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姑娘,我想活。”
謝予之的聲音,擲地有聲的回蕩在洞府中。
“這兩年,我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活下去,回去復仇!”
他的聲音因壓抑的情緒而微微顫抖。
“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報血海深仇,我愿意為奴為仆,即便是為爐鼎,也心甘情愿!”
陸英臉上的神情沒有太大波動,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那聲“但是”。
她知道,這才是關鍵。
果然,謝予之眼中的光亮暗了一下,“但是,我不敢欺瞞陸姑娘。殺害我母親,下毒毀我修為,將我趕盡殺絕的仇人……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青云宗的人。”
“青云宗……”
陸英沉吟,一年后滅合歡宗的,就是這個青云宗。
在慕青璃的劇本里,寂淵,她原來的三個爐鼎,還有青云宗那位禁欲系的高嶺之花,就是五大氣運之子。
‘陸英’就是因為這五個人,最后落得凄慘下場。
現在三個爐鼎已經被她廢了,可寂淵和那位高嶺之花,她現在實力不夠,動不了。
謝予之的仇人,某種程度上與她未來要對付的人,是重疊的勢力網。
“謝予之,既然想報仇,那就更應該先活下來,其他的,對于當下而言都是虛無縹緲的擔憂,如果你讓這些擔憂壓垮現在的你,那你永遠也報不了仇。”
“我幫你解毒,你助我雙修,這是我們的交易。將來你若要復仇,能力之內,我也會幫你,但我不會為你賭上一切。如果事情真到了危及我性命的時候,我一定會及時抽身保全自己,我可不是什么爛好人,你也最好早早看清這一點。”
坦誠,甚至有些冷酷。
但謝予之聽了,眼中那層濃重的陰霾反而消散了一些。
比起為了讓他歸順的虛假承諾,這種基于現實利益的冷酷坦誠,更讓他感到真實和可靠。
至少,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是一個清醒的,懂得趨利避害的合作者。
他們的目標至少在當前階段是一致的。
活下去,變強!
謝予之念頭通達,不再猶豫,又一次鄭重地叩下頭去。
“謝予之,拜謝主上!”
想要得到力量,必要失去尊嚴,這是成年人都懂的存世規則。
陸英看著跪伏在她腳下的清瘦身影,心中一松,一個潛力巨大的幫手總算是初步綁定了。
未來依舊險惡,但至少腳下這塊親手選的踏腳石,比之前那三個廢物要更穩固。
“起來吧。”
陸英起身將謝予之扶起。
“既然決定留下,明天就把你的東西搬到我隔壁的屋子,方便我隨時找你,今晚我要修煉新功法,你就不必陪我了。”
“好。”
謝予之動作利落的起身,耳根卻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紅。
“陸姑娘,我把人給您送來了。”
外面傳來聲音,陸英讓謝予之把面具戴上,他這副容貌最好別在外惹眼比較好,萬一被慕青璃看上就麻煩了。
院外,八字胡管事臉上堆著笑,身旁跟著那個少年。
少年低著頭,身體繃緊,像一只受驚的小獸,極力壓制著內心的抗拒。
謝予之看到這個陌生的少年,眼中掠過一絲疑惑。
陸英直接問:“叫什么名字?”
少年身體幾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我……我叫云燁。”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但那骨子里對成為爐鼎的抗拒,還是瞞不過陸英的眼,到底是太年輕了。
十七八歲,也才練氣中期的修為。
陸英沒點破,“謝予之,云燁以后就在這行宮做雜役了,你原來打理藥圃,清掃那些活兒,都交給他去做。”
謝予之一愣。
云燁更是猛地抬起頭,不是來做爐鼎?只是做雜役嗎?他還特意跑了一身臭汗把臉涂黑來著。
謝予之瞬間“明白”了,主上這是看他既要雙修又要打理洞府事務太辛苦,特意調了個人過來為他分擔!
這份細致入微的關照,讓剛從絕望深淵爬上來不久的謝予之心頭涌起一股熱流,感動莫名。
他立刻躬身拜謝,“多謝主上體恤!屬下定會……”他差點脫口而出“專心雙修”,硬生生改成“……指點云燁盡快熟悉事務!”
說完,謝予之帶著云燁朝洞府后方雜役的住處走去。
云燁剛從陸英身邊走過,陸英忽然感覺腳下一陣涼颼颼的氣流掃過,就好像一條蛇從她腳踝爬過去一樣。
陸英低頭卻什么都沒看到。
“陸姑娘,您要的爐鼎契約卷軸。”
陸英隨意接過管事遞來的東西,收進儲物袋。
“對了管事,咱們宗門里養的那些毒蜘蛛,產出最好的蛛絲是什么品種?品質最頂的那種。”
管事立刻回道:“回姑娘,品質最好的是‘幽魂蛛’的金絲,極其堅韌又蘊含陰寒劇毒,是煉制法衣和特殊法寶的上品材料。不過這批新出的頂級蛛絲,被您大師兄預定了,說是要煉制一套陣旗。”
“知道了,回頭我自己找他要去。”
管事松了口氣,連連應聲退下。
陸英回到洞府,在床上盤膝坐好,將殘破的玄陰傘橫置于膝前,開始按照《玄冥毒煞經》中記載的初次祭煉之法,調動體內的靈力,小心翼翼地注入傘柄。
祭煉古寶遠非易事。
陸英只覺一股冰冷刺骨,足以凍結神魂的力量如同潮水般反噬而來,沿著她的靈力通道涌入四肢百骸。
無垢之體應激反應開啟,瘋狂地吞噬轉化這股寒毒煞力。
不知過了多久,當膝前的玄陰傘光芒漸漸內斂,重新化為古樸沉寂的模樣時,陸英也終于耗盡了最后一絲氣力。
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軟,歪倒在冰冷的石床上昏睡不醒,連被褥都來不及拉開。
月光從窗欞斜斜照入,在地面投下一片清冷的銀輝。
陰影最深處的墻角,無聲無息地騰起一縷凝練如實質的黑霧。
黑霧盤扭曲拉長,化作一條長約丈余,通體漆黑如墨玉的巨大黑蛇。
蜿蜒流暢的體型蘊含著一種冰冷致命的優雅,金色的豎瞳鎖定著石床上沉睡的女子。
黑蛇悄無聲息地滑動,游上石床靠近陸英。
它想讓她做個噩夢,讓她覺得云燁是個“不祥之人”,心生厭惡,好讓云燁繼續回去做普通雜役,再找機會逃離合歡宗。
然而,就在它準備將陰寒鬼氣吐向陸英額頭時,靜靜躺在陸英身邊的玄陰傘上爆發出一股遠超它此刻實力所能抵抗的恐怖吸力。
黑蛇仿佛被無數無形鎖鏈死死捆縛,動彈不得,連身體化霧遁走都無法做到,它體內的陰煞之氣正被玄陰傘瘋狂吞噬。
睡夢中的陸英迷糊地翻了個身,一手一腿非常自然地抱住了那冰涼的蛇軀。
手臂收緊,把“大抱枕”往自己懷里拖了拖。
“唔……好涼快……”
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臉頰甚至無意識地蹭了蹭黑蛇冰冷的鱗片,繼續沉沉睡去。
被緊緊抱住的一剎那,黑蛇整個僵住了,那雙冰冷的豎瞳里充滿窘迫和羞怒。
它想掙脫,卻被玄陰傘的吸力死死固定著,稍微一動,陸英反而抱得更緊。
“別動……”
少女溫熱體溫的傳來,突然之間,又有一種奇異的吸力從少女緊貼黑蛇的皮膚下傳來。
吸力并非針對它的本源,而是精準霸道地吸取它體內日夜折磨它的,永無止息的怨氣。
好……舒服啊……
前所未有的輕松感襲來,黑蛇竟然抵抗不住這種詭異的舒適感,慢慢放松軀體,任由陸英抱著她沉睡。
次日清晨。
當晨光照進室內,陸英臂彎里的黑蛇,竟變成了一個赤身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