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擁的暖意還未散去，沈硯之扶著沈清辭躺回床榻，替她掖好被角時，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臉頰，兩人都默契地移開了目光，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羞澀。

“你再歇會兒，我去看看灶上的藥?！鄙虺幹p咳一聲，轉身時腳步有些不自然。

沈清辭望著他的背影，手不自覺地撫上心口。方才他懷抱的溫度、帶著哽咽的道歉，還有那句“再也不分開了”的承諾，都像溫熱的泉水，一點點浸潤著她干涸已久的心。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遠處的炊煙散去，只余下歸鳥的輕啼。沈硯之端著煎好的藥進來時，手里還拿著一盞油燈，昏黃的光暈在他掌心輕輕晃動，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阿婆的藥好了，我先送去?！彼麑⒂蜔舴旁诖差^，“你的藥溫在灶上，等會兒再喝?！?/p>

沈清辭點點頭，看著他端著藥碗輕手輕腳地走進隔壁房間。不多時，他回來坐下，油燈的光映在他臉上，柔和了他輪廓分明的眉眼。

“阿婆喝了藥，又睡沉了?！彼闷鹱肋叺钠焉?，輕輕給她扇著風，“傍晚風涼，別吹著了?！?/p>

扇風帶來的涼意驅散了些許燥熱，沈清辭看著他專注的神情，輕聲問：“在邊關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沈硯之扇風的動作頓了頓，眼底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隨即又恢復溫和：“前幾年苦些，后來在軍營里學了醫(yī)術，跟著軍醫(yī)走南闖北，倒也沒餓著。”他避重就輕地說著，沒提那些刀光劍影的日子。

沈清辭卻懂他話語里的省略。鎮(zhèn)上偶爾有從邊關回來的人，說起那邊的戰(zhàn)事總是唏噓不已，她光是想想就覺得心驚，更別說他真真切切在那里待了十年。

“我聽說邊關冬天極冷，你有沒有凍著？”她想起小時候他手腳總是冰涼，一到冬天就揣著暖爐，“有沒有受傷？”

提到受傷，沈硯之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下意識地攏了攏袖口。沈清辭何等細心，立刻注意到他的動作，伸手想去拉他的袖子：“是不是傷著胳膊了？”

“沒有。”沈硯之連忙避開，笑著轉移話題，“早好了。倒是你，這幾年一個人照顧阿婆，還要打理醫(yī)館，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提起這些，沈清辭反而釋然地笑了笑：“還好，陳嬸和鎮(zhèn)上的街坊都很照顧我們。只是有時候夜里想起你，會擔心得睡不著。”她坦誠地說著，眼中沒有半分掩飾。

沈硯之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揪了一下，他放下蒲扇，握住她放在被外的手。她的手很涼，指腹上還有些薄繭，想來是常年抓藥、碾藥留下的痕跡。

“以后有我在，不用再擔心了?！彼恼菩臏責?，將她的手完全包裹住，“醫(yī)館的事，家里的事，都有我。你只需好好養(yǎng)好身子?！?/p>

沈清辭看著他認真的眼睛，點了點頭，鼻尖卻又有些發(fā)酸。這些年她獨自撐著，從不敢在阿婆面前掉一滴淚，此刻在他面前，卻總忍不住想落淚，不是委屈，而是卸下重擔后的安心。

這時，窗外傳來陳嬸的聲音：“清辭丫頭，阿硯小子，晚飯好了！”

“哎，來了！”沈硯之應了一聲，扶著沈清辭起身，“陳嬸做了你愛吃的薺菜豆腐羹?！?/p>

沈清辭被他扶著走到堂屋，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熱氣騰騰的雞湯，翠綠的炒青菜，還有一碗嫩黃的豆腐羹，香氣撲鼻。陳嬸看到他們，笑著打趣：“瞧這倆人，站在一起真般配?！?/p>

沈清辭的臉頰瞬間紅透，低頭不敢說話。沈硯之倒是坦然，扶著她坐下：“陳嬸快坐，辛苦您了?！?/p>

晚飯時，陳嬸絮絮叨叨地說著鎮(zhèn)上的事，說哪家的孩子病好了，哪家的媳婦生了大胖小子，沈硯之偶爾應和幾句，時不時給沈清辭夾菜，把她愛吃的豆腐羹往她面前推了推。

沈清辭小口喝著湯，聽著他們說話，心里暖融融的。這樣的煙火氣，這樣有人疼惜的滋味，是她盼了十年的光景。

飯后，沈硯之送陳嬸出門，沈清辭收拾著碗筷。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她身上，鍍上一層銀輝。沈硯之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她的側臉柔和，動作輕柔，讓他心頭涌起一股強烈的歸屬感。

他走上前，從她手里接過碗筷：“我來洗，你去坐著?！?/p>

沈清辭沒爭，看著他在灶臺邊忙碌的背影，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她走到院中，晚風帶著草木的清香，夜空繁星點點，一輪圓月掛在枝頭，灑下清輝。

沈硯之洗完碗出來，看到她站在月光下，發(fā)間的銀發(fā)簪閃著微光，便走過去站在她身邊。

“今晚的月亮真圓。”沈清辭輕聲說。

“嗯。”沈硯之看著她，“在邊關時，每次看到這樣的月亮，就想著此刻你是不是也在看月亮?！?/p>

沈清辭轉頭看他，月光下他的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她忽然想起床頭那幅畫，想起少年時他在月下給她講邊關的故事，時光仿佛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卻又多了些什么。

“沈硯之?！彼p聲喚他的名字。

“嗯？”

“以后每個月圓之夜，我們都一起看月亮，好不好？”

沈硯之的眼中瞬間亮起星光，他重重點頭，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喜悅：“好。以后每個月亮升起的夜晚，我都陪著你。”

晚風輕拂，吹起沈清辭的發(fā)絲，纏上沈硯之的指尖。他抬手替她將發(fā)絲別到耳后，指尖不經意觸到她的耳垂，兩人都頓了一下，目光交匯，空氣中仿佛有細碎的火花在跳躍。

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更襯得這小院寂靜安寧。月光下，兩人相視而笑，十年的等待與思念，都融化在這溫柔的月色里，釀成了最綿長的情意。屬于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