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默醒得很早,天剛蒙蒙亮。他在老家養(yǎng)成了習慣,不管冬天夏天,都是這時候起。穿好衣服下樓,客廳里安安靜靜的,徐清雅的房門還關(guān)著。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廚房,想弄點早飯。打開冰箱看了看,除了雞蛋牛奶,還有幾個看起來挺貴的面包。他沒敢動那些面包,拿了兩個雞蛋,又找了點米,打算熬點粥,煎兩個雞蛋。
熬粥他拿手,小時候家里窮,早上經(jīng)常喝稀粥。他把米淘干凈,倒進鍋里,添好水,開了火慢慢煮著。煎雞蛋的時候有點手生,那電磁爐調(diào)火不像煤氣灶那么順手,第一個雞蛋煎得有點焦了,第二個才勉強像樣。
剛把早飯端上桌,徐清雅就從樓上下來了。她穿著一身淺灰色的家居服,頭發(fā)隨意地披在肩上,少了昨天的精致,多了幾分居家的柔和。
“起這么早?”她看到桌上的早飯,有點驚訝。
“習慣了,睡不著。”陳默撓撓頭,“徐姐,你嘗嘗,粥可能有點稀。”
“挺好的,我就喜歡喝稀粥。”徐清雅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挺香的。”
陳默這才放下心來,也拿起筷子開始吃。
吃完飯,徐清雅把要干的活兒列了個單子給他:“今天先把二樓那個漏水的淋浴頭換了吧,我買了新的,在衛(wèi)生間的柜子里。還有客廳那盞吊燈,接觸不良,老是閃,也換了。工具我找出來放院子里了。”
“哎,好。”陳默接過單子,上面的字寫得娟秀整齊,和他那歪歪扭扭的字完全不一樣。
他走到院子里,看到角落里放著一個工具箱。打開一看,里面的工具琳瑯滿目,扳手螺絲刀應有盡有,還有幾個他叫不上名字的玩意兒,看著就專業(yè)。比他自己那套用了十幾年的舊工具強多了。
先去換淋浴頭。陳默拿著新的淋浴頭和扳手,上了二樓衛(wèi)生間。舊的淋浴頭已經(jīng)松了,接口處一直在滴水,地上濕漉漉的。他先把總閘關(guān)了,然后用扳手擰舊的淋浴頭。銹得有點厲害,費了點勁才擰下來。
新的淋浴頭看著挺復雜,上面還有好幾個按鈕。陳默研究了半天,才弄明白怎么裝。他把接口處的生料帶纏好,小心翼翼地把新的擰上去,試了試,不漏水了。打開開關(guān),水順暢地流出來,還能調(diào)節(jié)大小和模式。
“成了。”他心里頭有點小得意,跟修好一臺難纏的拖拉機似的,挺有成就感。
接下來是換客廳的吊燈。這活兒比換淋浴頭麻煩,得爬高。徐清雅找了個高腳凳給他:“小心點,別摔著。”
“哎,沒事,我爬高慣了。”陳默踩上凳子,心里還是有點虛。這吊燈看著挺沉,掛在天花板上,萬一沒弄好掉下來,砸了東西是小事,砸到人就麻煩了。
他先把電閘關(guān)了,然后一點點把舊燈拆下來。電線有點亂,他仔細看了看,記清楚哪根接哪根,才敢動手。新的吊燈是簡約款的,裝起來比拆容易。他把線接好,固定住燈架,打開電閘試了試,燈亮了,不閃了,暖黃色的光灑下來,把客廳照得挺溫馨。
“不錯啊,陳默。”徐清雅站在下面看著,笑著夸他,“比我想象的厲害。”
陳默從凳子上下來,臉有點紅:“都是簡單活兒,不難。”
中午吃飯的時候,徐清雅多炒了一個菜,說是“獎勵”他。一盤炒青菜,一盤西紅柿炒雞蛋,還有一個臘肉炒筍。那臘肉炒筍陳默是第一次吃,筍脆脆的,帶著點臘肉的香,挺好吃。他沒好意思多夾,只是小口小口地吃著。
“多吃點,下午還得干活。”徐清雅看出他的拘謹,主動給他夾了一筷子筍。
“哎,謝謝徐姐。”陳默趕緊把碗遞過去接著。
下午的活兒是填院子里的石板縫。徐清雅買了袋水泥,還有沙子,就堆在院子角落。陳默把沙子和水泥按比例混好,加水攪拌均勻,然后用小鏟子一點點往石板縫里填。這活兒費力氣,也費耐心,得填實了,不然以后還會長草。
他干得滿頭大汗,脫了外套,只穿了件秋衣。陽光曬在背上,暖洋洋的,不冷也不熱,挺舒服。
徐清雅端了杯水出來,遞給他:“歇會兒吧,喝點水。”
“哎,好。”陳默接過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水是涼的,帶著點甜味,比家里的井水好喝。
“你干活還挺利索的。”徐清雅看著他填好的那些縫隙,點點頭,“比我想象的強多了。”
“干慣了這些的。”陳默抹了把汗,“以前在家蓋房子、壘豬圈,都干過。”
“看不出來,你還會蓋房子?”徐清雅有點驚訝。
“就跟我爸瞎糊弄,不算真會。”陳默笑了笑,露出點不好意思,“簡單的還行,復雜的就不行了。”
兩人站在院子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徐清雅問起他老家的事,問他那兩個孩子多大了,聽話不聽話。
陳默說起孩子,話就多了點。小的那個剛?cè)龤q,還不太會說話,就知道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跑。大的那個五歲了,懂事,知道讓著弟弟,就是膽子小,見了生人就躲。說著說著,他聲音就低了,有點想孩子了。
“等過段時間穩(wěn)定了,抽個空回去看看。”徐清雅輕聲說。
“嗯,打算開春回去一趟。”陳默點點頭,“我媽一個人帶倆孩子,不容易。”
歇了會兒,陳默又接著干活。徐清雅沒再打擾他,回屋里去了,不知道在忙啥。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院子里的石板縫總算填得差不多了。陳默直起腰,捶了捶發(fā)酸的后背,看著自己干了一下午的成果,心里頭挺滿足。這活兒雖然累,但比在農(nóng)機站里對著那些冷冰冰的機器強,至少心里頭踏實。
晚上徐清雅做飯,讓陳默歇著。陳默不好意思,還是湊過去幫忙,摘菜洗碗啥的,能干點是點。
吃飯的時候,徐清雅說:“明天我要去趟城里,買點民宿要用的東西,比如床單被罩、窗簾啥的,你跟我一起去不?熟悉熟悉地方。”
陳默愣了一下:“我去合適嗎?”他怕自己去了給她添麻煩,也怕到了城里,看到那些高樓大廈,更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有啥不合適的,幫我拎拎東西也好啊。”徐清雅笑了,“你總不能一直待在院子里吧,以后說不定還得你去城里買東西呢。”
“那……行。”陳默想了想,覺得她說得對。總不能一直當縮頭烏龜,既然來了,就得學著適應。
第二天一早,兩人就搭車去了林芝市區(qū)。徐清雅熟門熟路地領(lǐng)著他往市場走,那市場挺大,賣啥的都有。陳默跟在她后面,眼睛不夠用似的看著。
徐清雅買東西挺利索,問價、砍價、付錢,一氣呵成。她不像那些斤斤計較的人,但也不會讓人糊弄,幾句話就能把價格談下來。陳默在旁邊看著,覺得挺新鮮。他買東西向來是人家說多少是多少,不會砍價,總覺得不好意思。
買床單被罩的時候,徐清雅挑了好幾款,都是素凈的顏色,帶著點淡淡的花紋。她拿起一款淺藍色的,問陳默:“這個怎么樣?鋪在你那屋,看著清爽。”
陳默愣了一下,沒想到她還想著給他那屋換床單。他看了看那布料,摸著挺軟和,比他家里那條打了補丁的強多了。
“挺好,挺好。”他趕緊點頭。
徐清雅沒多說,直接讓老板包了起來。
買完東西,已經(jīng)快中午了。徐清雅說:“找個地方吃飯吧,嘗嘗林芝的石鍋雞。”
陳默想拒絕,怕太貴,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徐清雅是好意,他總拒絕,顯得太生分了。
飯館不大,但挺干凈。石鍋雞端上來的時候,陳默嚇了一跳。那鍋是用石頭做的,黑乎乎的,挺大一個,里面燉著雞肉,還有好多他不認識的菜。湯是奶白色的,咕嘟咕嘟冒著泡,香味直往鼻子里鉆。
“嘗嘗,林芝的特色。”徐清雅給她盛了一碗湯。
陳默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鮮得他眼睛都亮了。比他在家燉的雞湯好喝多了,一點腥味都沒有,還有股特別的香味。
“好喝。”他忍不住說。
“好喝就多喝點。”徐清雅笑著,又給他夾了塊雞肉。
這頓飯陳默吃得有點撐。結(jié)賬的時候,他看到徐清雅付了一百多塊,心里頭咯噔一下。這錢夠他在家買半只雞了。他偷偷摸了摸口袋里揣著的幾百塊錢,那是他身上僅剩的積蓄,攥得更緊了。
回去的路上,陳默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心里頭有點不是滋味。徐清雅對他太好了,好得讓他覺得不安。他能做的,好像只有把活兒干好,別出岔子。
回到清雅居,兩人把東西搬進屋。徐清雅讓他把新床單換上,自己則開始收拾那些窗簾。
陳默拿著新床單上樓,鋪在床上。淺藍色的,帶著點細碎的花紋,看著確實清爽。他坐在床邊,摸了摸床單,軟軟的,滑滑的,心里頭有點復雜。
他知道,自己和徐清雅就像這床單和他身上的衣服,一個精致,一個粗糙,本就不是一路人。徐清雅現(xiàn)在對他好,或許只是一時的客氣,等新鮮勁過了,說不定就煩他了。
他能做的,就是趁著現(xiàn)在還能留下來,多干點活兒,少給她添麻煩。
至于以后……他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