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尚的掌心還貼著那串念珠,裂開的珠子硌著皮肉,血從指縫里滲出來,滴在地磚上發(fā)出輕微的“嗒”聲。他正要抬手查看,整串珠子忽然劇烈震顫,像是被什么力量從內(nèi)部拉扯。他猛地睜眼,看見周國榮雖然被拖走,但跪過的地方殘留一道黑氣,正順著地面裂縫往回爬。
他下意識把念珠往亞萍的方向甩去。
珠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在她腳邊。她仍昏迷著,左腿原本愈合的傷口突然裂開,一滴金色的液體緩緩滲出,落在地面時竟沒有擴散,反而像活物般蜷縮成團,迅速延展成細(xì)絲,纏住那縷黑氣。
黑氣掙扎,扭曲,試圖逃竄,卻被金液越纏越緊。下一秒,金液猛地拉回,順著亞萍的腿流回體內(nèi),又從她指尖噴出,直射周國榮消失的方向。
倉庫盡頭傳來一聲悶響。
黃尚踉蹌著追過去,看見周國榮被兩名特勤人員押在墻邊,突然渾身一僵。他張嘴想喊,卻只發(fā)出“咯咯”的聲響,額頭青筋暴起,皮膚下仿佛有東西在游走。緊接著,他整張臉開始塌陷,像是被無形的手從內(nèi)部揉捏,黑氣從七竅噴涌而出,又被一道金線般的液體抽離,拉回亞萍的方向。
那金液在空中劃出弧光,像一條細(xì)蛇,纏住周國榮的脖頸,一圈,又一圈。
他的身體開始軟化,像高溫下的蠟像,肩膀塌下,手臂扭曲變形,皮膚泛起金斑,迅速蔓延至全身。他張著嘴,卻發(fā)不出聲音,眼球凸出,瞳孔縮成針尖,最后整個人“噗”地一聲塌在地上,化作一灘金色黏液,緩緩滲入地縫。
黃尚站在原地,呼吸粗重。
他低頭看亞萍,她仍閉著眼,臉色蒼白,但左腿的傷口正在緩慢愈合,皮膚下金光流轉(zhuǎn),像有河流在皮下奔涌。
就在這時,他背包里的殘頁突然震動起來。
帆布包口裂開一道縫,一頁泛黃的紙自行飛出,懸在半空,緩緩翻動。黃尚伸手去抓,紙頁卻猛地一偏,貼在墻上,自動展開,翻到最后一頁。
紙上是一張泛黃的照片,一個小女孩坐在輪椅上,手里抱著一本舊書,臉上帶著安靜的笑。黃尚一眼認(rèn)出那是年幼的亞萍。照片下方有一行手寫體,墨跡深褐,像是用血寫成:
“真正的主角,是每世都愿犧牲的守秘人?!?/p>
他喉嚨發(fā)緊,手指顫抖著撫過那行字。照片角落還有一行極小的批注:“血繼其責(zé),魂承其印?!弊舟E與《發(fā)達(dá)秘笈》封底的簽名一致——王德發(fā)。
紙頁忽然無風(fēng)自動,又翻了一頁。
空白。
再翻。
還是空白。
直到最后一張,浮現(xiàn)出幾行新字:
“秘笈非書,乃心獄。
執(zhí)念者入,貪欲者焚。
守秘人以血為鑰,以痛為鎖,
代代輪回,只為等一人,肯放手?!?/p>
黃尚眼眶發(fā)熱。他終于明白,為什么亞萍從小就能看懂秘笈上的符文,為什么她的血能引動魂印,為什么她一次次在關(guān)鍵時刻流血卻從不真正受傷。
她不是配角。
她才是那個從一開始就被選中的人。
紙頁開始自燃,邊緣卷曲發(fā)黑,火苗無聲蔓延。黃尚本能地伸手去撲,卻被一只冰涼的手拉住。
亞萍睜開了眼。
她不知何時已醒來,正靜靜看著他,眼神清澈,沒有一絲痛苦,也沒有半分猶豫。
“別留戀了,”她說,“它該走了?!?/p>
黃尚喉嚨動了動,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看著那頁紙在火焰中蜷縮、變黑、化為灰燼?;鸸庥吃谒樕希粘鏊股夏敲墩渲槎?,微微發(fā)亮。
灰燼騰空而起,被晨風(fēng)吹散,在空中盤旋片刻,竟拼出四個字:
真情永存
字跡懸浮一秒,隨即消散。
黃尚低頭看她,她也抬頭看他,嘴角輕輕揚起。他想說話,卻見她忽然抬手,指向他背包。
他轉(zhuǎn)頭。
帆布包的內(nèi)層夾縫里,有一小片未燃盡的紙屑,邊緣焦黑,中間隱約可見兩個字:
雙生
他伸手去拿,指尖剛觸到紙角,那片殘屑忽然輕輕一顫,像被風(fēng)吹動,緩緩滑入更深的夾層,再也看不見了。
亞萍輕輕靠在他肩上,聲音很輕:“我累了?!?/p>
黃尚摟住她,下巴抵著她的發(fā)頂。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藥香,混合著一絲鐵銹味——那是金色血液殘留的氣息。
遠(yuǎn)處傳來腳步聲,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沒回頭。
他只是把背包拉緊了些,另一只手穩(wěn)穩(wěn)扶住亞萍的腰,讓她靠得更舒服一點。
晨光從破開的天花板灑下來,照在那灘金色液體消失的地方,地面干干凈凈,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黃尚低頭,看見自己掌心的傷口還在滲血,血珠一滴一滴落下,在地磚上積成小小一圈。
血中央,浮現(xiàn)出一個極淡的符號,像兩道交織的線,一閃,便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