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你快逃!”
“爹!”
曲桃花猛然回頭,便看見不遠處剛剛叫自己名字的男人轟然倒地,艱難的朝她呼喊。
隨即被轟震的五臟六腑再也支撐不住,猛然口吐一股鮮血。
“爹!爹!”曲桃花哭著從地上爬起,不顧一切的沖向前面的男人。
只是一瞬,她便又被那個突然闖進的蒙面神秘人一揮袖給扇飛了數米遠。
她忍著劇痛艱難的起身,想去幫自己的父親。
奈何剛剛那一摔小腿有些錯位了,如今怎么也使不上力氣。
她坐在原地淚流滿面,雙眼淚糊的只看到父親還在堅持與那個蒙面人打斗。
兩人揮劍斬出一剎那,劍氣所過之處皆被撕裂,殘破的木門被氣浪掀飛數十丈。
兩股顏色相撞,兩人瞬間被沖擊的內力彈開,皆往后退了一段距離。
曲桃花注意到了他袖口被掀起一角,黑衣下是一個白色的袖子,上面是著一朵用金絲繡成的白云。
蒙面人停住腳,絲毫不受影響的撫了撫身上的土,好似已經掌握了到了兩人的生死,嘲諷一笑開了口。
“讓她乖乖和我走,我可以饒你一命。”
“你休想!”
曲父此刻已經站不穩了,手里的劍刃向下抵著才平穩住身體,盡管強憋著,鮮血還是順著嘴流了出來。
曲桃花看著他的模樣一邊忍著劇痛起身崩潰大哭。“爹…別打了…我跟他走,我不想你死!”
曲父釋然一笑,隨即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回到了六歲時,因為被嘲笑沒有娘后獨自坐在門口傷心,然后溫柔安慰她的那個眼神。
霎時他凝聚最后一絲內力推出,一股白色的術法瞬間將曲桃花包住。然后猛地朝著樹林里推去。
“爹我不要走!”曲桃花猛烈掙扎,隨著父親的身影在自己眼中越來越小,她腦子里只回蕩著他最后的囑托。
“一定要記住我教你的那些,要活下去!”
暮色完全沉降,天穹好似被撕開了一道道黢黑的裂口。鉛灰色的云層黑蒙蒙的好像隨時要朝下壓。
待曲桃花醒來時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在夢里哭過,臉上依舊殘留著淚痕。
她猛地坐起身,腿上鉆心的疼痛讓她立刻清醒了過來。
從小被父親呵護長大的她何時受過此等傷,無助的不知接下來該怎么辦。
如今已經到了晚上,月亮被烏云遮的還剩一個角,只有微弱的光線撐著她環顧了一圈四周,發現身處在自己家后山上的樹林里。
“爹!爹!”
昏迷之前的記憶涌來,環繞著她的思緒,她一咬牙,托起已經腫脹一倍的左腿站起身。瘋了似的往回跑。
老天似乎也悲憫而泣。
曲桃花剛開始走了一段距離,天空就開始下起了大雨。
她用袖子擦了擦臉,抹去了臉上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一路沒有停歇,終于順著鎮上房子的光亮一瘸一拐的來到了山腳下。
她的家也就在山腳下不遠處的幾個拐角,是她和父親親手一點點搭建起來的。
“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如今她腦子里只有這個念頭在支撐著她前進。
待距離越來越近后,不安的情緒仿佛要把她吞噬,曲桃花只覺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只見房子周圍圍滿了人,四周的人都在紛紛討論這家不知是不是得罪什么人被滅門的禍事。
她以為是自己找錯了地方。
映入曲桃花眼簾的現如今已經不再是記憶那個她長大的竹筏小屋,而是黑乎乎一片被燒散架了的廢墟。
如若不是現在這場雨,怕此刻所有東西都已被燒成了灰。
她痛的已經無法呼吸,木納的推開前面的路人,一言不發的跪在廢墟里面去挖。
周圍的人看清她的臉后,驚呼一聲。
“這不是…這家的女兒嗎!”
“她居然沒死!”
“好像這住的只有她和她爹兩個人,她沒有娘。”
“受傷了呀,估計是被她爹護著逃走了。”
“……”
眾人議論紛紛,卻無一人上前幫忙。
曲桃花恍若無聞。
直到用力推開幾塊相互疊著的木板,一副被燒焦到已經面目全曲連衣服顏色都看不出一點的尸體露了出來。
她的腦子轟然一聲炸開了。
“都怪我,都是我連累了你……”
曲桃花抱著尸體痛哭。
終于,周圍一些鄰居看不下去了,上前將她和被燒焦的尸體一起從廢墟里拉了出來。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主人開始喪失了求生欲望,她右手手上從小一直帶著的一個手鐲突然震了震,散發出了一絲細微的光。
曲桃花察覺到后,狠的將它拿掉。
都是因為這個手鐲,在出事前就是因為自己在街上摘下了它才突然引來了那個蒙面人。
她緊緊攥在手里,高舉起想將它摔碎。
她最后看著手鐲的一剎那,腦中突然涌出兒時記憶。
桃樹下,父親牽著她的胳膊蹲下,溫柔的將鐲子戴在她手上。
并鄭重的叮囑她。“桃花,這是你娘留給你保平安的東西,你要一直戴著,不可弄丟,不可拿下。”
兒時曲桃花晃了晃鐲子,抬起胳膊在陽光下觀看。
鐲子是琉璃質地的淡粉色,一半邊上面纏繞著一個白色的羽毛。
在光線的折射下散發著微微光亮。
兒時曲桃花笑了笑道。“真漂亮爹爹,我喜歡,以后我一定會一直戴著它的。”
曲桃花醒悟過來,又緩緩的把手放了下去。
她怎么能怨這鐲子,一切都是因為她,是她先將它摘下,爹也是因為保護自己而死。
一瞬間強大的情緒充斥著她的腦子,加上被沾染上灰土的腿已經開始有些發炎。
曲桃花再也支撐不住,深深的倒了下去。
幼時記憶——
“以骨為引,以血為契,九幽……”
“桃花,記住這個咒語了嘛?”曲父慈祥的看著面前的女兒問。
曲桃花點點頭,歪著腦袋問道。
“爹爹這是什么呀?”
曲父頓了頓回答。“這個咒語可以讓人突然變得很強,它可以召喚大妖,但不是每個人都能用。
剛好,他捏了捏小桃花的臉蛋,笑道。“我的桃花恰好就是其中一個。”
曲桃花聽后兩只肉乎乎的小手鼓起了掌。“那我學會了這個咒語是不是就可以變強,然后一直保護爹爹了!”
“那可不行,桃花聽爹爹說,如若召喚了出了大妖,是有代價的,大妖會先滿足你的愿望,然后再一點點吞噬掉你的腦子,最后你整個人就會被它啊嗚一口給吃掉了。”
曲父描述的繪聲繪色,把曲桃花逗得咯咯笑。
——
片段一閃而過。
曲桃花明明睜著眼,她抬起手在面前晃了晃,卻什么都看不到。
接著畫面一轉,她依舊看到了熟悉的場景。
金色的太陽光眷顧著整個清溪鎮,畫面中的小屋完好如初,依舊溫馨。
幼時的桃花頭上梳著丱發,粉色的絲帶被風吹的揚起來,撇著小嘴從外面跑回家里。
到了門口后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放聲大哭。
曲父聞聲急忙從屋里出來查看。
“怎么了,桃花?”
小桃花看見爹爹哭的更兇了。
“嗚…嗚…父親,其他小朋友都說我沒有娘,是沒人生憑空出來的妖怪……”
曲父故作生氣道。
“胡說!桃花的娘親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等桃花長大了就會回來了。”
“真的嗎?”小桃花停住了哭聲問。
“當然是真的,相信爹爹。”
曲父擦了擦她臉上的眼淚,眼神復雜的盯了女兒很久,像是他也在等待,也下定了某種決心。嘴里喃喃自語的又重復了一遍。
“一定會回來的。”
——
“讓她乖乖跟我走,我饒你不死。”
“你休想!”
曲桃花被一種力量猛然朝后推去,接著出現的是她一生中的噩夢。
“爹!”曲桃花眼淚奪眶而出,動彈不得只能站在那無力的看著面前畫面中的悲劇重演。
“記住我說的話,一定要活下去!”
話落,曲父被蒙面人一掌拍死了過去,任由她怎么呼喊都再也沒了動靜。
“不!不!”
她惡狠狠的盯著蒙面人,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把他撕碎。
“我要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
而和她并不在一個空間的蒙面人突然詭異的轉過了頭,不屑的盯著她,笑了笑,聲音穿透了屏障傳入曲桃花的耳朵。
“我等著你。”
——
曲桃花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后。
她緩緩睜開眼,條件反射的驚恐,然后猛然坐起身。
周圍很是安靜,屋里也沒人。她這才微微松下心。
她反應過來,應該是有好心人救了她。
她摸了摸身上蓋著的被子,打量著四周。
屋內幾乎沒有什么多余的裝飾,卻處處透出妥帖的清爽。一張用木板拼成的窄床倚墻而設,褥子是用褪色的粗布縫制的
床腳擺著一只缺了角的陶盆,盆里盛著清水,水面浮著幾片薄荷葉。
這個地方她感覺到很是熟悉,一瞬間卻想不起來。
外面傳來腳步聲,屋里的門被緩緩推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頭發已經花白一半的老者,眉眼中透著和藹,可惜瘦弱的身軀已經被歲月壓彎了脊梁。
見到來人曲桃花暗淡的眸子才出現點光亮。
她先開口叫了一聲。
“春婆婆。”
“哎,花丫頭,你終于醒了。”春婆婆聽到聲音激動的連忙朝她走過來。
春婆婆是離她家住的不遠的一個鄰居,也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對她很好,小時候經常讓曲桃花來家里和她的孫子一起玩。和她的孫子也算青梅竹馬。
她也一直是和唯一的孫子相依如命,從自己記事起就沒見過她其他的親人。
現如今她這樣也只有春婆婆會幫她了……
“你昏迷了好久,我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春婆婆握住她的手,擔憂道。
曲桃花瞬間眼睛蒙上一層霧。
“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放心吧。”
說著春婆婆從旁邊端過來一碗藥草做的敷藥,撩起被子看了看她的腿。
“現在已經好多了,你昏迷的時候潯兒去請的鎮上的老大夫,他過來看了看說是骨頭錯位了,然后趁著你沒醒直接就給接好了。”
“囑咐這些藥一定要敷到它不腫為止。”
說著抬手就要幫她上藥。
曲桃花連忙從她手里把碗接了過來道,感激的看著她。
“我自己來就行婆婆,謝謝你收留我,還替我醫治腿。”
“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說什么謝,我這一把身子骨也只能做這些。”
她看著曲桃花,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桃花,你家到底發生了何事?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曲桃花沒有回答,只是強忍著眼淚不掉下來。
是因為她,那個蒙面人是尾隨她回的家,目的也是想帶走她。
爹爹以前說的自己是可以召喚妖魂的那些人的其中之一,也是外面那些心懷不軌人想得到的容器,為了保護她,所以才一直帶著自己隱居在此。
“我爹呢!”
她想起了父親的尸體,掙扎著下床想去找。
春婆婆連忙攔住她告知。
“你爹在你昏倒的那天晚上就被當時周圍的幾個好心人給埋到了你家后面的那個山上了,你先把傷養好再去看他,你爹不會怪你的……”
曲桃花聽后躁動的情緒慢慢消了下來,靜靜的坐在床邊,肩膀劇烈地顫動著,淚水模了她的視線,仿佛整個人被困在一場無聲的風暴中,任憑痛苦撕扯。
她沒有爹了,以后也就孤單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