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的指甲在陶瓷小鴨子透明的肚皮上劃出細響時，紅毛線突然繃直了。線頭纏著的銀鑰匙正往下滴糖液，每滴糖墜在藍印花布上的形狀，都和小悠剛畫的“小鴨子”尾巴完全重合——連最后那點歪歪扭扭的弧度里，都嵌著半粒芝麻。
“這鑰匙的齒痕里卡著東西?！绷殖幍蔫囎蛹馓羝鸾z透明晶體，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光斑落在食譜第19頁的位置，正好圈住“黃油7克”的字樣。晶體溶解在溫水里的速度，和蘇棠昨天煮蜂蜜水時，糖塊融化的時間分毫不差，“是冰糖，成分和你外婆胭脂盒里的完全相同，連結晶時裹著的花粉都一樣——是老槐樹的，和窗外飄進來的那朵分毫不差?！?/p>
小悠突然舉著放大鏡跑過來，鏡片把月光聚成個亮斑，照在鑰匙孔里?？妆谏系墓魏弁蝗磺逦菏侨β菪y，每圈的間距和蘇棠家老座鐘的發條完全相同，最深處的刻痕里沾著點藍墨水，酸堿度和林硯高中時用的鋼筆水一模一樣。“像小蝸牛！”小悠的指尖按在放大鏡上，指紋印在鏡片上的紋路，和鑰匙柄上母親的指紋完全重合，連最淺的那道渦旋里，都卡著同根紅毛線的纖維。
閣樓的地板在這時發出“吱呀”聲，聲音的頻率和古籍第77頁插圖里的柴火聲完全相同。蘇棠踩著聲音的節奏走到書架前，第三排的空位里，墻皮正慢慢剝落，露出塊暗褐色的木板，木板上的樹結形狀，和奶奶茶盤的木紋完全相同，樹結中心的小孔里，插著根銀簪——是外婆的陪嫁，簪頭的梅花雕紋里，藏著根比頭發絲還細的金絲，和玉扣夾層的卷煙紙邊緣繡的金線是同根，金絲的延展性，正好能彎成小悠手腕上紅繩的弧度。
“這木板是老槐樹的樹心?！绷殖幱眯〉豆蜗曼c木屑，在指尖搓出清香味，“和你家院子里那棵的年輪密度完全相同，都是17圈——對應你母親藏在倉庫的年數。樹心的空洞里塞著東西?！彼敏⒆忧碎_空洞，里面滾出個布包，布的經緯密度和母親紅馬甲的內襯完全相同，布角繡的平安結，第三圈多繞的半寸里，纏著片干花瓣，是七瓣梅花，花瓣的褶皺里沾著點面粉，和鐵皮罐里餅干的成分完全相同，連發酵時產生的氣泡痕跡都分毫不差。
布包里是本牛皮筆記本，封皮的磨損處露出的棉絮，和蘇棠給小悠縫棉襖用的棉花完全相同。翻開筆記本的瞬間，頁間飄落的羽毛，羽管的空心度和小悠去年撿到的鴿子羽毛完全相同，羽尖的焦痕形狀，和蘇棠高中時燒壞的校服袖口完全一樣——那天她在實驗室煮糖水，林硯幫她擋灑出來的沸水時，袖口也留下了同樣的痕跡，當時他用鋼筆在焦痕旁畫了只小鴨子，鴨嘴的弧度，和筆記本第一頁母親畫的完全重合。
“你看這里的水痕?！绷殖幹钢P記本第19頁，水漬暈染的范圍正好覆蓋“1999年冬”的字樣，水痕里的礦物質含量，和蘇棠家現在水龍頭流出的自來水完全相同，“是你女兒昨天打翻的牛奶，當時她哭著說‘像月亮掉進本子里了’，你看這水痕邊緣的奶皮，形狀和老座鐘鐘面上的月相圖完全相同，連缺角的位置都一樣——是1999年12月7日的月亮，那天正好是你母親藏古籍的日子?！?/p>
小悠突然抓起筆記本往灶臺上拍，“外婆說拍一拍，月亮就出來了！”拍打的力度讓筆記本里夾著的張照片掉出來，照片上的母親正站在倉庫門口，手里舉著的鐵皮罐，和蘇棠現在用的完全相同，罐口的磨損處，沾著的餅干碎屑里，能看見半粒芝麻，和鑰匙上那半粒拼成完整的圓形，芝麻的紋路里，刻著個極小的“7”，刻痕的深度，正好能容納小悠剛才滴在灶臺上的麥芽糖。
照片背面的字跡被牛奶浸得發漲，卻能認出是母親的筆體：“槐花蜜要在第七個雨天收”。字跡的傾斜角度和蘇棠初中時的作文本完全相同，連最后那個句號的圓潤度都一樣——是用外婆的銀簪尖戳出來的，簪尖的劃痕里，卡著點蜂蜜結晶，結晶的顆粒大小，和小悠剛才舔掉的麥芽糖渣完全相同，甜膩的香氣里，能分辨出同樣的花粉成分：老槐樹的，和窗外飄進來的那朵花瓣完全相同。
樓下傳來陳阿婆的喊聲，混著玻璃罐碰撞的脆響。蘇棠跑下去時，正看見陳阿婆把罐子里的槐花蜜倒進瓷碗，蜜液拉出的絲，和紅毛線的粗細完全相同，絲斷開的瞬間，滴在碗里的形狀，和古籍插圖里的鐵鍋完全相同，連鍋沿的缺口角度都一樣?！澳銒寢尞斈昝康接晏炀蛠砦疫@收蜜，”陳阿婆用木勺攪著蜜，勺柄的木紋里，嵌著片銀杏葉的碎屑，“她說蜜里要摻點銀杏葉的澀，才像日子的味道——你看這蜜里的葉渣，和你閣樓掉下來的那片葉脈完全相同，連葉尖的焦痕都能對上?！?/p>
木勺碰到碗沿的聲音，和警局檔案里母親的錄音帶背景音完全相同——那天母親做筆錄時，手指無意識敲著桌面，節奏和此刻陳阿婆攪蜜的節奏分毫不差。蘇棠的指尖伸進蜜碗，指尖的溫度讓蜜液微微發燙，36.8℃，和玉扣、陶瓷小鴨子、小悠掌心的溫度完全相同。蜜液里的氣泡突然開始上浮，每個氣泡破裂時的聲響，都和老座鐘的滴答聲完全同步，當鐘敲響第七下時，氣泡在碗底拼出的圖案，是那枚玉扣的形狀，扣孔里的紅毛線影子，正慢慢拉長，一直連到院子里的老槐樹下。
林硯抱著筆記本追下樓時，正好踩到拉長的影子，影子的長度在月光下慢慢變化，變化的速率和小悠的身高增長曲線完全相同——從出生到現在，正好長了7厘米?！肮P記本第17頁夾著張收據。”他翻開那頁，收據上的鋼筆字跡和周姐手稿的筆跡完全相同，“是1999年買烤箱的發票，金額是77元，和你女兒昨天掉在沙發縫里的77元硬幣完全相同，連硬幣邊緣的齒紋磨損都一樣——是小悠攢的零花錢，她說要給外婆買餅干?！?/p>
收據的背面貼著張便簽，是林硯的字跡：“等你找到第七片銀杏葉時，我就告訴你藏在樹下的秘密”。字跡的墨色深淺，和他當年夾在蘇棠課本里的小紙條完全相同，連紙頁邊緣的毛邊都一樣——是用牙齒咬開的，齒痕的間距和蘇棠現在的齒距完全相同，齒痕里卡著的紙纖維，和筆記本封皮的棉絮是同批布料，纖維的燃燒點，正好是蘇棠家烤箱的最高溫度：230℃，和母親當年烤糊餅干的溫度完全相同。
小悠突然指著院子里的老槐樹，樹干上有塊新剝落的樹皮，露出的樹肉顏色，和筆記本封皮的牛皮色完全相同，樹肉上的汁液，正順著樹干往下流，流淌的軌跡和古籍里“時光針法”的第七幅圖完全相同——是個箭頭，指向樹根處的土坑?！跋裥▲喿釉谟斡荆 毙∮谱еK棠往樹下跑，她的鞋底沾著的麥芽糖，在地上印出的腳印，和母親照片里的鞋印完全相同，連鞋跟的磨損程度都一樣，“外婆的餅干罐上，也有這樣的小鴨子腳??！”
樹根的土坑里，果然埋著個鐵皮盒，盒蓋的鎖扣形狀和蘇棠手里的玉扣完全相同，鎖扣的銹跡里，卡著根紅毛線，線頭纏著的芝麻，和鑰匙上那半粒拼成完整的“7”。林硯用銀簪撬開盒子，里面鋪著層藍印花布，布上的花紋和灶臺上那塊完全相同，連最邊緣的那只小鴨子圖案，都缺著同樣的嘴尖——是小悠去年用剪刀剪的，當時她舉著剪下的布角說“像小鴨子在笑”，那布角的形狀，和鐵皮盒里露出的張照片邊緣完全相同。
照片上有兩個人：年輕時的母親和陳阿婆，站在老槐樹下，母親手里舉著的古籍，和蘇棠現在這本完全相同，古籍的書脊裂縫里，嵌著的藍墨水痕跡，和林硯高中時的鋼筆水完全相同，連墨水里的金屬離子含量都分毫不差。陳阿婆的手腕上，戴著串銀鐲子，鐲子的碰撞聲，和剛才玻璃罐的脆響完全相同，鐲子內側刻的字，是“平安”二字，刻痕的深度，正好能容納小悠滴在上面的麥芽糖，糖液凝固后的形狀，和玉扣上的梅花完全相同，七瓣花瓣里，都嵌著同根紅毛線的纖維。
“這是1987年拍的。”陳阿婆摸著照片里的自己，“你外婆走的那天，你媽媽把她的銀簪埋在這樹下，說‘讓念想扎根’?，F在這簪子該見光了?！彼檬峙匍_土坑邊緣的泥土，露出個布包，布的材質和母親紅馬甲完全相同，布包上的平安結，第三圈多繞的半寸里，纏著片銀杏葉，葉上的藍墨水痕跡，和閣樓飄落的那片完全相同，連墨水氧化后的褐色程度都一樣——是林硯當年不小心打翻的鋼筆水，當時他用這頁紙給蘇棠擦眼淚，淚痕的形狀，和鐵皮盒里照片上母親的淚痕完全相同，連睫毛的陰影都分毫不差。
布包里的銀簪，簪頭的梅花雕紋里，藏著張極小的紙條，是用古籍的邊角料裁的，紙的厚度和蘇棠現在手里的書頁完全相同，紙上的字跡被槐花蜜浸得發亮，是母親的筆體：“第七圈年輪里，藏著古籍的另一半”。字跡的每個筆畫，都和小悠在童話書里寫的“外婆”完全相同，連最后一筆的彎鉤里，都藏著個小尾巴，像故意畫的小鴨子，鴨嘴的弧度，正好能咬住銀簪的尖。
這時老座鐘敲響了七下，鐘聲的震頻讓鐵皮盒里的物件開始共振：銀簪的顫音和古籍的紙頁聲完全相同，紅毛線的擺動幅度和小悠的心跳完全同步，芝麻的滾動軌跡和玉扣的刻痕完全重合。蘇棠突然想起林硯剛才的話，轉身往閣樓跑，第三排書架的空位里，那棵老槐樹的樹心木板上，第七圈年輪正慢慢凸起，形成個圓形的凹槽，凹槽的大小和玉扣完全相同，凹槽的底部，刻著行極小的字：“月光穿過七道縫時，兩半古籍會自己相認”。
月光這時正好爬上閣樓的窗，穿過書架的七道縫隙，在凹槽里聚成個亮斑，亮斑的形狀和鐵皮盒里的古籍完全相同。蘇棠把玉扣放進凹槽，玉扣突然發燙，36.8℃，和母親的體溫完全相同，玉扣上的梅花刻痕里，滲出黃油的香氣，和鐵皮罐里的餅干完全相同，香氣中漂浮的脂肪酸分子，和小悠剛才呵出的氣里的成分完全相同——她剛偷吃了塊餅干，嘴角還沾著半粒芝麻，芝麻的位置，和照片上母親嘴角的餅干渣完全相同。
“看古籍的封底！”林硯突然喊道。蘇棠手里的古籍封底，在月光下慢慢變透明，露出另一張書頁的邊緣，邊緣的鋸齒紋和鐵皮盒里的古籍完全吻合，像被同把刀裁開的。她把兩本書拼在一起，書頁間的裝訂線，正好和紅毛線的粗細相同，線的末端纏著的銀鑰匙，鑰匙孔的形狀和老槐樹的樹結完全相同，鑰匙插進樹結的瞬間，閣樓的地板開始震動，震感的強度和1999年倉庫地震時的記錄完全相同，當時母親在筆錄里寫“像大地在啃餅干”，那啃咬的節奏，和此刻小悠在樓下嚼麥芽糖的聲音完全相同。
樹結里慢慢彈出個暗格，里面躺著半張泛黃的紙，是古籍的修復圖譜，圖譜上的針腳密度，和母親紅馬甲上的繡線完全相同，最復雜的那組針法里，藏著個小鴨子圖案，鴨身的弧度，和陶瓷小鴨子的輪廓完全相同，鴨腹的位置，用紅毛線繡著個“7”，繡線的松緊度，正好能套進小悠的手指，她的指尖按在“7”上時，圖譜突然發出微光，光紋里浮現出母親的字跡：“每道針腳里，都住著個沒說出口的擁抱”。
樓下傳來小悠的歡呼，她舉著塊烤好的餅干跑上來，餅干上的梅花圖案，七瓣花瓣里都嵌著芝麻，芝麻的排列順序，和玉扣刻痕、鑰匙齒痕、年輪凹槽完全相同，連最中間那粒芝麻的位置，都和蘇棠掌心的痣完全重合?！巴馄耪f這樣烤，餅干會帶著月亮的味道?！毙∮瓢扬灨蛇f到蘇棠嘴邊，餅干的溫度是36.8℃，和所有物件的溫度完全相同，咬下去的瞬間，黃油的香氣混著槐花蜜的甜，還有銀杏葉的澀，在舌尖散開，味道的層次，和母親筆記本里寫的“日子的味道”完全相同，連最后那點回甘里的芝麻香，都分毫不差。
林硯的手機在這時震動，是警局發來的結案通知，通知上的公章邊緣，有個極小的梅花水印，水印的紋路和玉扣完全相同，通知里附著母親的最新照片——她站在古籍修復室里，袖口露出的紅繩結，第三圈多繞的半寸里，纏著片銀杏葉，葉尖的焦痕，和蘇棠高中日記本里那片完全相同，連上面沾著的藍墨水，都和林硯此刻筆尖的墨水完全相同。照片的背景里，有個小女孩舉著塊餅干，側臉的輪廓和小悠完全相同，她嘴角沾著的芝麻，和蘇棠剛咬開的餅干上那粒，是同?！跁r光里轉了圈，終于落在了該在的地方。
蘇棠低頭看著掌心的餅干碎屑，碎屑里的芝麻正在月光下泛出微光，光紋里能看見無數個重疊的指紋：外婆的銀簪柄上的，母親的玉扣上的，她自己的筆記本上的，小悠的放大鏡上的。這些指紋在糖霜里慢慢融合，變成個完整的渦旋，像老槐樹的年輪，像座鐘的指針，像所有沒說出口的牽掛，在時光里轉著圈，最終都落在了同個溫度上——36.8℃，是血脈里永遠的春天。
窗外的老槐樹突然落下片葉子，正好飄進閣樓，落在拼接完整的古籍上，葉脈的紋路里，藏著母親的字跡：“所有等待，都甜過槐花蜜”。字跡的墨色，和林硯正在寫的便簽完全相同，他把便簽遞給蘇棠，上面寫著：“樹下的秘密是，17年前我在這里，撿過片沾著你眼淚的銀杏葉”。便簽的邊緣，有個牙印，和筆記本上的完全相同，是蘇棠剛才咬的，齒痕里卡著的紙纖維，和母親紅馬甲的棉絮完全相同，在月光里輕輕顫動，像無數個小鴨子，正朝著同一個方向，慢慢游進時光的糖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