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先師有言,【九尾狐】,食者【不蠱】。老夫為訪昆侖墟,備下了諸多靈藥,補上你這一味,就齊全了!”
陸遙蜷縮在溫熱的鼎中,聽到老巫師這番話,頓時涼了半截。
她本是十八線記者,只因報道出了偏差,竟穿越成九尾狐妖。
此刻已然被老巫師收進神農鼎,當場就要煉化了與美艷女巫補身。
就在她快七成熟時,忽然山洪爆發,怒濤轉瞬即至,女巫卻還發嗲:
“我和鼎同時掉進水里,你先救誰?”
老巫師果斷扛鼎跑路,女巫垂死掙扎,竟抓住陸遙尾巴一起拖下水。
我不會就這樣輕易的狗帶!
瀕死之際,陸遙爆發狐妖天賦本能附體了女巫……
溺水自救知識派上用場,她放松躺平,順水漂浮,浮想聯翩。
現在是虞舜三年。
我是巫姑陸幺,父親陸終是祝融氏家主、朝廷高官火正。
只要不被人識破狐妖附體,就可以坐享榮華富貴!
正在她暢想躺平人生時,忽然被人撈上船。
船首之人身長九尺,猿臂蜂腰,一身蓑衣斗笠,刻意壓低的帽檐遮住了臉,卻遮不住王霸之氣。
陸幺手欠撩了一下他帽檐,露出其下英俊的面容,一眼認出他是姒文命。
原主撩遍冀都權貴子弟,他這有崇氏方伯、朝廷工師之子,自然不會放過,老相識了。
等等,姒文命不就是大禹?!她心花怒放,立即就準備來一段獨家專訪:“你這樣行色匆匆,是要去……”
話剛出口,陸幺忽然意識到哪里不對勁。只見大禹身后十二位彪形大漢,個個都渾身散發著亡命徒的氣息。
大禹他爹姒鯀因為“治水無狀”,今天要在羽山之野開刀問斬,舜帝欽點祝融行刑。
他這是要去“午時三刻劫法場”的節奏!
“我現在和祝融斷絕父女關系,還來得及么?”陸幺弱弱地問。
來不及了,旁邊一個壯士一步上前,眼神兇戾地掃了陸幺一眼,壓低聲音對大禹說:
“少主!天助我也!祝融家這賤婢自己送上門來!不如……”壯士做了個扼喉的手勢,眼中閃爍著狠厲的光,“拿她當人質!成算立增幾分!”
陸幺瞬間認清形勢,苦笑道:“你不了解祝融,只怕他會先殺人質,再殺綁匪,然后抱著我的尸體哭得死去活來,好向朝廷邀功請賞。畢竟我有六個哥哥,排隊等著加官進爵。”
“挾持弱女子為質,此等卑劣行徑,大丈夫不為也!”大禹一臉不屑。
那壯士急了:“少主!不可婦人之仁!既然不用人質,那就殺了她!絕不能讓她走漏風聲!否則我等盡成齏粉!”他手已按上腰間短刀。
“規矩我懂,看見你的臉我就活不成!”陸幺后悔不迭,“我不是故意看的,我一定守口如瓶……”
大禹目光復雜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條砧板上的魚:“陸幺,我去劫法場這事,要替我永遠保密?!?/p>
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密!陸幺腦中飛速翻檢“自己”生平事跡,想找個不殺她的理由,但全是取死之道。
撩遍冀都權貴子弟只是基操,為入選靈山十巫,年方二八的她竟傍上總巫主巫咸老登。
巫咸自堯帝起就是太醫院醫正,安排她進了太醫院。
陸幺私德不堪也就罷了,偏還醫德暴雷,某次給病患“割皮解肌,訣脈結筋,湔浣腸胃,漱滌五臟”,只因助手指出失誤,竟摔刀就走,任病患血流滿地……
瞧大禹這副冷眼,怕不是殺了她還要自詡“為民除害,怒斬庸醫”!
陸幺干的破事,憑什么斬陸遙?可人家劫法場呢,哪有時間聽她狡辯。
想不到穿越一場,沒死在反派火鍋里,反倒要殉葬在“好人”的正義刀下!
悲憤混著荒誕涌上喉頭,化作苦笑:“大丈夫殺伐果斷,要殺就殺,給個痛快!”
見陸幺慷慨赴死,大禹看她的眼光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最終沒有殺她滅口。
“若她剛才溺斃河中也就罷了,既已救起,豈有再殺之理?非丈夫所為!”大禹指著不遠處的河岸,“靠岸,將她縛于樹上。生死,皆看造化?!?/p>
很快,陸幺被結實地捆在了一棵大樹上。
她猛然想起有大兇險,急喊:“快放了我,不然你們都得死!祝融他……”
然而在大禹聽來,不過是空洞的威脅罷了。一行人看都沒再看她一眼,決絕地轉身,迅速消失在茂密的叢林里。
為什么不把話聽完呢?“祝融他不僅特地攜祖傳吳刀行刑,還帶來了【畢方鳥】!”
畢方鳥是祝融氏豢養的靈禽,形狀像鶴,只有一只腳,一旦受到驚嚇,就會激起大片【訛火】。
訛火熾熱,可銷金爍石,沾人身上穿皮透骨,水澆不滅,直至化為灰燼方才止熄。
鳥籠陷阱已鋪好,只等劫法場的反賊自己往上踩。
想到大禹踩到陷阱的畫面,一股寒意從陸幺腳底板直沖頭頂!
她拼命扭動身體,試圖磨斷繩索。
太慢了!她急得冒火,下意識想搓個祖傳的三味真火燒斷繩索。
指尖“噗”地冒出一顆黃豆大小、可憐兮兮的真火火苗,結果林間小風一吹,滅了。
“不學無術的菜雞!”陸遙悲憤地放棄了幻想,繼續老老實實地蹭。
就在她磨得手腕生疼、快絕望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抬頭一看,竟是巫咸的好學徒、直指她手術失誤的好助手——伯益!
他手持一張古樸長弓,箭袋斜挎,身形矯健如林間幼鹿,面容清俊,眉宇間帶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憂郁,真如誤入凡塵的精靈王子。
他看到陸幺,明顯松了口氣,快步上前解繩索,語氣恭敬卻帶著疏離:“巫姑大人!師尊命我沿河搜尋您的下落,同時追獵那逃脫的狐妖,您無恙便好!”
巫姑是陸幺的頭銜,在靈山十巫中排第五。
繩索解開,伯益抬手一聲清越的呼哨。一只神駿的獵鷹自云端俯沖而下,穩穩落在他肩頭。
伯益凝神與獵鷹交流片刻,眉頭微蹙,困惑地看向陸幺。
“巫姑大人,獵鷹說……那狐妖的氣息,近在眼前?”他環顧四周,眼神銳利,“可我并未察覺異常?”
陸幺心里咯噔一下,附身巫姑這事竟連只傻鳥都瞞不過?這要是遇到巫咸老登,分分鐘露餡。
“放肆!伯益!你什么意思?諷刺我是狐貍精不成?!”她立刻拿出巫姑的驕橫做派,甩伯益臉子。
伯益連忙垂首:“不敢!大人息怒!許是獵鷹感知有誤。既然一時半刻尋不到那狐妖蹤跡,還請大人隨我先去與師尊匯合……”
“我才不去見那老……老咸!”陸幺眼珠一轉,換上神秘兮兮的表情,一把拉住伯益的胳膊,“小益益,別急!我帶你去看場大熱鬧!干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不由分說,拽著他就往羽山法場方向跑。
二人潛行至法場外圍,藏身于一處灌木叢后。
場中氣氛肅殺,祝融一身赤紅祭袍,手持寒光閃閃的吳刀,站在刑臺前。
午時三刻將至,姒鯀驗明正身,縛于刑臺。
“時辰到——”司刑官高喝。
祝融緩緩舉起了吳刀,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殺?。?!”伴隨平地驚雷般的怒吼,大禹帶來的十二壯士如同猛虎出閘,從不同方向悍然撲向刑臺!而大禹本人,也如同一道離弦之箭,直沖救鯀!
完了!要觸發陷阱了!
陸幺急得心臟都要跳出嗓子眼!情急之下,她猛地推了伯益一把,指著大禹的方向尖叫道:“伯益!快!拔了箭頭!射他!射倒他!快?。。。 ?/p>
伯益雖然不明所以,但出于對她的命令的本能服從,瞬間張弓搭箭!
他將箭頭在旁邊的巖石上狠狠一磕,箭頭應聲而落!弓弦響處,一支無頭的箭桿如電般射出,精準地撞在大禹的腳踝上!
“呃!”大禹猝不及防,腳下一絆,重重向前撲倒在地!
幾乎就在他倒地的同一剎那!
“戾——!”數聲凄厲尖銳的鳥鳴撕裂長空,刑臺四周的地面猛地騰起數丈高的幽藍色火焰,火焰中隱約有獨足怪鳥的虛影一閃而過。
那十二名沖在最前的壯士,連慘叫都未及發出,瞬間被恐怖的幽藍火焰吞噬,化作飛灰!
而祝融的吳刀,也在這一刻凌厲地斬下,鯀,人頭落地!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大禹趴在地上,眼睜睜看著父親授首、同伴焚身,整個人如遭雷擊,呆若木雞!
伯益也徹底傻了,握著弓,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地獄般的景象。
圍觀人群在短暫的死寂后,爆發出驚恐的尖叫,四散奔逃。
陸幺在混亂的人流中逆流而上,如同一只靈活的泥鰍,猛地沖到大禹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拽起來:“發什么呆!跑?。。?!”
她拖著魂不守舍的大禹,一邊沒命地狂奔,一邊頭也不回地對還在發愣的伯益吼道:“伯益!殿后!就說你是來捉妖的!在這里糾纏一陣!別讓他們追上來!”
話音未落,祝融已率領衛隊殺氣騰騰地搜捕過來。
伯益如夢初醒!看著追兵逼近,他猛地一咬牙,橫跨一步,攔在路中央。
追兵厲聲喝問:“哪來的傻小子,竟敢在此擋路?快滾開!”
“說出吾名,嚇汝一跳!”伯益將長弓橫在胸前,昂首挺胸,朗聲道,“吾乃靈山十巫之首——巫咸真人座下弟子,伯益!”
然而領頭的祝融親衛顯然不吃這套,獰笑著一揮手:“管你是巫咸還是巫甜的弟子!敢阻撓搜捕反賊,以助逆論!拿下!”
幾名如狼似虎的衛兵立刻撲上,扭住了伯益的胳膊。
“我是來捉妖的,你們要干什么!”伯益拼命掙扎。
伯益朗聲回應,語氣帶著一絲耿直的驕傲:“好叫前輩知曉,晚輩吃過【櫰木】之果,食之【多力】!”
話音未落,他身形猛地一晃,竟不是逃跑,而是如同離弦之箭,朝著祝融猛撲過去。
祝融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冰冷的沉著。待伯益撲至身前不足三尺,他才手腕一翻,腰間那柄寒氣森森的吳刀如同毒蛇吐信,疾斬向伯益的頭顱!
伯益竟不閃不避!
只聽“鏗鏘”一聲刺耳的金石交鳴。
吳刀結結實實斬在伯益的額頭上,火星四濺。
然而,伯益的頭顱竟毫發無傷,連道白印都沒留下,反倒是祝融握刀的手被反震得微微發麻。
“壯士!好筋骨!”祝融震驚。
伯益摸了摸被砍中的腦門,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依舊耿直地答道:“晚輩吃過【牛傷草】,可以【御兵】?!?/p>
趁所有人都被這刀槍不入的詭異一幕驚得目瞪口呆之際,伯益不再戀戰,猛地轉身,足下發力。
“嗖!”他的身影竟快得拉出一道殘影,瞬間就沖出了包圍圈,向著我和大禹逃跑的方向疾馳而去。
“壯士!好腳力!”祝融下意識地又贊了一句,隨即反應過來,臉色鐵青地揮手,“追!”
然而,伯益充滿少年意氣的聲音遙遙傳來:“前輩過獎!我還吃過【狌狌肉】,食之【善走】!”
待他的話音落下,追兵們連他的背影都望不到了。
另一邊,陸遙拖著失魂落魄的大禹,在崎嶇的山林里七拐八繞,好不容易甩開一段距離,躲進一處隱蔽的山坳歇腳,兩人都累得直喘粗氣。
“你……為何救我?”大禹抬起頭,眼神復雜地看向她。
他親眼看著父親被殺,同伴化為飛灰,此刻充滿了戒備。
陸幺翻了個白眼,傲嬌屬性拉滿:“哼!你從水里撈了我一次,本姑娘也撈你一把,咱們扯平了!誰也不欠誰!”
就在這時,一聲熟悉的鷹唳劃破長空。不多時,伯益那矯健如鹿的身影便出現在二人面前,氣息平穩得仿佛剛才只是去散了趟步。
大禹看到伯益背上的長弓,立刻明白了之前是誰射倒了自己。他鄭重地抱拳躬身:“多謝壯士救命之恩!若非壯士那一箭,文命此刻已化為飛灰矣!”
二人剛互通了姓名,還沒來得及細說,遠處便傳來一陣喧囂——祝融的追兵,竟然又陰魂不散地跟了上來。
“走!”三人毫不猶豫,再次遁入山林。
然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無論他們如何隱匿行蹤,祝融的追兵總能像跗骨之蛆般,在極短的時間內精準地追蹤而至!
裝了GPS嗎?陸幺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