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那日的失控,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雖未掀起驚濤駭浪,卻在兩人之間漾開了更深沉的漣漪。他不再刻意掩飾眉宇間的陰郁,在沈清辭面前時,眼神中也多了幾分不加掩飾的依賴和……近乎貪婪的汲取溫暖。
沈清辭(蘇玥)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既酸澀又充滿干勁。她更加用心地調配“安魂引”,并開始嘗試加入微量能提振情緒的柑橘類精油(用苦橙花替代),試圖在安撫的同時,給他注入一絲活力。同時,她的“玉肌凝脂膏”實驗也進入了關鍵階段。她成功用石磨配合水飛法,將珍珠粉研磨到了前所未有的細膩程度,加入改良后的山茶油基底和精心調配的復合花香,制出了幾小盒樣品。
她將樣品分給了周嬤嬤、春桃、夏荷,以及暫住王府的沈清婉試用,收集反饋。
“王妃姐姐!這個膏膏好香啊!抹在手上滑滑的,一點也不膩,感覺皮膚都水潤了!”沈清婉是第一個跑來反饋的,舉著自己白嫩的小手,興奮得小臉通紅。她年輕肌膚好,效果立竿見影。
周嬤嬤也贊不絕口:“老奴這老樹皮用了兩日,也覺得光滑了些,那干裂的口子也好了不少。王妃這方子,神了!”
正面的反饋給了沈清辭極大的信心。她決定加快“馥雅軒”的開業籌備,同時,也要為這位真心待她的庶妹做點什么。
這日午后,姐妹倆在落霞院的小花廳里喝茶吃點心。沈清辭狀似無意地問起:“清婉,你今年也快及笄了,對自己的婚事……可有什么想法?”
沈清婉正捏著一塊玫瑰酥吃得開心,聞言動作一頓,小臉瞬間垮了下來,眼神也黯淡下去:“能有什么想法?還不是聽我娘的……或者聽父親的?!彼Z氣低落,“我娘……一心想把我嫁給戶部李侍郎家的嫡次子,聽說那人……是個出了名的紈绔,房里通房丫頭一堆……”她說著,眼圈都紅了。
沈清辭(蘇玥)心中了然。李氏(二姨娘)想把女兒嫁給李家,無非是想攀附李家在戶部的權勢,為自己兒子鋪路。至于女兒的幸福?在這些姨娘眼里,恐怕不值一提。
“那你呢?你自己愿意嗎?”沈清辭放下茶杯,認真地看著她。
沈清婉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倔強:“我不愿意!死也不愿意!”但隨即又泄了氣,聲音帶著哭腔,“可是……我能怎么辦?我娘她……”
“如果你信得過姐姐,”沈清辭握住她冰涼的小手,眼神堅定,“姐姐幫你。”
“幫我?”沈清婉瞪大了眼睛,充滿了不敢置信,“姐姐……你……你能怎么幫?”那可是她的親娘和父親的決定!
“辦法總比困難多。”沈清辭微微一笑,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首先,你要讓父親和二姨娘看到,你有比‘聯姻’更大的價值。比如……你能否在某些方面,展現出過人的才華或能力,讓他們覺得把你‘賣’給李家是虧本的?”
沈清婉愣住了,茫然地搖搖頭:“我……我只會些針線女紅,讀點閑書,哪有什么過人的才華……”
“那如果……姐姐給你一個機會呢?”沈清辭循循善誘,“姐姐的‘馥雅軒’馬上要開張了,專營高端香粉香膏。姐姐需要一個信得過、心思靈巧又懂些閨閣喜好的幫手,負責鋪面的陳設、接待女客、了解需求。你若愿意,可以來幫姐姐。做得好,姐姐給你分成,讓你有自己的私房錢,腰桿也能硬些。更重要的是,讓父親看看,他的女兒,并非只能用來聯姻。”
沈清婉的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如同被點燃的星火。她從未想過,女子除了嫁人,還能有別的出路!還能……賺錢?擁有自己的私房?
“我愿意!姐姐!我愿意!”她激動地反握住沈清辭的手,聲音都在顫抖,“我一定好好學!好好做!不給姐姐丟臉!”
看著少女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光,沈清辭欣慰地笑了。改變一個女子的命運,或許就從一份能帶來尊嚴和選擇權的工作開始。
然而,王府的寧靜之下,暗流從未停歇。
深夜,萬籟俱寂。
落霞院主屋的燈早已熄滅。蕭珩因白日里處理了一件棘手的公務(涉及當年他生母宸妃舊部的一樁冤案),心緒難平,在書房待到很晚,回來時沈清辭已經睡熟。他怕驚擾她,便在外間的軟榻上和衣而臥,有安魂香的陪伴,倒也慢慢睡去。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潛入了落霞院的小廚房。此人顯然對王府巡邏路線和落霞院布局極為熟悉,巧妙地避開了護衛和值夜的婆子。
小廚房里還殘留著白日里燉煮湯藥的藥香。黑影目標明確,直奔存放王妃專用補品和食材的柜子。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柜門,目光落在幾包用油紙仔細包好的血燕上。這是沈老夫人送來的上品血燕,沈清辭每日清晨都會用一盞燉品。
黑影從懷中掏出一個極小的紙包,里面是一些無色無味的細膩粉末。他顫抖著手,正要將其混入其中一包血燕中……
“你在做什么?”一個冰冷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陡然在黑影身后響起!
黑影嚇得魂飛魄散,手一抖,紙包差點掉落!他猛地回頭,只見本該睡在外間的宸王蕭珩,不知何時竟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后!黑暗中,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閃爍著駭人的寒芒,如同盯住獵物的兇獸!
“王、王爺……”黑影看清來人,嚇得癱軟在地,正是白日里在書房外窺視的那個送點心丫鬟——秋菊!
“誰指使你的?”蕭珩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凍結靈魂的寒意。他一步步逼近,強大的壓迫感讓秋菊幾乎窒息。
“奴婢……奴婢……”秋菊面無人色,牙齒咯咯打顫。
“說!”蕭珩猛地出手,快如閃電,一把掐住秋菊的脖頸,將她整個人提離地面!力道之大,瞬間讓她翻起了白眼!
死亡的恐懼徹底擊潰了秋菊的心理防線。她掙扎著,從喉嚨里擠出幾個破碎的字:“是……是……三姨娘……王……銀子……我娘……病……”
蕭珩眼中殺機暴漲!果然是那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把手伸到他的王府,伸到清辭的飲食里!
他嫌惡地松開手,秋菊如同破布般摔在地上,劇烈地咳嗽喘息。
“來人!”蕭珩冷喝一聲。
早已聞聲趕來的王府侍衛長趙德帶著兩名親衛瞬間出現。
“拖下去,嚴刑拷問,問出所有細節,尤其是毒藥的來源和傳遞方式。問完之后,”蕭珩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鋒,“處理干凈。本王不想再在王府看到任何沈府王氏的爪牙!”
“是!王爺!”趙德領命,看向秋菊的眼神如同看一個死人。
秋菊絕望地癱軟在地,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
蕭珩看都沒看她一眼,俯身撿起地上那個差點被混入血燕的紙包,湊到鼻尖聞了聞。無色無味,但他久在宮廷,對這種陰私之物自有辨識之法。
“是‘千機引’?”他瞳孔微縮,心中后怕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來!這是一種慢性毒,初期癥狀如同體虛風寒,極易被忽視,但會逐漸侵蝕五臟,最終衰竭而亡!王氏,這是要清辭的命!用最陰毒、最不易察覺的方式!
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殺意瞬間席卷了蕭珩!他轉身,大步走向內室。他要立刻確認清辭的安全!
輕輕掀開床帳,沈清辭睡得正沉,月光透過窗紗,灑在她恬靜的睡顏上,長睫如蝶翼般投下淡淡的陰影。因為安魂香的緣故,她睡得格外安穩,對剛剛發生在咫尺之外的兇險一無所知。
蕭珩站在床邊,凝視著她毫無防備的睡顏,心中翻涌的暴戾和殺意,如同被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撫平。他緩緩伸出手,指尖極其輕柔地拂過她的臉頰,動作珍視無比。
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要再次失去她了。這個念頭讓他心如刀絞,也讓他心中的守護欲和占有欲燃燒到了極致。
他俯下身,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帶著劫后余生般珍惜的吻,低沉的聲音如同誓言,在寂靜的夜里響起:
“清辭,本王發誓,絕不會讓任何人,再傷你分毫。所有伸向你的爪子,本王都會……一根根,剁下來!”
夜色深沉,宸王府的落霞院,殺機與柔情交織。一場針對幕后黑手、更猛烈也更隱秘的反擊,即將在黑暗中拉開序幕。而沈清辭的調香事業和“寵夫”之路,也將在血與火的淬煉中,迎來新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