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更漏像是壞了，滴水聲時快時慢。
沈知意跪在太子榻前，看著他青灰的臉色。三根黑針仍嵌在他后背，周圍皮膚已經腐爛發黑。太醫們束手無策——“情人淚“無藥可解，除非...
“取我的血。“沈知意卷起袖子，“越多越好。“
裴昭按住她的手腕：“公主，您已經失血過多。再說...太子殿下昏迷前嚴令禁止。“
沈知意望向窗外。黎明前的皇城籠罩在詭譎的靜謐中，而百里外，西戎鐵騎正踏著晨霜逼近。三百年前的選擇再次擺在眼前：救摯愛，還是救蒼生。
“備兩份紙筆。“她突然說。
當第一縷陽光爬上窗欞時，沈知意已換上戎裝。腰間別著龍鱗匕，背后負著金線香囊，燕山軍符貼胸而藏。她將一封信交給裴昭：“若午時未歸，呈交陛下。“
另一封信她折成方勝，輕輕塞入太子枕下。指尖不經意拂過他干裂的唇瓣，昨夜靈魂共鳴時的畫面又浮現眼前——三百年前的鳳凰與鎮北王，明明相愛卻不得不兵戎相見...
“等我回來。“她俯身在太子耳邊輕語，“這次換我救你。“
宮門外，三百禁軍已列隊等候。沈知意翻身上馬，卻見蕭景桓帶著一隊人馬攔住去路。他面色蒼白如鬼，左肩包扎處滲著血——那是地宮中被鳳凰光箭所傷。
“讓開。“沈知意冷聲道。
“小妹這是要去送死？“蕭景桓笑得勉強，“西戎十萬大軍，你帶三百人...“
沈知意突然策馬逼近，在眾目睽睽下一把扯開他衣領——鎖骨處果然有團黑氣在蠕動！禁軍們驚呼后退，蕭景桓卻大笑起來，聲音突然變成老太監的腔調：
“晚了！狐仙大人已經...“
沈知意的龍鱗匕抵住他咽喉：“我知道狐妖殘魂還在你體內。告訴它——“她壓低聲音，“午時三刻，太廟見。“
蕭景桓——或者說被附身的軀體——突然僵住。黑氣從七竅中滲出，在空中凝成個模糊的狐頭形狀：“鳳凰...你終于想通了？“
“我要親眼看著封印解除。“沈知意收起匕首，“順便告訴你個秘密——燕山軍符是假的，真正的大軍正在抄你后路。“
狐妖厲嘯一聲消散在空中。蕭景桓頓時癱軟墜馬，而沈知意已經揚起馬鞭：“全軍聽令，疾馳太廟！“
馬蹄聲驚起滿城飛鳥。途中，沈知意感到胸口越來越燙。掀開衣襟一看，燕山軍符正在發光，上面的龍紋游動得越來越快——是太子！他在用鎮北王血脈激活軍符的真正力量！
太廟的朱漆大門洞開著，像張血盆大口。沈知意獨自走進去，看見趙德安站在祭壇前，腳下躺著個被鐵鏈鎖住的人——是楊朔將軍！
“軍符帶來了？“老太監轉身，眼睛已變成獸類的豎瞳。
沈知意亮出軍符：“先放人。“
趙德安咧嘴一笑，突然將楊朔踹下祭壇。將軍重重摔在沈知意腳邊，氣若游絲：“公主...快走...西戎大軍其實是...“
一支黑箭破空而來，正中楊朔心口！沈知意抬頭，看見太廟屋頂上蹲著個黑影——已經完全現出原形的狐妖，三條尾巴在朝陽中如同毒蛇舞動。
“游戲結束。“狐妖舔著爪子，“你以為我會真在乎那個破封印？我要的是...“它突然撲向沈知意，“你的心！“
沈知意側身閃避，龍鱗匕劃出一道金光。狐妖吃痛后退，卻甩尾擊碎太廟一角。磚石崩塌中，沈知意看見遠處煙塵滾滾——西戎大軍已經到了！
“看見了嗎？“狐妖狂笑，“等他們殺入皇城，用鮮血染紅太廟臺階，上古封印自會解除！“
沈知意突然明白了。西戎大軍只是棋子，狐妖真正要的是大規模殺戮引發的怨氣！她握緊軍符，感受著其中越來越強的脈動——太子正在遠處用生命為代價激活它...
“你漏算了兩點。“沈知意突然笑了，“第一，燕山關守軍已經回援。“她指向西戎大軍后方突然揚起的塵煙，“第二...“
她扯開前襟，露出心口發光的鳳凰印記：“我不是來談判的，是來同歸于盡的！“
狐妖驚愕的瞬間，沈知意已將龍鱗匕刺入自己心口！金光如洪流從傷口迸發，在空中凝成巨大的鳳凰虛影。狐妖慘叫著想逃，卻被光翼掃中，三條尾巴齊齊斷裂！
“瘋子！“狐妖在地上翻滾，“你死了蕭景睿也...“
“誰說我要死？“沈知意忍著劇痛拔出匕首——傷口竟瞬間愈合！“鳳凰涅槃沒聽過嗎？“
她雙手結印，鳳凰虛影長鳴一聲俯沖而下。狐妖被金光吞沒的剎那，沈知意腦海中突然響起太子的聲音：“現在！“
燕山軍符從她懷中飛出，在空中炸成無數光點。每個光點都化作一名金甲戰士，如潮水般涌向西戎大軍！更驚人的是，這些幻象戰士經過之處，受傷的守軍紛紛痊愈站起...
“血脈共鳴...“狐妖在金光中掙扎，“你竟然把鳳凰之力分給凡人...“
沈知意沒空理會。她感到力量正在急速流失，而西戎軍中突然沖出一隊黑袍巫師，開始用黑霧對抗金光。眼看幻象戰士逐漸黯淡，她咬牙再次舉起匕首——
“夠了。“
溫暖的手突然握住她手腕。沈知意轉頭，看見太子蒼白著臉站在身后，掌心貼著她后背將力量源源不斷輸入。他的右臂還纏著繃帶，但眼中已恢復神采。
“你怎么...“
“裴昭讀了你的信。“太子輕笑，“你說'若我死在戰場上，做鬼也要回來娶你'。“
沈知意耳根發燙。她明明寫的是“做鬼也要回來討債“！
兩人相視一笑，同時看向垂死掙扎的狐妖。太子拾起龍鱗匕，沈知意握住他的手，共同刺向狐妖心窩——
“以鳳凰之名。“
“以鎮北王之血。“
匕首觸及狐妖的瞬間，天地驟然失色。沈知意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拉入某個奇異空間，那里站著個穿古裝的女子，面容與她一模一樣。
“三百年前我選擇犧牲自己封印妖狐。“女子輕聲道，“今日你找到第三條路——與所愛之人并肩而戰。“
“你是誰？“
“你的前世。“女子身影開始消散，“也是所有鳳凰的集體記憶。記住，力量源于情感而非仇恨...“
現實重新涌入視野。狐妖已經化為灰燼，西戎大軍開始潰逃。沈知意癱在太子懷中，看見他胸口同樣泛著金光——她的鳳凰之力正在為他解毒！
“你分了一半力量給我？“太子震驚地摸著自己逐漸紅潤的臉。
沈知意疲憊地點頭：“現在我們是真正的血脈相連了。“
遠處傳來歡呼聲。守軍大勝，皇帝派來的欽差正捧著圣旨匆匆趕來。太子卻突然抱起沈知意，大步走向太廟后殿。
“去哪？“沈知意嚇了一跳。
“治傷。“太子踢開一間靜室的門，“順便...“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語，“討論下那個'娶你'的提議。“
靜室的門關上了，將塵囂隔絕在外。陽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畫出鳳凰于飛的圖案。
三個月后，梧桐苑。
沈知意靠在軟榻上翻閱奏折，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正在批閱文書的太子。他眼角的淚痣在陽光下像顆琥珀，讓她想起第一次在東宮相見的情景。
“看什么？“太子頭也不抬地問。
“看你什么時候兌現諾言。“沈知意晃了晃腳踝——那里戴著條細金鏈，墜著半塊玉璜，“某人說過天下太平后就...“
太子突然起身，從背后環住她。溫熱的呼吸拂過耳際：“監國太子娶鳳凰神女，禮部說要準備三百六十五天。“
“太久了。“沈知意轉身，正好迎上他落下的吻。
窗外，那棵枯死的梧桐不知何時抽出了新芽。嫩綠的葉片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一個關于重生與希望的秘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