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說話間,六個用來裝粥的瓷碗全被放回了食盒中,小春將它們按順序排好,隨后拉開了食盒下面的小抽屜,從里面取出了一個看著就很硬的粗面餅子。
“這是干什么的?”納蘭令儀好奇的問道。
“啊呀,忘了跟你說他了”小德的見狀一拍腦,開始解釋起來“咱們冷宮除了這這五個你已經見過的人之外,其實還有個小孩,是當時皇上醉酒后寵幸了一個宮女才有的他,皇上本想冊封她為嬪妃,也不知道為什么,她死活不愿意,惹惱了皇上,就把她扔到最偏僻的冷宮來當差,她就在冷宮里生下的這個孩子,所以這孩子就一直被留在了這里”
“這孩子也是個可憐見的,那宮女在她剛出生沒多久就去了”周靜川聽他提起這段往事,不由得悵然道“這孩子今年應當是同令姑娘一樣大,那個時候我還沒進冷宮,這宮里面一個廢妃都沒有,是日常來打掃的宮女將他養大的,后來我進了冷宮,就和那宮女一起照看著他,將自己的吃食分給他一些,倒是將他養活了,小春來了之后和御膳房那邊的關系還算不錯,每頓可以要來一點送往辛者庫的食物給他吃,只是他不愿意說話,整日把自己困在屋子里,我們誰也拿他沒辦法……”
“皇上知道這事嗎?”納蘭令儀聽他這么慘,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上輩子,同樣是爹娘不管,吃飯全靠別人接濟,納蘭令儀心中抑制不住的升起了一股同情之感。
“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周靜川嘆一口氣“但天威難測,誰又能真正揣摩的明白圣意?”
納蘭令儀嘖嘖舌,這建和帝雖然是個好皇帝,但實在是算不上什么好人,尤其是對自己的兒子,看上去并沒有多少父愛。
這孩子和她同歲,排序的話應該是七皇子,他被丟在這里不聞不問十一年,受盡苦頭,他的遭遇還可以用皇上并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個兒子來解釋,可是被金若芙害死的三皇子和六皇子可是實打實的能顯現出他的涼薄。
但納蘭令儀并不會因為這些事情來批判他,他所創造的政績是實打實的,在民間,人人都贊揚他是位好皇帝,大明君,如果有人說建和帝不好,全國的百姓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從古至今,大部分的好皇帝都不是好人,大部分的好人都當不了好皇帝,這其中的事不是誰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納蘭令儀也不好過多評價,但是在她心里,她還是很敬佩建和帝的。
“既然你對他這么感興趣,那東西就你去送吧”小春江那塊粗面餅子塞到納蘭令儀的手里“我要去做繡活了!”
小春每天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作繡活,她刺繡的手藝雖然不是活靈活現,但也算是上上品,宋拾安為他與一家繡坊牽了線,小春每次繡完的東西會被繡坊收走,在用自己的店鋪賣出去,刺繡的時間是按照冷宮侍衛的排班表定的,每十天送出去一批繡品,得到錢大概能穩定在一兩銀子左右。
金若芙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完全沒想過賺錢謀生,齊悅兮會彈琵琶,搖琴,但是這在冷宮毫無用處,刺繡倒是會點,可她那手藝完全不夠用,雖然那些布料和繡線都是繡坊給的,但還是給小春心疼壞了,再也不許齊悅兮動她的東西。
周靜川就更不用說了,她靠的是容貌得寵,所以入了宮后學的也大部分是些勾人的手段,讓她唱個小曲跳個舞,她倒是十分擅長,但讓她刺繡賺錢,她能在三秒之內把自己的手扎破六次。
于是乎,整個冷宮的額外開支都要靠小春這一兩銀子。
納蘭令儀想著不由嘖嘖感嘆,這么看來小春脾氣不好也是情有可原,她拿起那塊粗面餅子,接下來了這趟差事。
大餅子摸著確實硬,但是捏一捏也不免發現這里面還是軟的,她把餅子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沒有什么特別的味道,是很質樸的糧食氣息。
按照小德子所說,這個可憐的七皇子住在北廂房的另一個屋子里,離金若芙倒是很近。
納蘭令儀在門口非常有禮貌的敲了兩聲門,不過并未得到回應,她也就選擇直接推門而入了。
因為是早上,房間中還有窗戶,所以并不昏暗,里邊的東西都看得真真切切,一個瘦弱的男孩坐在榻上看著窗外,男孩眼眸深邃,鼻梁高挺,面部棱角分明中又不缺柔和,有些男生女相,但是與小德的對比更添幾分英氣與陰郁,讓人看上第一眼便覺得這是個陰暗的病美人。
他聽見開門的聲音就看了過來,見是之前從未見過的一個人也不慌張,不發一言,伸出手,意味很明顯的向她討要手中的餅子。
“你想吃這個?”納蘭令儀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粗面餅,見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余是開口說道“想要就說出來,求求我,我就給你”
周靜川雖說是和那個宮女一起將他養活了,但平日里邊他并不關心,只是給水給飯,其他的一概不管,小春剛到的時候倒是嘗試跟他說了幾句話,見他沒有回應,就全然把他當啞巴了,每天送了吃的就走,納蘭令儀懷疑這孩子的語言系統已經崩潰了,于是就想誘導他說兩句話,聽聽看他是不是真的啞了。
那俊美陰郁的少年聞言皺了下眉,沒有開口,但是把目光移開了,依舊像是最開始那樣盯著窗外,只不過手指捏著衣擺不停的搓動,展現出內心的焦急。
“你是不是覺得你一直不說話,等我厭煩了就會把東西扔給你,然后轉身就走了?”納蘭令儀再次晃了晃手中的餅,坐在了榻上和他面對面“你若不是個啞巴,就說句話聽聽,不然你今天是別想吃到這塊餅了”
少年聞言,惡狠狠的瞪她一眼,倔強的不肯開口說話。
納蘭令儀也不著急,就這樣等著,反正她又沒什么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