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墨在籠子里待了兩天,日子像凝固的水,平靜得讓人發慌。
溫晴沒再出現,只有送飯的傭人每天準時來,放下飯菜就走,一句話也不說。林淺墨數著欄桿上的鐵銹,算著時間,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期待能再見到溫禮州,又害怕在那樣的場合被他認出來,更怕溫晴發現她的心思。
第三天下午,倉庫的門被推開,溫晴走了進來,手里拎著個精致的禮盒。
“出來。”她把禮盒扔在地上,語氣不耐煩。
林淺墨連忙從籠子里出來,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
“打開看看。”溫晴下巴朝禮盒抬了抬。
林淺墨蹲下身,拆開禮盒,里面是一件湖藍色的禮服,絲綢的料子在昏暗的倉庫里泛著柔和的光,領口處繡著細碎的珍珠,一看就價值不菲。
“穿這個。”溫晴抱臂看著她,眼神里帶著審視,“等會兒跟我去宴會現場,到了地方別亂跑,讓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聽見沒有?”
“……嗯。”林淺墨摸著禮服的料子,心里有些發慌,“我要做什么?”
“不該問的別問。”溫晴瞪了她一眼,“記住,到了那里,你就是個影子,誰也不能看見你的臉,更不能跟任何人說話,尤其是……我哥。”
提到溫禮州,她的聲音陡然變尖,帶著警告的意味。
林淺墨低下頭,把禮服抱在懷里,指尖冰涼。她就知道,溫晴不可能真的讓她去參加宴會,帶她去,不過是想找個地方把她藏起來,又或者,是想用她來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溫晴盯著她換好禮服,又從包里拿出一個黑色的蕾絲面罩,扔給她:“戴上。”
面罩遮住了林淺墨大半張臉,只露出下巴和嘴唇。她對著倉庫里那面布滿裂紋的鏡子照了照,鏡中的人影模糊不清,像個沒有靈魂的幽靈。
“走吧。”溫晴拽著她的胳膊往外走,力道很大,幾乎要把她的骨頭捏碎。
車子在公路上行駛了一個多小時,才停在一家五星級酒店門口。門口鋪著紅地毯,衣香鬢影的賓客絡繹不絕,水晶燈的光芒透過玻璃門照出來,晃得人睜不開眼。
溫晴沒讓她下車,而是讓司機把車開到酒店后門,那里有個隱蔽的消防通道。
“跟我來。”她拉著林淺墨走進通道,樓梯間里彌漫著灰塵的味道,和前面的繁華判若兩個世界。
她們在三樓停下,溫晴推開一扇不起眼的小門,里面是間不算大的房間,布置得卻很精致。米色的墻紙,柔軟的地毯,靠窗的位置放著一張沙發,茶幾上甚至還擺著新鮮的百合花。
“就在這兒待著,不許出去,不許出聲。”溫晴從包里拿出一把鑰匙,鎖上門,“等宴會結束我來接你,敢亂跑,你知道后果。”
說完,她轉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聲音漸漸遠去。
林淺墨走到窗邊,撩開厚重的窗簾一角往外看。樓下的宴會廳燈火通明,隱約能聽見悠揚的音樂和人們的談笑聲。她看見溫晴穿著一身紅色的禮服,挽著溫禮州的胳膊走進去,臉上笑得燦爛,像個真正的女主人。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她喘不過氣。她縮回手,背靠著墻壁慢慢滑坐到地上,禮服的裙擺散開,像一朵盛開的藍色睡蓮,卻透著說不出的凄涼。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里待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房間里的光線也越來越暗。她站起身,走到沙發邊坐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的銀鏈——那個月亮吊墜被面罩的蕾絲勾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它解開,指腹撫過上面磨平的刻字,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禮州,你就在樓下,可我們之間,卻像隔著千山萬水。
宴會進行到一半時,溫禮州覺得有些煩躁。
李家的老板拉著他說了半天客套話,無非是簽了合同之后要如何如何合作,唾沫星子濺了他一襯衫。他耐著性子應付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在人群里掃——他在找那個叫林墨的女人。
這兩天他派去查她的人還沒回信,可他腦子里卻總浮現出她的樣子。尤其是那條手鏈,還有她手腕上的疤痕,總讓他心里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感。
“哥,喝杯酒吧。”溫晴端著兩杯香檳走過來,笑容甜美地遞給他一杯,“李總他們都在夸你呢,說這次合作多虧了你。”
溫禮州接過酒杯,沒喝,只是看著她:“你好像很高興。”
“當然高興了,”溫晴往他身邊靠了靠,故意用肩膀蹭了蹭他的胳膊,“這可是我們溫家的大事啊。對了哥,我給你拿了塊蛋糕,嘗嘗?”
她轉身去取蛋糕,回來時腳步“踉蹌”了一下,手里的蛋糕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溫禮州的襯衫上,奶油蹭得滿身都是。
“哎呀!對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的!”溫晴慌忙拿出紙巾去擦,臉上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溫禮州皺起眉,推開她的手:“沒事,我去換件衣服。”
他轉身往休息室走,溫晴看著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早就安排好了,把他引到那個房間附近,只要他看到林淺墨,以他的性子,一定會厭棄那個身份卑賤的女人。
溫禮州走到三樓,走廊里很安靜,只有壁燈散發著柔和的光。他記得這里有間備用的休息室,里面放著他常穿的幾件備用西裝。
走到休息室門口,他卻發現門是鎖著的。他皺了皺眉,正想叫傭人來開門,突然聽到隔壁房間里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人不小心碰掉了什么東西。
“誰在里面?”他揚聲問了一句,沒人回答。
他示意跟過來的保鏢:“打開門。”
保鏢拿出萬能鑰匙,插進鎖孔轉了一下,門“咔噠”一聲開了。
溫禮州推開門走進去,房間里沒開燈,只有窗外透進來的月光,隱約能看見沙發上坐著一個人影,穿著湖藍色的禮服,臉上戴著黑色的蕾絲面罩。
“你是誰?”他皺起眉,覺得有些眼熟。
那人影猛地站起來,似乎被嚇到了,往墻角縮了縮,沒說話。
溫禮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月光勾勒出她纖細的輪廓,尤其是那截露在外面的手腕,讓他心里莫名一動。
“在這里做什么?”他往前走了兩步,語氣冷淡。
人影還是沒說話,只是把頭埋得更低了。
“算了。”溫禮州覺得無趣,轉身想走,“你們看著她,別讓她亂跑。”
保鏢應了一聲,他剛邁出兩步,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見那人影的手腕上,似乎戴著什么東西。
是那條手鏈!
他猛地頓住腳步,轉身重新看向那人影,心臟像被重錘砸了一下,跳得飛快。
銀鏈,月亮吊墜,還有那熟悉的纏繞方式……和林墨手上的那條一模一樣!
“等等。”他走回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墻角的人影,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抬起頭。”
人影僵住了,肩膀微微發抖,像是在害怕什么。
“我讓你抬起頭。”溫禮州的語氣加重了些,目光死死盯著她的手腕,“這條手鏈……你是從哪來的?”
人影還是沒動,只是把臉埋得更深了。
溫禮州的眉頭皺得更緊,心里的疑慮越來越重。他見過林墨戴這條手鏈,現在又在這個陌生女人手上看到了一模一樣的。這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
“你是不是……”他頓了頓,腦子里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卻又不敢確定,“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心里想的不是林淺墨,而是林墨。這兩天他總覺得林墨身上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像是……像是很久以前就認識一樣。
墻角的人影終于有了動作,她慢慢抬起頭,面罩下的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溫禮州盯著她看了半晌,沒再追問。也許真的是巧合,也許是他太想找到林墨,才會產生這樣的錯覺。
他轉身往外走,腳步卻有些沉重。走到門口時,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人影已經重新坐回沙發上,蜷縮著身子,像只受驚的小獸,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單。
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煩躁,揮了揮手:“看好她,別讓任何人靠近。”
說完,他轉身快步離開,去換衣服的手卻有些發顫。
那個女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