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利凡德先生那雙銀白色的大眼睛,像兩汪深不見底的月亮井,幾乎要把我的靈魂吸進去。
空氣中懸浮的塵埃在從高窗斜射進來的光柱里跳舞,每一粒都仿佛裹著細碎的魔法星屑。
成千上萬的狹長魔杖盒堆疊如山,散發出一股混合著古老木材、奇異香料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沉睡力量的氣息。
這感覺太奇妙了,就像加載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VR開放世界副本。
“非同尋常的小姐……”奧利凡德的聲音如同被風吹散的蛛絲,輕柔得幾乎要融化在滿室的塵埃里。他的指尖拂過一個落滿灰塵的盒子,動作帶著近乎虔誠的莊重。
“風暴正縈繞著你。我能嗅到它,年輕的、陌生的……卻又帶著某種純粹的力量感。”他歪了歪頭,像一只困惑的銀色貓頭鷹。
“告訴我,孩子,你習慣用哪只手?”
“右手。”我的聲音在堆滿盒子的逼仄空間里顯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絲連我自己都驚訝的鎮定。腎上腺素還在血管里奔流,那是面對未知挑戰時的興奮,而非恐懼——就像第一次挑戰《夢游江湖》里那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百人副本首領。
他點點頭,枯瘦如樹枝的手指靈巧地打開一個深色盒子,取出一根細長、淺色的魔杖。
“試試這個。山楊木,獨角獸尾毛,九又四分之一英寸,柔韌。”他將魔杖輕輕放在我攤開的掌心。
觸感冰涼光滑。我下意識地屈指握住。就在指尖合攏的瞬間——
砰!
一聲巨響,震得架子上的盒子簌簌發抖。旁邊一個裝著水晶球的架子轟然倒塌,五彩斑斕的碎片像冰雹一樣砸在地上,滾得到處都是。空氣里彌漫開一股淡淡的臭氧味。
“哦,天哪!”
奧利凡德低呼一聲,敏捷地躲開一塊飛濺的碎片,銀白色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充滿了純粹的、探索的狂熱。
“顯然不是!太活躍了,太活躍了!”
他幾乎是有些亢奮地搶回那根山楊木魔杖,動作快得像一陣風。
“沒關系,沒關系,這很正常……或者說,很不正常!下一個!”
他像一只忙碌的銀色鼴鼠,在魔杖的森林里飛快穿梭。
一根接一根的魔杖被塞進我的手里:
一根深色、沉重的魔杖
“黑檀木,龍心弦,十二英寸,威力強大!”
——我剛握住,頭頂上一整排裝著魔杖的盒子就突然彈開,里面的魔杖如同被驚醒的蛇群,噼里啪啦地掉下來,在積滿灰塵的地板上滾得到處都是。
一根纏繞著藤蔓花紋的魔杖
“葡萄藤木,媚娃頭發,十英寸,充滿魅力!”
——我揮動了一下,什么也沒發生。奧利凡德期待的眼神剛剛黯淡,我身后角落里一堆陳舊的卷軸突然無風自動,嘩啦啦地展開,像一群受驚的白鳥拍打著翅膀,古老的羊皮紙飄得滿屋子都是。
“有趣!太有趣了!”奧利凡德的聲音拔高了,帶著一種近乎孩童般的喜悅。
我說嘛,在看書的時候,就覺得他是個十分可愛的老頭。
如今一見,書里的描寫還是收斂了。
他完全無視了滿地的狼藉。
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寶,或者說,一個極其罕見的魔法生物。
“如此強烈的排異反應……卻又在沉寂中暗藏著驚人的、方向不明的力量……像一場尚未成形的颶風在尋找它的風眼……啊!”
他猛地停住腳步,目光灼灼地鎖定在店鋪最深處、幾乎被陰影完全吞沒的一個角落。
那里似乎有一個極其陳舊、布滿灰塵的盒子,顏色比周圍的都要深,像是被歲月和遺忘浸透了。
“也許……”他喃喃自語,聲音里充滿了敬畏與期待,小心翼翼地踩著滿地的魔杖和卷軸走過去,踮起腳尖,從最高處取下了那個盒子。
盒子表面覆蓋著厚厚的灰塵,邊角有些磨損,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氣息。他極其鄭重地用袖子拂去灰塵,露出深沉的、近乎黑色的木質紋理。
“冬青木,”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近乎吟唱的韻律,“非常稀有的組合……杖芯,鳳凰羽毛。”他打開盒蓋的動作緩慢而神圣。里面躺著一根魔杖。它的顏色很深,像是被時間淬煉過的古銅,又像是深秋最沉靜的湖水,在昏暗的光線下流轉著內斂的光澤。杖身并非完全筆直,帶著一種自然的、仿佛生命律動般的微妙弧度,表面光滑溫潤,觸手生溫。
“十三英寸整,非凡的韌性。”奧利凡德將魔杖輕輕放在我手中,銀白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我。“試試這個,小姐。小心點。”
指尖觸碰到杖身。一種奇異的暖流瞬間從掌心涌入,順著手臂蔓延至全身,驅散了魔杖店里終年不散的陰冷。
該怎么形容這樣奇妙新奇的感受呢?
不是合適的工具或者武器,它更像是一個沉睡已久的伙伴,在我的掌心輕輕嗡鳴,發出只有我能感受到的、低沉而和諧的共鳴。
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心感包裹了我,仿佛漂泊的船只終于找到了它唯一的港灣。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手腕極其輕微地一抖,并非要施放什么咒語,只是想感受一下這奇妙的連接。
“呼——!”
一聲清越的、如同冰晶碎裂又似泉水叮咚的鳴響驟然在狹小的店鋪內炸開!
這并非咒語,僅僅是魔杖本身力量的傾瀉。
一道炫目的、純凈如液態陽光般的金色光流猛地從魔杖尖端噴薄而出!
它沒有凝聚成任何守護神的形態,而是如同一條咆哮的光之河流,瞬間充滿了整個昏暗的空間。
這光芒是如此熾烈,如此純粹,帶著一種滌蕩一切陰霾的溫暖力量。
它掃過之處,滿地的魔杖碎片無聲地化為齏粉,飄散的羊皮紙卷軸瞬間被撫平,仿佛時光倒流般穩穩落回角落的箱子。
連空氣中懸浮的塵埃都在金光中變得晶瑩剔透,如同無數細小的鉆石在飛舞。
整個奧利凡德魔杖店,被這純粹的金色光芒徹底洗禮,煥然一新!每一個角落都被照亮,連最深的陰影都無所遁形,空氣中彌漫著陽光曬過松木和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氣息。
奧利凡德先生驚得向后跳了一步,撞在一個架子上,引起一陣輕微的晃動。
他銀白色的眼睛瞪得滾圓,嘴巴微微張開,臉上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癡迷的狂喜和難以置信的敬畏。
“梅林最肥的三角褲啊!”他失聲驚呼,聲音都變了調,“鳳凰!風暴中的鳳凰!純粹的、初生的光……沒有形態,卻蘊含著無限可能!”他激動得語無倫次,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我手中的魔杖,“就是它!冬青木!鳳凰羽毛!十三英寸!完美!簡直是為風暴而生的靈魂伴侶!多么奇妙!多么強大的力量!它一直在等待你,美麗的,來自東方的小姐!一直在等待這場相遇!”
魔杖在我手中安靜下來,溫順地貼合著我的掌心,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光芒只是它一聲滿足的嘆息。那股暖流依舊在體內緩緩流淌,帶著一種奇異的歸屬感。
我低頭看著它,深沉的杖身在殘留的金色光暈中流轉著神秘的光澤。
這就是我的武器了,也是我的伙伴。
在這個真實得如同幻境的魔法世界里。
等會到現實里,我得跟我朋友和新室友們好好說說這段堪比頂尖真人VR游戲的經歷。
就在這時,魔杖店那扇吱嘎作響,仿佛隨時會散架的木門,被無聲地推開了。
門口的光線勾勒出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
他穿著一件點綴著閃爍星星和月亮的深紫色長袍,長長的銀白色胡須幾乎垂到腰帶,
半月形的眼鏡后面,一雙湛藍色的眼睛正溫和地,帶著穿透人心的睿智光芒,靜靜地注視著我。
店內的喧囂——奧利凡德激動的絮語、架子輕微的吱呀聲、甚至是我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仿佛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空氣像是停止燃燒的燭蠟,似乎凝固了。
只剩下塵埃在斜射的光柱里緩慢地、無聲地旋轉。
那雙眼睛……明亮、深邃,像倒映著整個星空的湖泊。
沒有審視的壓迫感,卻仿佛能輕易看穿最精妙的變形術,直抵人心深處。
溫和,卻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重量。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包容萬物的山巒,又像一片蘊藏著無盡智慧與秘密的星空。
奧利凡德先生瞬間噤聲,恭敬地微微欠身:“鄧布利多校長。”
阿不思·鄧布利多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微笑,目光從我手中那根深色的、仿佛還殘留著金色光暈的魔杖,緩緩移到我臉上。他的視線在我那頭在魔杖光芒映照下更顯光澤的黑棕色長發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帶著一絲純粹的好奇,如同一個孩子發現了一只色彩斑斕的珍奇蝴蝶。
“下午好,奧利凡德先生。”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陳年的蜂蜜酒般醇厚,“看來,對角巷今天迎來了一位……極其不同尋常的新訪客。”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藍色的眼眸里閃爍著溫和卻不容錯辨的了然,仿佛早已洞悉剛才那場金色的風暴。“一場小小的魔力爆發,其純粹性足以讓古靈閣的金庫都為之失色。”
“能告訴我,這位年輕的小姐,你的名字嗎?”
我握著那根溫暖而有力的魔杖,迎上那雙仿佛能洞察一切卻又充滿善意的藍眼睛。
他就是鄧布利多,那個最偉大的法師!
嗚嗚嗚,我看小說的時候就覺得他真的好溫柔,果然。
心臟在胸腔里沉穩地跳動,除了有些激動,我沒有慌亂。
我有一種面對終極NPC發布主線任務的奇異興奮感。
這個魔法世界,遠比任何游戲都真實,都……有趣。
“貝微微。”
我的聲音清晰地在煥然一新的魔杖店里響起,帶著平靜與純粹,
“我叫貝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