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艦隊的深入,七星礁海域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天空變得陰沉,厚重的鉛灰色云層低低壓在海面上,仿佛觸手可及。海風失去了外海的清爽,帶著一股咸腥中混雜著硫磺和腐朽的怪味。視線所及,不再是開闊的蔚藍,而是密密麻麻、形態猙獰的黑色礁石群。它們如同從海底刺向天空的獠牙,又像沉默蟄伏的洪荒巨獸,犬牙交錯,星羅棋布。
海水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墨綠色,深不見底。巨大的浪頭在礁石間奔騰沖撞,發出雷鳴般的轟響,激起漫天慘白的泡沫。洋流變得極其紊亂,漩渦隨處可見,仿佛無數只看不見的手在撕扯著海面。戰艦雖然堅固,但在這樣的環境下航行,也變得異常艱難,船身劇烈地搖晃顛簸,仿佛隨時會被礁石撞碎或被暗流吞噬。
“定海號”旗艦的舵手和水兵們精神高度緊繃,額頭上全是汗水。經驗豐富的船長緊盯著前方的礁石縫隙,不斷下達著細微調整航向的命令。每一次險之又險地擦著猙獰礁石邊緣駛過,都引來船上一片壓抑的抽氣聲。
“好險惡的地方……”沈清婉扶著船舷,臉色蒼白如紙,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她從未想過大海竟有如此猙獰可怖的一面。
沈清辭緊握她的手,目光同樣凝重。她看著肩頭的小金,它顯得異常焦躁不安,金色的羽毛微微炸起,小腦袋不停地轉動,對著不同的方向發出急促而尖銳的鳴叫,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努力分辨著什么。
“王爺,王妃!這里的磁場非常紊亂!”孫先生拿著一個特制的羅盤,臉色難看地走過來,“羅盤指針完全失靈,瘋狂亂轉!而且,我們攜帶的幾塊用于探測地脈元氣的‘感應石’,都出現了強烈的、混亂的波動!這片海域的地氣被嚴重扭曲了,完全無法依靠常規手段辨別方位!”
眾人心頭一沉。失去方向,在這片礁石迷宮中將寸步難行,隨時可能船毀人亡!
“小金!”沈清辭立刻看向肩頭的小鳥,“全靠你了!帶我們找到引潮石的方向!”
小金似乎聽懂了,它努力地扇動翅膀,飛到沈清辭面前,金色的眼眸緊緊盯著一個方向,發出一聲長而清晰的鳴叫,然后朝著那個方向奮力飛去,但飛不了多遠又落回船舷,等著戰艦跟上。
“舵手!跟著那只金鳥的指引!”蕭珩毫不猶豫地下令。
艦隊在混亂的礁石群中,開始艱難地跟隨一只小鳥的飛行軌跡前進。這景象在外人看來或許荒誕,但此刻卻是唯一的希望。小金飛飛停停,異常專注,它似乎能穿透混亂的磁場和扭曲的空間,感應到那冥冥中吸引著它的源頭。
航行了約莫一個時辰,前方的礁石形態變得更加奇特。一些巨大的礁石呈現出明顯的柱狀,如同倒塌的石碑,散落在深水區域。小金飛行的方向,正是朝著那片“玄武負碑”的海域中心。
“停!前方水下有巨大暗礁!繞行!”瞭望哨突然發出凄厲的警告。
舵手猛打方向,船身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險險避開一道隱藏在水下、如同刀鋒般的巨大暗礁邊緣。然而,就在戰艦調整方向的瞬間,異變陡生!
“轟隆!!!”
一聲沉悶的巨響從船底傳來,整個“定海號”劇烈一震,仿佛撞上了什么堅硬無比的東西!緊接著,船體猛地向左傾斜!
“觸礁了?!”陳鋒臉色大變。
“不!不是觸礁!”一名經驗豐富的老水兵趴在船舷向下看,聲音帶著驚恐,“是……是水里有東西在撞船!”
話音剛落,“轟!轟!”又是兩聲巨響從船體右側和船尾傳來!巨大的沖擊力讓戰艦劇烈搖晃,甲板上的水兵站立不穩,紛紛摔倒!
“保護王妃、二小姐!”蕭珩厲喝,同時拔劍出鞘,目光如電般掃向翻騰的海面。
只見墨綠色的海水中,數個龐大的、模糊的黑色影子如同鬼魅般圍繞著戰艦游弋!它們速度極快,每一次撞擊都勢大力沉!其中一條黑影猛地躍出水面,露出了猙獰的輪廓——那是一條體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怪魚!渾身覆蓋著暗沉如鐵的鱗片,頭部扁平,長滿尖銳的骨刺,一張巨口獠牙交錯,閃爍著森寒的光芒!更詭異的是,它的眼睛呈現出一種渾濁的暗紅色,充滿了暴虐和瘋狂!
“是‘鐵頭虺’!這鬼地方怎么會有這么多?!它們平時都在深海,而且絕不該如此巨大狂暴!”陳鋒認出了這種兇名昭著的海怪,聲音都變了調。
此刻,至少有五條這樣狂暴化的巨型鐵頭虺在瘋狂撞擊著“定海號”!其他幾艘戰艦也遭遇了不同程度的攻擊!
“弩炮!瞄準水下的黑影,放!”蕭珩臨危不亂,果斷下令。
“崩!崩!崩!”巨大的弩箭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射入水中,有的射中了目標,帶起一蓬暗紅色的血花,引來了怪魚更加瘋狂的報復性撞擊!有的則射偏,扎進了礁石之中。
戰艦在巨獸的撞擊和洶涌的暗流中劇烈搖擺,如同狂風暴雨中的一片樹葉,隨時可能傾覆!船體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沈清辭緊緊抓住船舷,努力維持平衡。她看到小金在混亂中驚惶地飛起,在頭頂盤旋尖叫。沈清婉則抱著藤籃,縮在相對安全的角落,小臉煞白,嚇得閉上了眼睛。
“這樣下去不行!船會散的!”沈清辭強迫自己冷靜,大腦飛速運轉。她想起孫先生說的“赤焰焚海”和磁場紊亂,一個念頭閃過:“這些怪魚的狂暴,會不會也和引潮石散逸的能量有關?它們在守護那片區域?”
“王爺!讓我試試!”沈清辭突然喊道,同時從袖中取出幾根銀針,目光鎖定了最近一條再次躍出水面撞擊船體的鐵頭虺!
就在那巨口獠牙距離船舷不足一丈的瞬間!
“咻!咻!咻!”
三道細微的銀光如同流星般射出,精準無比地刺入怪魚巨口上方、雙眼之間一處不起眼的細小凹陷!
那正是沈清辭根據怪魚形態推斷出的、類似魚類“腦部”神經中樞的脆弱點!
“嗷——!”被銀針刺中的鐵頭虺發出一聲痛苦的嘶鳴,龐大的身軀在空中猛地一僵,隨即如同泄了氣的皮囊般重重砸回海面,濺起巨大的浪花,然后抽搐了幾下,竟緩緩沉了下去,不再動彈!
“有效!”沈清辭心中一喜,如法炮制,手中銀針接連射出!她的手法快如閃電,認穴奇準,每一次出手,都伴隨著一條狂暴巨獸的哀鳴和墜落!
“王妃神技!”水兵們看得目瞪口呆,隨即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蕭珩看著妻子在危難中展現出的驚人冷靜和技藝,眼中閃過深深的驕傲和愛意。他沉聲下令:“所有神射手,瞄準怪魚頭部中央凹陷處!配合王妃!”
在沈清辭精準的“點穴”和船上弓弩的集中攢射下,圍攻“定海號”的鐵頭虺很快被清除。其他戰艦也在付出一些代價后,陸續擊退了襲擊。
海面暫時恢復了平靜,只留下怪魚尸體漂浮的血污。但船體多處受損,尤其是“定海號”船底被撞出了裂縫,海水正不斷涌入。
“報告損失!搶修船底!其他戰艦警戒!”蕭珩迅速部署。
小金重新落回沈清辭肩頭,羽毛有些凌亂,但眼神依舊堅定地望向“玄武負碑”的中心方向,發出催促的鳴叫。
“夫君,不能再耽擱了。”沈清辭看著小金指引的方向,那里海水顏色似乎更深沉,隱隱有暗紅色的流光在水下深處流轉。“引潮石,就在那下面!金鱗組織可能隨時啟動儀式!”
蕭珩看著受損的戰艦,又看向那深不可測的海域中心,眼神銳利如刀:“棄大船!換小艇!精銳隨本王和王妃,潛入中心區域!陳鋒,你帶人守住外圍,接應,并繼續吸引可能存在的敵人注意!”
“王爺!太危險了!”陳鋒急道。
“執行命令!”蕭珩不容置疑。
很快,數艘堅固的小型梭子艇被放下。蕭珩、沈清辭、沈清婉(抱著小金)、莫老、孫先生以及十余名身手最好的親衛和水鬼(擅長潛水的士兵)登上了小艇。
小金迫不及待地飛到小艇前方,發出清脆而急切的鳴叫,指引著方向。
梭子艇如同離弦之箭,在狹窄的礁石水道中靈活穿梭,朝著那片散發著詭異暗紅光芒的深海中心駛去。前方,是真正的未知與兇險。而金鱗組織最后的秘密,以及那足以毀滅天地的恐怖力量,就隱藏在這片“玄武負碑”的鬼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