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輕笑，像一塊冰砸進滾燙的油鍋，瞬間炸得我頭皮發麻！

蕓清更是嚇得“啊”了一聲，像只受驚的兔子，猛地縮到我身后，緊緊攥著我的衣袖，指尖冰涼。

“誰？！”我壯著膽子喝問，聲音有點飄。云舟懸停在我頭頂，藍光嗡嗡作響，亮度調到最高檔，活像個小型探照燈，死死鎖定墻角那片蠕動的陰影。

陰影如同退潮般向兩邊分開，一個身影徹底暴露在月光下。

紅衣。

極正、極艷烈的紅，像凝固的血，又像燃燒的火焰。那身剪裁利落的勁裝裹著高挑纖細的身段，勾勒出流暢而充滿力量的線條。一頭墨色的長發隨意束在腦后，幾縷碎發拂過光潔的額頭和線條冷冽的下頜。她抱著雙臂，懶洋洋地斜倚著斑駁的院墻，姿態隨意，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最讓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雙極其漂亮、也極其冷漠的眼睛，瞳孔是深不見底的墨色，此刻正漫不經心地掃過我們，最后精準地定格在躲在我身后的蕓清身上。那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不太滿意的物品。

空氣仿佛凝固了。

“蕓……蕓翼姐姐？”蕓清的聲音從我背后傳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驚喜？

紅衣女子——落蕓翼，罪組織（偷偷研究禁忌法術的反派聚集地）第一席，首領——聞言，只是極其細微地挑了下眉梢，那弧度幾不可察。她沒應聲，目光依舊鎖在蕓清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那審視的意味毫不掩飾。

“嘖。”她終于又發出一聲輕嗤，紅唇微啟，吐出的字眼比夜風還冷，“廢物點心。”

我：“……”這是親姐？！

蕓清卻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肯定，眼圈瞬間就紅了，猛地從我身后竄出來，像顆小炮彈一樣撲了過去！“蕓翼姐姐！真的是你！”聲音里帶著哭腔，又滿是重逢的雀躍。

落蕓翼似乎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那雙冷漠的墨瞳里，飛快地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像是無奈，又像是……某種早已習慣的縱容？她沒躲，任由蕓清像只樹袋熊一樣緊緊抱住了她的腰，把臉埋在她那身刺目的紅衣里。

“嗚嗚嗚……我好想你……我找不到路了……他們都好兇……”蕓清語無倫次地控訴著，眼淚鼻涕全蹭在了那價值不菲（我猜的）的衣料上。

落蕓翼的身體依舊繃得筆直，像一桿標槍。她沒回抱蕓清，甚至沒低頭看她，只是垂著眼瞼，任由妹妹抱著自己發泄情緒。月光勾勒著她冷硬的側臉線條，那身紅衣在清輝下，更顯出一種格格不入的孤絕。

云舟的藍光警報解除了，但閃爍的頻率透著濃濃的不解和警惕，在我腦海里小聲嘀咕：“頂級反派……都是這么帶娃的嗎？這畫風突變啊喂！”

過了好一會兒，蕓清的抽泣聲才漸漸小了。落蕓翼這才動了動，不是推開，而是伸出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帶著點嫌棄的意味，戳了戳蕓清的腦門，把她從自己懷里稍稍頂開一點距離。

“臟死了。”語氣依舊冷冰冰，但似乎少了點剛才的刺骨寒意。“哭夠了？”

蕓清吸著鼻子，頂著紅彤彤的眼睛，委屈巴巴地點頭：“嗯……”

“那就走。”落蕓翼言簡意賅，轉身就朝院外走去，紅色的衣袂在夜風中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那姿態，仿佛篤定了蕓清會跟上，也篤定了我們……不足為慮。

“蕓翼姐姐等等我！”蕓清一秒都沒猶豫，立刻像個小尾巴似的追了上去，還回頭沖我和云舟招手，“淺淺，云舟，快跟上呀！蕓翼姐姐會保護我們的！”那語氣，充滿了對姐姐的盲目信任。

我和云舟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大大的問號。這發展……是不是太絲滑了點？前一刻還在被落庭軒威脅要“處理干凈”，下一刻就被罪組織老大撿走了？還是以這種“撿回走失寵物”的方式？

“保護我們？”云舟在我耳邊吐槽，“我怎么覺得是‘撿回去當儲備糧’更靠譜？”

話雖這么說，但眼下這局面，跟著落蕓翼走，似乎比留在原地等落庭軒想起來捏死我們這兩只“雜魚”要強得多。而且，蕓清明顯是要跟著她姐走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一咬牙，拉著還在嘀嘀咕咕的云舟，趕緊追上了前面那對風格迥異的姐妹。

落蕓翼步履極快，紅色的身影在夜色中如同鬼魅。蕓清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但臉上卻洋溢著一種找到主心骨的安心感。我們一路沉默地跟著，穿街過巷，越走越偏僻，最后停在了一處看起來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敗的院落前。

落蕓翼推開門，里面別有洞天。穿過一個狹窄的通道，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個燈火通明、布置得頗為雅致的大廳。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某種奇異藥草的冷香。

大廳里零星坐著幾個人。一個穿著青灰色長衫、氣質溫潤儒雅的青年正擦拭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見我們進來，抬頭溫和一笑：“首領回來了？咦，蕓清妹妹也來了？”他目光掃過我和云舟，帶著恰到好處的探究。

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主位旁邊軟榻上的人——落庭軒！他換了一身玄色常服，姿態慵懶，手里把玩著一枚墨玉扳指。看到蕓清，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是那種熟悉的、帶著掌控意味的淡漠。看到我和云舟時，他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并未說什么，只是將目光投向落蕓翼。

“姐姐！”蕓清看到落庭軒，明顯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往落蕓翼身邊靠了靠。

落蕓翼徑直走到主位坐下，姿態隨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她沒看落庭軒，也沒看其他人，只淡淡吩咐了一句：“給蕓清安排房間，讓她歇著。”

“好的，首領。”那溫潤青年應道，放下匕首，起身準備帶蕓清離開。

“等等！”一個清脆又帶著點嬌蠻的聲音響起，落庭染出來了，她快步走到落蕓翼面前，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眼神卻飛快地掃過蕓清和我，“首領姐姐，您可算回來啦！剛才庭軒哥哥回來還擔心呢，說外面不太平……”她說著，還朝落庭軒那邊遞了個眼神。

落庭軒依舊把玩著扳指，唇角似乎勾了一下，沒說話。

落蕓翼的目光終于從蕓清身上移開，淡淡地落在落庭染臉上，那眼神平靜無波，卻讓落庭染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嗯。”落蕓翼只應了一個字，便收回了目光，仿佛落庭染的話只是無關緊要的背景音。她看向蕓清，語氣依舊沒什么溫度，但內容卻讓蕓清眼睛一亮：“先住下。傷好了，想滾再滾。”

蕓清立刻破涕為笑：“嗯嗯！謝謝蕓翼姐姐！我……我會很快好起來的！”她自動忽略了那個“滾”字，只聽到了“住下”。

溫潤青年領著一步三回頭的蕓清離開了大廳。落庭染咬了咬唇，似乎還想說什么，但見落蕓翼已經閉上了眼睛，仿佛在養神，只好悻悻地退到落庭軒身邊坐下。

落庭軒的目光再次掃過我和云舟，帶著一絲玩味，終于開口了，聲音低沉：“這兩位……月殿的小友，倒是稀客。”他特意加重了“月殿”二字。

落蕓翼連眼皮都沒抬，仿佛沒聽見。

云舟的藍光在我肩頭急促地閃了幾下，翻譯過來大概是：“壓力山大！頂級反派開會現場！這瓜保熟但扎嘴啊！”

我深吸一口氣，頂著落庭軒那如有實質的目光，努力挺直了背脊。記錄官的本能讓我悄悄握緊了藏在袖中的共鳴筆——新的觀察點，開始了。雖然這個觀察點，看起來比曠野的寒風還要危險百倍。而蕓清跟著她姐姐，暫時……應該是安全的吧？我看著蕓清消失的門口，心里那根弦，卻繃得更緊了。落蕓翼的縱容，落庭軒的深不可測，落庭染的刻意親近……這罪組織的水，比我想象的還要渾。

落蕓翼閉著眼，那身紅衣在燈火下，紅得愈發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