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宴這些年偶爾也會下上幾盤，還從未遇見過對手，今日也是下的酣暢淋漓。

也就只有小夫子，不會讓著自己了，即便自己是九五至尊。

“小夫子覺得我如今的棋藝如何？”

小夫子三字聽得子桑陌耳朵癢癢的，熱熱的。好久年沒有聽到這個稱呼，突然聽到還恍若昨日。

“不錯。至少不會輸的太難看。我聽人說，你已經傳位了。”子桑陌就像再說今天的天氣不錯一樣。

宋時宴笑了笑，沒有搭話。

“不覺遺憾嗎？”

“以前或許會吧！但在哪個位置的這些年，我早已不在意了。”自己有了更在意的珍寶，那些權利和金銀便成世俗，只要不缺即可。

登過山巔的人，會仰望更高的山巔，并試圖征服！

登過最高山巔的人見過最為壯闊最雄偉瑰麗的風景，也體會過那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壯志豪情。

可即便是再高的山巔也不能一直停留，因為有更為珍貴的在等待自己去發現。那些體驗過，便不會遺憾。

子桑陌也曾站在高處，也曾跌落深谷。她自然明白宋時宴說的意思。如今海晏河清，四海升平。

而且當今皇帝也是一個有手段的，和南庭等互簽貿易往來，也體恤百姓和邊疆士兵。即便是裝，那他也是一個極有城府的。

只要百姓安居樂業，自己有一隅之地可以偏安一隅，那就沒什么問題。當初暗中扶持宋時宴，不也是為了能有一陣的安穩日子嘛。

“明日可要去趕集？”

“可有報酬？”宋時宴滿臉笑意。

子桑陌不信他一個大男人還沒有帶銀子出門，即便他沒有，他那些躲藏在暗處的暗衛總不可能沒有！

“我沒找你付房租，要吃飯喝水燒柴的銀子就已經算你占便宜了。少在這里得了便宜還賣乖。”

要知道這里那一樣不用銀子去賣。若非自己買的這個小宅子有口井水，就連喝口水都是要去別人家院子里買水的。

“可我出門并沒有帶銀子，不如以身抵債如何？”宋時宴的眼里全是認真，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以為你會直接甩我十萬兩白銀。”這人雖然好看，很有男子氣概，但是子桑陌從小被當男子培養。對男女的概念其實并不是很清晰。

活著說即使她小時候在乎過男女的區別，在長大的過程中也沒有覺得自己這樣有何不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男子身份帶來的便利在這個時代無疑是很便利的。

她也不愿和閨閣女子一般被困在方寸之間，一身不得自由。即便她內心佩服她們即便是在那一方小小的世界也能活出自己的精彩。

可自己如今的選擇也并不錯。自己這一生倒是也不算遺憾。

如今倒是可以多掙一些銀子，再四處走一走。那他本人抵債，毫無意義。

畢竟又不能賣了換錢，雖然有一把子力氣，在這卻像一個大爺一樣，指揮自己的人洗衣做飯。

“不要報酬，我就陪著你。至于銀子暫時沒有。”宋時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絕對不是什么好事情，畢竟那個好人想到好事，臉上還是一臉嫌棄的。

如果不是針對自己的嫌棄那就更好了。

子桑陌在次日拿著一條女子穿的紅色裙子走近宋時宴的屋子，她就倚著門框將手里的裙子扔給他。

做完她讓劍二往他房間里面吹了迷煙，又讓劍三將他的衣物全部拿去典當換了幾十輛銀子。

連一條褲衩子都沒有給他留下。

宋時宴好像還沒有清醒，等他忙忙醒來，就發現自己全身上下一根線都沒有，他將計就計想看看阿陌想要干什么，誰知道他竟然半夜過來扒他褲子。

一種羞憤感油然而生。尤其是看到床上的紅色女子衣裙，怒了一下又一下。

叫暗衛將這條裙子拿去燒掉，順便找一身衣服，不過要求紅色。

屋外喝茶的子桑陌看到紅色的衣擺還以為宋時宴真的穿上了她叫人準備的衣裙，沒想那人走出來，倒是讓他驚艷了一下。

他立在廊下，朱紅直裰的廣袖垂落時，倒襯得肩背愈發寬挺。玄色鑲邊順著領口滑到腰側，束帶勒出利落的腰線，卻沒半分纖弱——露在袖口外的手腕骨節分明，手背繃著淺淡的青筋，是常年握劍才有的結實。

發間束著同色的發帶，幾縷碎發垂在額前，被風掀起時，能看見他眉骨高挺，眼窩帶著自然的深邃。鼻梁是挺直的山根，下頜線繃得緊，偏偏唇色淡，笑起來時嘴角會扯出兩道利落的弧，露出的犬齒帶著點野氣。

慢慢走向自己走近，遞出茶盞。他抬手去接，紅衫隨著動作掃過廊柱，廣袖翻飛間，露出的小臂肌肉線條流暢，不是刻意練出的虬結，卻透著常年策馬的力量感。陽光落在他耳后的碎發上，紅衫被照得像燃著層薄火，可那雙眼睛里的光，比衣色更烈，分明是帶著鋒芒的陽剛，偏讓這抹艷色襯得愈發鮮活。

這人倒是越來越好看了。

不過這人還不會收斂自己的氣息，很是引人注目！

青石板路被往來的腳步磨得發亮，剛過辰時，街面已像被撒了把活珠子，噼啪地滾騰起來。

挑著擔子的貨郎搖著撥浪鼓穿街而過，竹筐里的糖人沾著細碎的陽光，引得扎總角的小童拽著娘親的衣角直嚷嚷。酒肆的幌子在風里晃悠，木窗被伙計支開，帶著酒糟香的熱氣混著隔壁包子鋪的白面香，在街面上漫開。

布莊門口掛著新染的綢緞，水紅、月白、石青，被風一吹，像流動的彩云。穿短打的腳夫扛著貨箱從綢緞下鉆過，腰間的汗巾濕了大半，卻不妨礙他與路邊攤主討價還價的嗓門洪亮。梳雙鬟的丫鬟捏著碎銀在胭脂鋪前徘徊，指尖點過螺鈿盒里的桃紅、絳色，掌柜的正用象牙簪子挑開一張蟬翼般的綿紙，裹起她選中的那盒“醉春嬌”。

巷子深處傳來銅匠鋪的叮當聲，與戲樓飄來的胡琴聲纏在一起。賣花姑娘的竹籃里，茉莉與晚香玉擠得熱鬧，她掀開蓋著的藍布，香氣便順著石板縫鉆，惹得路過的書生頓了腳步，摸出折扇扇了扇，卻終究還是買了串梔子花，別在衣襟上。

日頭漸高時，賣涼粉的老漢支起攤子，粗瓷碗在木案上排得整齊，酸漿的清爽氣漫過來，讓剛從綢緞莊出來的夫人皺了皺眉，卻逗得旁邊赤膊的孩童舔了舔嘴唇。一只卷毛小狗從肉鋪下鉆出來，叼著塊骨頭往巷子里跑，驚得幾只鴿子撲棱棱飛起，翅膀掃過酒肆的幌子，留下一串清脆的鈴響。

走在這熱鬧的人群里，宋時宴卻發現并沒有多少人在意他們兩，他們的皮像即便是在京城都是數一數二的。在這小鎮倒顯得不那么受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