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拂過窗欞,吹散了案上殘留的香灰。謝清月指尖微動,玉簪在發間輕轉一圈,簪尾嵌著的青灰珠體悄然沉入識海,如星子歸位。她閉目片刻,靈識如絲,緩緩纏繞那枚初融的靈珠——昨夜識海震蕩的余波已平,可那暗處一瞥的銀線人影,仍如細針扎在心口。
她睜開眼,目光落在妝臺角落那方舊帕上。帕角林府暗記已褪,可指尖撫過,仍能感知一絲極淡的寒松香意。她不動聲色地將其收入袖袋,抬手整了整裙裾。淡藍長裙綴著細銀流云紋,是嫡女應穿的禮制之服,不張揚,卻也不容忽視。
半個時辰后,宮門已開。
鳳儀殿內燈火通明,金獸爐中焚著沉水香,煙縷裊裊,纏繞梁柱間雕鳳的羽翼。謝清月緩步入殿,垂眸斂袖,依禮落座于側席。她目光輕掃,謝清瑤已在不遠處,一身桃紅繡金裙,笑意盈盈地向鄰座貴女低語,姿態恭順,無一絲破綻。
謝清月唇角微揚。
她早知此局難破,故昨夜便遣婢女“無意”提及皇后有意賜婚之事,又添一句“庶女難承天眷”。如今看去,謝清瑤雖面上如常,可指節捏著團扇的力度,已泄露了三分焦躁。
酒過三巡,舞姬登臺,水袖翻飛如雪。謝清月起身奉茶,步履輕緩,聲音柔得似春溪:“謝清月恭祝皇后鳳體康寧,福澤綿長?!?/p>
皇后含笑點頭,賜座。她退回席間,忽而輕嘆一聲,似自語,又似有意讓旁人聽見:“若非生在正室,縱有傾城貌,也不過是替人鋪路罷了?!?/p>
話音落下,殿角銅漏滴聲微滯,仿佛被什么無形之力輕輕托住。
她眼角余光掠過謝清瑤——那團扇猛地一顫,絹面撕裂一道細口,指尖已泛出青白。靈珠在簪中微震,一行紋路浮現:心妄→言偽。
成了。
謝清月垂眸,指尖悄然撫上眉心,靈力輕引:“窺心·溯影?!?/p>
識海微光流轉,過去一刻鐘的靈識軌跡如畫卷展開。她看見謝清瑤在侍女耳邊低語,唇齒開合,字字清晰——
“那賤人也配承恩?待我掌中宮,必令她跪著舔階前雪!”
更令她心頭一凜的是,那言語出口時,謝清瑤識海深處竟泛起一道銀線,形如鎖鏈,纏繞心脈,與尚衣局女官袖環的靈韻隱隱相合。這已非單純妒恨,而是某種契約烙印的共鳴。
她眸光微斂,迅速收束回溯。
靈珠歸寂,玉簪溫潤如初。她不動聲色地將靈識延伸至三尺內,鎖定謝清瑤心緒波動。此刻對方呼吸急促,眼底戾氣翻涌,卻強壓著未動。
時機將盡。
皇后已抬手示意舞畢,起身欲退。
謝清月緩緩起身,裙裾拂地,如云鋪展。她上前兩步,聲音清越卻不失恭敬:“臣女斗膽啟奏?!?/p>
滿殿微靜。
她低首,再拜:“適才清瑤妹妹酒后失言,道‘掌中宮’‘舔雪’之語,臣女恐其沖撞天威,不敢隱瞞。”
謝清瑤猛然抬頭,眼中驚怒交加:“你胡說!我何時說過?”
“若有虛言,”謝清月不疾不徐,指尖暗運靈力,催動靈珠,“愿受天罰。”
話音落,一道極細的青灰漣漪自她指尖逸出,無聲無息地投向殿中銅鏡。鏡面微漾,漣漪與謝清瑤的呼吸節奏同步震顫,靈識波動分毫不差。
滿座嘩然。
那漣漪非幻術,非符陣,而是靈識具現之象。唯有心口所思、真意所發,方能與此類靈力共鳴。若謝清瑤所言為虛,鏡中漣漪必亂;可此刻波紋穩定,竟與她怒極的喘息完全契合。
“你……你使詐!”謝清瑤踉蹌后退,指尖顫抖指向她,“你設局陷我!”
“設局?”謝清月抬眸,目光澄澈如秋水,“人心藏何念,靈識自證之。妹妹若無此心,何懼一鏡?”
殿中寂靜如淵。
皇后凝視銅鏡良久,指尖輕叩扶手,終是開口:“此女心不正,言語悖逆,暫黜宴席,禁足三月。若再犯,家法伺候?!?/p>
內侍上前,謝清瑤面如死灰,被架著退下。她經過謝清月身邊時,咬牙切齒,卻只換來一聲輕嘆。
“妹妹,嫡庶之別,從來不在出身,而在本心?!?/p>
謝清瑤猛然回頭,眼中恨意如刀,可腳步已被拖遠。
殿內重歸喧鬧,貴女們竊語紛紛,目光在謝清月身上流轉,有驚,有懼,亦有幾分重新估量的意味。她緩緩退至席間,指尖輕撫玉簪,靈珠內忽有新光浮現:【任務“鋒芒初現”激活】。
她眸光微動,未語。
殿外長廊,燈火昏黃。蕭景淵立于檐下,黑衣如墨,袖中手指微屈,似握劍柄。他望著她走出殿門的身影,目光沉靜,未上前,也未喚名。
謝清月步下石階,夜風拂面,裙裾輕揚。她抬手扶了扶發間玉簪,青灰珠體在月光下隱沒無痕。
玉簪忽然微燙,靈珠內浮現一行殘紋:心妄→言偽→識鏈將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