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和云舟意念互懟得正歡時，煙雨波回來了。他似乎完成了安置蕓清的任務，臉上帶著慣常的溫和笑意，走到大廳中央。

“首領，蕓清妹妹已經安頓好了。”他先是對著落蕓翼的方向微微躬身稟報。落蕓翼依舊閉著眼，只是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煙雨波似乎也不在意，轉而看向落庭軒：“庭軒大人，您之前吩咐整理的關于‘地界舊事’的卷宗，屬下已整理出梗概，不知您和……諸位是否有興趣聽聽？權當解悶。”他目光掃過我和云舟，帶著點邀請的意味。

落庭軒把玩扳指的手頓了一下，唇角勾起一絲玩味的弧度：“哦？雨波整理的東西，想必有趣。說來聽聽。”他仿佛終于找到了點樂子。

落庭染也立刻附和：“是呀是呀，煙雨波哥哥講的故事最好聽了！”

連閉目養神的落蕓翼，似乎也沒什么反對的意思。

煙雨波微微一笑，走到廳中一個相對空曠的位置，清了清嗓子，那溫潤的嗓音仿佛帶著魔力，瞬間讓大廳里的氣氛緩和了些許，連空氣里那股冷冽的藥草香都仿佛柔和了。

“諸位可知，”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如今被世人視為魔窟淵藪的‘地界’，在很久很久以前，并非如今這般分裂對立之態？”

他目光悠遠，仿佛穿透了時光：“那時的地界，何其強大，何其統一。魔氣與幽冥之力交織，孕育了獨特的文明與力量。而統領這方天地的，有兩位驚才絕艷的領袖。”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地界舊事？分裂？兩位領袖？難道……

“其一，便是如今魔界的至尊，魔尊陛下。”煙雨波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意，“其二……”他頓了頓，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主位上的那抹刺目紅色，“便是我們罪組織的創始者，落蕓翼首領。”

果然！我精神一振，偷偷握緊了袖中的共鳴筆。這可是珍貴的一手資料！云舟也安靜下來，藍光穩定地閃爍著，顯然也在專注傾聽。

“魔尊陛下與落首領，曾是并肩作戰、情同手足的摯友。”煙雨波的聲音帶著一種追憶的悵惘，“他們一同經歷了地界最動蕩的年代，一同抵御外敵，一同梳理混亂的幽冥之力，幾乎憑一己之力，挽救了瀕臨崩潰的地界，將其推向了前所未有的強盛巔峰。”

他的描述讓我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兩個風華絕代的身影，在混亂的地界中攜手開辟新天的景象。那該是何等的氣魄！

“然而，”煙雨波話鋒一轉，語氣帶上了沉重，“巔峰之后，便是歧路。隨著地界日益強盛，兩位領袖的理念……卻出現了無法彌合的分歧。”

“魔尊陛下，”他聲音低沉下去，“他生于黑暗，長于黑暗，卻不知為何，心中始終燃燒著一簇向往光明的火焰。他認為地界不該永遠沉淪于幽冥，應該尋求變革，甚至……嘗試接納部分來自‘上面’（他指了指頭頂，意指瑤琳大陸）的力量，尋求一種融合與蛻變。他渴望地界也能擁有……光。”

“而落首領……”煙雨波的目光再次掠過那抹紅色，帶著深深的復雜，“她同樣生于斯長于斯，卻選擇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她認為，黑暗才是地界的本源，是力量的根基，是生存的法則。追求光明？那是背叛！是軟弱！是自取滅亡！她主張深挖黑暗的潛力，將幽冥之力推向極致，讓地界成為獨立于三界之外、令所有光明力量都為之顫抖的絕對黑暗領域。”

煙雨波停了下來，大廳里一片寂靜。只有燈火偶爾發出噼啪的輕響。

“理念的沖突，最終演變成了無法調和的矛盾。”他嘆息一聲，聲音里充滿了惋惜，“曾經親密無間的摯友，最終分道揚鑣。魔尊陛下帶走了部分認同他理念的子民，建立了如今的魔界，依舊在黑暗中，卻固執地尋找著那渺茫的光明之路。而落首領，則留在了地界核心，創立了罪組織，吸納所有認同‘黑暗至上’、愿意深研禁忌力量的存在，成為了如今令瑤琳大陸聞之色變的……幽冥之影。”

故事講完了。煙雨波微微躬身，退到了一旁。

大廳里依舊安靜。落庭軒摩挲著扳指，看不出喜怒。落庭染眨巴著眼睛，似乎還在消化。落蕓翼……她依舊閉著眼，仿佛剛才聽到的只是一段與己無關的遙遠傳說。但那身紅衣，在燈火映照下，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與決絕。

我悄悄在共鳴筆上記錄下關鍵信息：地界分裂，魔尊（光明追尋者）vs落蕓翼（黑暗擁躉），昔日摯友反目。

云舟的意念再次傳來，帶著濃濃的憂慮：“月淺，聽到了嗎？這地方的水深得能淹死一百條龍！老大追求絕對的黑暗，魔尊那邊想找光……這理念沖突就是你死我活啊！而且你看廳里這些人……”他藍光隱蔽地掃過落庭軒、落庭染等人，“他們看落蕓翼的眼神是敬畏，但看落庭軒那家伙……感覺更復雜，像是……臣服？這罪組織內部怕也不是鐵板一塊！我們倆小蝦米混在這里，簡直是行走的點心！幸好你月殿小透明的身份還沒暴露，不然就憑‘記錄官’這三個字，估計早被他們當間諜片成生魚片了！”

我心頭也是一緊。煙雨波的故事像揭開了一層華麗又危險的面紗，露出了底下洶涌的暗流。落蕓翼和魔尊的舊怨，組織內部隱約的派系……還有蕓清夾在其中復雜的關系。這“罪組織觀光記”，果然刺激過頭了。

我偷偷瞥了一眼落蕓翼那仿佛凝固的紅色身影，又看了看旁邊深不可測的落庭軒。唉，這地方，確實不太平。蕓清啊蕓清，你姐姐這大腿，抱得可真是……危機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