎在玉佩碎裂的同時,堂主的臉色驟變:“這是……高階修士的傳訊符?!”
他看向冰蓮綻放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恐懼:“撤!”
黑衣人不敢久留,扛起受傷的刀疤臉,化作幾道黑影消失在林中。
鬼影散去,葉笙再也支撐不住,踉蹌著靠在樹上。手臂上的傷口已經發黑,毒素順著經脈往上蔓延,連呼吸都帶著痛感。
她強撐著拿出伶舟雪留下的丹藥,倒出一粒塞進嘴里。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順著喉嚨滑下,暫時壓制住了毒素的蔓延,卻無法根除。
寒潭方向依舊沒有動靜。葉笙望著天空中漸漸消散的冰蓮,心里有些發慌——他說過捏碎玉佩就會盡快回來,可現在……
就在這時,一陣極快的破空聲傳來。葉笙抬頭,只見一道白影如流星般從天際掠來,轉瞬就落在她面前。
伶舟雪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陰沉,琉璃色的眸子里翻涌著怒意。
他看到葉笙手臂上的傷口,周身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
“誰干的?”
他的聲音帶著冰碴,仿佛能凍結空氣。葉笙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伶舟雪沒再追問,而是直接握住她的手腕。
冰藍色的靈力如潮水般涌入她的經脈,所過之處,黑色的毒素紛紛退散。
他的動作很快,卻異常輕柔,像是在呵護一件稀世珍寶。
毒素被清除的瞬間,葉笙只覺得一陣脫力,順勢靠在了他懷里。
這一次,他沒有推開她,只是僵硬地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不是讓你別亂跑嗎?”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葉笙埋在他的衣襟里,聞到那熟悉的冷香,眼眶忽然一熱:“我只是想看看……是什么在吵。”
伶舟雪沉默了片刻,將她打橫抱起:“回去再說。”
他的懷抱依舊冰冷,卻讓葉笙感到無比安心。
她閉上眼睛,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覺得剛才所有的恐懼和疼痛,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了。
寒潭邊的風拂過,帶著水汽的微涼。
伶舟雪抱著她,一步步走向木屋,白衣在晨光中泛著柔和的光澤,仿佛將所有的寒意都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