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船順流南下,速度遠超來時。蕭珩和沈清辭歸心似箭,幾乎日夜兼程。那只金鱗雀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們的急切,大部分時間都安靜地待在錦囊里休憩,偶爾飛出來,落在船舷上,望著南方,發出幾聲悠長的鳴叫。
七日后,船隊抵達江寧府碼頭。留守的趙文康早已率領官員和王府護衛在碼頭恭候,見到蕭珩和沈清辭安然歸來,皆是大大松了一口氣。
“王爺!王妃!一路辛苦!”趙文康連忙上前行禮。
“趙知府免禮?!笔掔裎⑽㈩h首,目光直接越過他,看向護衛在人群后方的莫老,“莫老,清婉情況如何?”
莫老臉色凝重,上前一步:“回王爺,王妃,二小姐情況……依舊反復。清醒時與常人無異,但每日午后便會陷入恍惚,繡那符文,口中念著讖語。老朽用盡方法,也只能暫保她身體無虞,精神之困……束手無策。”他臉上帶著深深的疲憊和自責。
沈清辭的心猛地一沉,顧不得舟車勞頓:“快!帶我去看她!”
枕霞苑,棲梧軒。
沈清婉靠坐在窗邊的軟榻上,臉色依舊帶著病態的蒼白,但比之前昏迷時好了許多。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她手中拿著一塊素色錦緞,正用一枚細小的繡花針,專注地繡著什么。她的眼神清澈平靜,看到沈清辭進來,甚至露出了一個溫婉的笑容。
“大姐姐?你回來了?”她的聲音輕柔,帶著一絲欣喜。
“清婉!”沈清辭快步上前,緊緊握住她的手,眼中瞬間涌上淚意,“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啊,大姐姐?!鄙蚯逋裼行├Щ蟮乜粗?,“就是……就是有時候會覺得很困,好像……好像做了很長的夢,但醒來又記不清了?!彼f著,目光又落回手中的繡繃,指尖的繡針又開始以一種奇異的韻律和速度穿梭起來,繡出的圖案,正是莫老信中描述的那種扭曲符文!
沈清辭看著妹妹在清醒狀態下無意識地重復著這個動作,心中刺痛不已。她仔細觀察沈清婉的神情,當她陷入這種“繡符”狀態時,眼神會變得極其專注,卻又空洞無物,仿佛靈魂被抽離,只剩下身體在本能地執行著某個指令。
“清婉,你在繡什么?”沈清辭輕聲問道,試圖喚醒她。
沈清婉的動作頓了頓,眼神迷茫了一瞬,喃喃道:“繡……繡鑰匙……打開……打開眼睛……”她的聲音飄忽不定,很快又沉浸在繡符之中。
鑰匙?打開眼睛?沈清辭和跟進來的蕭珩對視一眼,心中了然:這“鑰匙”恐怕指的就是她繡的符文,而“打開眼睛”無疑對應“金鱗開眼”!清婉的潛意識里,竟真的將繡符與金鱗的指令聯系在一起!
“莫老,她這種狀態,每次持續多久?”蕭珩沉聲問。
“約莫一個時辰。”莫老回答,“時辰一過,她便會陷入沉睡,醒來后對繡符之事毫無記憶,只覺疲憊?!?/p>
沈清辭看著妹妹繡出的那些越來越復雜的符文線條,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清婉繡出的符文,極可能就是啟動“歸墟之眼”所需的最后一塊拼圖,或者說,是驅動那“驚世之力”的“密碼”!金鱗組織利用“冰魄凝香”的引子,在她深度昏迷時,將這種指令植入了她的潛意識!而她精湛的繡技,成了輸出指令的完美工具!
“心針難尋……”沈清辭喃喃自語,想起西域老僧的話。解鈴還須系鈴人,破解清婉之困的關鍵,或許真在她自己的“心”中!要如何喚醒她被壓制的本心,驅散那植入的指令?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待在沈清辭錦囊里的金鱗雀突然飛了出來。它在空中盤旋了一圈,然后輕盈地落在沈清婉的繡繃上。
沈清婉繡符的動作猛地一滯!她抬起頭,空洞的眼神第一次有了聚焦,直直地看向那只通體金鱗的小雀。
金鱗雀也歪著小腦袋,用那雙靈動的金色眼睛回望著她,發出幾聲極其輕柔、如同低語般的鳴叫:“唧啾…唧唧啾……”
一人一雀,就這樣靜靜地對視著。時間仿佛凝固了。沈清辭和蕭珩屏住呼吸,不敢打擾這奇異的一幕。
突然,沈清婉空洞的眼神中,泛起一絲極其細微的波瀾,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她握著繡花針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針尖在錦緞上留下一個不規則的扭曲。她嘴唇翕動,似乎在無聲地說著什么。
金鱗雀的鳴叫變得更加急促,它甚至伸出小爪子,輕輕碰了碰沈清婉繡出的符文上某個節點。
“啊……”沈清婉發出一聲極其輕微、如同夢囈般的呻吟。她眼中的迷霧似乎散開了一瞬,露出一絲熟悉的、屬于她自己的迷茫和痛苦,但轉瞬即逝,空洞再次占據。
金鱗雀似乎有些失望,撲棱著翅膀飛回沈清辭肩頭,發出低低的哀鳴。
雖然只是曇花一現,但這瞬間的變化,卻讓沈清辭和蕭珩看到了巨大的希望!這只金鱗雀,似乎真的能與清婉體內被壓制的意識溝通!它是喚醒清婉的關鍵!
“小家伙,你能幫她,對不對?”沈清辭輕輕撫摸著金鱗雀的羽毛,眼中充滿了希冀。
金鱗雀蹭了蹭她的手指,金色的眼睛看了看沈清婉,又看了看沈清辭,發出一陣意義不明卻充滿安撫意味的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