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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揚月瓊花

第二章余孽

吾名焦伯,乃陛下近侍,兼錄起居注事。此職雖為先帝恩賜,然史筆如刀,自古載筆者鮮有善終,每思及此,未嘗不惴惴焉。今司馬氏擅權,甲兵圍宮,朝堂震蕩。吾輩既食魏祿,自當以死報效,然司馬勢大,爪牙遍野,陛下雖有先帝英睿之風,亦只得暫斂鋒芒,如潛龍蟄伏。嗚呼!天不祚魏,如之奈何?

甘露四年三月十四春記

陛下帶著我們幾個心腹近侍,假借賞梅之名出宮。車駕剛過端門,突然轉向西行,竟來到永寧宮外。我們慌忙跪地勸諫:“春寒料峭,請陛下保重龍體。“

陛下突然按住佩劍停下腳步,玄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聲音低沉似寒潭:“爾等可記?,文初五年許昌閱兵之事?“

我等聞言渾身一顫。原以為陛下早已向司馬家屈服,沒想到竟還藏著這般壯志。但見四周寒風吹鼓,真如當年文帝閱兵號角,在場眾人無不低頭垂淚,竟無一人敢出聲應答。

只得跟隨陛下進入永寧宮中。

殿內炭火微弱,青灰色的煙在梁間纏繞。郭太后斜倚在繡榻上,手中捻著一串佛珠,見陛下披霜帶雪闖入,指尖一頓。

“陛下不在太極殿受朝賀,來哀家這冷清之處作甚?“她聲音倦怠,目光卻掠過曹髦腰間的劍。

陛下揮退左右只剩我在側,突然長揖及地:“請太后救大魏江山!“

佛珠啪地崩斷,檀木珠子滾落滿地。何太后盯著他衣擺上未化的雪漬:“司馬公待陛下不薄。“

“待朕不薄?“陛下冷笑,從懷中掏出一卷竹簡,“這是昨日尚書臺截下的密報——司馬昭已命賈充籌備九錫之禮。“

殿外風聲驟急,吹得窗欞格格作響。何太后的手在袖中發抖,想起十年前那個雪夜,自己親手用璽綬廢黜曹芳的模樣。

“陛下要哀家如何救?“她聲音突然蒼老,“禁軍虎符在司馬望手中,連永寧宮的戍衛都是...“

陛下猛地抓住案幾邊緣:“只需太后明日下書,朕即誅殺司馬昭。

“荒唐!“郭太后似乎想坐起來,又頹然坐下,“十年前曹爽也是這般...最后橫尸洛水...“

銅雀更漏滴到三更,陛下忽然撩袍跪下:“若事敗,朕獨自赴死。若成...請太后垂簾,還政于曹氏。“

郭太后望著這個二十歲的皇帝,他眼里燒著的火,像極了她記憶里曹操畫像上的眼神。殿外傳來巡夜甲士的鐵靴聲,一聲聲碾碎殘雪。

太后說,并非吾無匡扶曹魏之心,可司馬家勢甚大,我一介婦人,安之奈何?匡禁軍皆在司馬望之手中,陛下憑百人之眾而誅殺司馬昭,豈不有些天方夜譚?

陛下說,昔日少康誅寒浞以中興,誅殺司馬亂賊百人即可,要離,慶忌況且可殺一國之君,朕伏甲百人,不可行乎?

太后不語,手微微顫動說到,陛下如何?

太后只需要明日下書,召見司馬昭告訴他陛下欲要禪位,想請大將軍前來商榷,國之重事不可不議,殿中司馬昭,賈充等人一進來,朕就獵龍為號,誅殺此二人!

太后說,禁軍實都在賈充之手,但賈充亦為司馬家心腹……

陛下說,太后猶豫不決,豈不見夏侯家之血?坐受廢辱安能保全其身?

太后大驚,沉吟不語,似心中決斷。

陛下持劍劃破手掌,血一滴一滴留下,今日太后猶豫不決,來日朕亡,太后也必將受辱,清冷之宮了卻殘生,若今日之事敗露,天命也!說罷陛下抽出佩劍砍斷桌子一角,

太后急說,哀家已允,陛下勿傷龍體,明日吾即招司馬昭前往殿中議事,不知陛下可準備萬全?

陛下說。朕知太后瞻前顧后,但是曹家如亡,曹家婦人安能存身?說罷提劍離去,臨走時說,凌云臺伏兵百甲太后自重!

甘露四年三月十二春記

陛下又一次被司馬昭朝堂威辱,陛下回宮時握緊雙拳不語,吾等雖憤恨但也無可奈何,路過禁軍城門,陛下忽然說要去拜訪禁軍將軍,但是這時候禁軍已經歸屬司馬家族,還能有誰呢?

甘露四年三月十四春記

陛下掀帳轉過凌云臺西側入旁邊武庫大營,成倅正摩挲著軍簡上的弩機圖樣。見玄色龍紋掠過燈影,他驚得簡牘“咔“地合攏:“陛、陛下圣體親臨...“

陛下立于成倅前扶起成倅,指尖按在成倅肩甲上,“特來看看當年橫槊賦詩之地,有感而發順而檢閱大營耳。“

帳角一名瘦高偏將斜眼而立突然抱拳:“末將去傳膳!“疾步向外時,他右手隱向袖中——摸著一只銅哨。

“焦伯!“

我劍光閃過,那偏將連同銅哨應聲而斷。成倅駭然:“他是賈中護軍的...“

陛下厲聲喝到,你承認他是賈充的人了?!

成倅急忙又跪地,說到,這是中軍大人安排的偏將,臣只是負責禁軍……

陛下,又一次扶起了成倅,笑著說,非愛卿之過,畢竟你也食司馬家之俸祿,忠君愛國不是嗎?

成倅駭然看著陛下拾起軍簡,指尖撫過簡上“弩機配給”四字,忽然輕笑:

“大魏江山,多虧了司馬大將軍和賈中軍啊。”陛下將簡冊輕輕擺正,“只是這洛陽城防——三成屯云龍門,五成駐永寧宮外…”玄袖一拂,露出案下壓著的布防圖,“留給朕的,竟只有凌云臺這百尺之地?”

帳外傳來鐵甲摩擦聲,成倅的佩刀不知何時已出鞘三寸。

我看見成倅抽出的佩刀,我趕緊抽劍直抵成倅咽喉,周圍的將領都抽出了佩劍,只聽到陛下說到,焦伯!安能對魏重臣刀劍相向!

我只得收回佩劍,陛下雙手握住成倅的手抽出了佩劍,說到,成將軍,想殺朕何須這么麻煩,你現在就可以向賈中軍請功!說罷,成倅趕緊丟掉佩劍,眼神閃躲。

周圍的將領看著成倅漠然不動,手中的劍距離陛下只有一拳耳。

陛下沒有管背后之刀劍,徑而營中走動說到,可曾記得高祖劉邦之事乎?憶韓信功參日月,定三秦,拔五岳,背水圍而破趙,聯濰水而破齊,威軍嚴而降燕,十年伏而誅羽,如之奈何?何況爾等韓信手下之爪牙乎!看往日伊尹霍光,匡君而滅滿門,血流十里,爾等祖輩食魏祿哪一個不曾受過武帝屯田恩惠?哪一個未受文帝明化?若無魏之日月何來爾等之螢火之光!

成倅愕然,手中捏住的銅哨重新收回了袖口,他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帝王有如此肝膽,周圍的將領也多驚愕之色,手中劍微微顫抖,

陛下繼續說到,司馬氏給爾等田宅土地只為了吞并大魏江山,這些宅邸本來就是諸位將軍,何來賞賜?!司馬家可以給的,朕給不了嗎?!昔日武帝鑄鐵券而載功臣萬世之功,朕亦效之,眾將果真無一點扶國之心?汝等皆寒門之將哪怕助紂為虐不過也駐守這百丈城墻而已,爾等寒門子弟,即便為司馬氏賣命,難道真能躋身潁鐘氏、河東裴氏之列?豪門貴族對爾等的欺辱還少乎?!周圍眾將聞之紛紛收劍鞘中黯然失色。

成倅!汝既為司馬氏之鷹犬,安知日后之禍?!陛下忽然走進成倅,成倅被驚的一震向后退去,但是陛下反而跪倒在地,厲聲痛哭,卿等出與寒門,朕之過也,倘若今日隨朕起事,朕定讓天下寒士皆裂土封侯,卿等不允,朕就自刎營中,讓卿背負萬世罵名,說罷撿起劍欲要自刎,周圍將領急拉住陛下,紛紛跪倒,成倅癱坐在地上一時不知所語,

當那名缺指老將捧出武帝所賜的“漢中之戰“玉帶鉤時,滿營白發將領突然哭聲大震,甲胄碰撞聲如雷嗚咽。

成倅見此只得咬牙從甲縫摳出一枚銅符:“賈充命我…若見陛下異動,即刻吹哨召弩手射殺陛下,并傳陛下瘋癲托太后詔書廢陛下耳,今身家性命托付陛下,望陛下勿忘耳!

甘露四年三月十四晚

徬晚雷雨大興,

武帝的玄鐵鎧在雷光中泛出青黑,陛下扶了扶盔上那道裂痕——建安二十四年,孫權那一箭貫穿重甲時,曹操卻反手擲槊大笑:“江東子弟,不過爾爾!”

王經突然跪地,額頭砸在磚上悶響:“臣…請為陛下前驅!”他抬頭時,鮮血從眉間淌下:“縱使凌云臺火海刀山——”

“王卿。”陛下突然打斷,指尖撫過盔甲箭痕,“你可知先帝中此箭時,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

雷聲炸響,吞沒了答案。但王經看清陛下唇形——

大魏江山,寧隕不辱

甘露四年三月十五春

陛下獨坐凌云臺案前,一桌三錦席的布置略顯簡陋,陛下撫摸著魏明帝用過的鎏金爵。新釀的梅子酒在杯中泛著寒光,映出臺下黑壓壓的甲士——司馬昭的玄色大氅在百步外格外刺目。

賈充踏上最后一級臺階時,右手始終按在刀柄上。他瞇眼掃過空蕩的臺面:

“陛下今日好雅興。“跪拜時,他的膝蓋刻意避開錦席邊緣——那里有細微的塵土移動痕跡。

“大將軍既然到了,“陛下將酒爵重重頓在案上,“何不上來共飲?“

賈充沒有說話,只是眼神示意周圍的近衛四處搜索并無伏兵后,這才坐下臉上堆滿笑意說:“陛下說笑了,大將軍只是偶感風疾...“他忽然抬手,身旁親衛立即吹響銅哨——三短一長的哨音刺破暮色。

司馬昭登殿上來劍鞘磕在案角,驚起一只銅爵:“陛下近日讀《霍光傳》,可曾看到‘昌邑王廢立’一節?”

陛下凝視著爵中殘酒倒映的軍陣,忽然輕笑:“大將軍倒是提醒了朕——霍光廢帝時,用的正是‘沉湎詩書’的罪名。”

司馬昭瞳孔驟縮,劍鋒“錚”地劃過青磚:“《尚書》有云:‘天視自我民視’……如今天下民心,陛下可曾一觀?”

陛下將酒爵往司馬昭面前一推,琥珀色的酒液晃出危險弧度:“大將軍的喉舌,連朕的酒都容不下了?”

“臣惶恐。”司馬昭輕笑,“只是想起先帝當年宴飲時,從不用‘單耳爵’。”他故意用劍鞘挑翻酒器,“畢竟…獨飲易醉啊。”

陛下一飲而盡指著臺下如林戈戟:“建安年間,魏王儀仗不過三百人——今日大將軍這千人‘護衛’,是要去獵鹿,還是獵龍?!”

司馬昭的指尖剛觸到劍鐔,我的刀鞘已劈在他腕上——“咔嚓”骨裂聲混入雷聲,他的佩劍墜地,劍穗上那枚司馬家玉扣應聲而碎。

三十名鬼面甲士從屏風后閃出,刀光如網,瞬間絞碎剩余親衛的咽喉。

陛下掀翻鎏金案,我將司馬昭的頭顱狠狠砸向臺面。那塊刻著“建安廿四年造”的青磚,此刻正硌著司馬昭的顴骨——當年曹操題此磚時,怎會想到有朝一日,司馬氏的命脈會被曹家天子踩在腳下?

賈充的臉被按在案上,一言不發,而司馬昭的白發被酒液黏在額前憤恨說到:“郭太后立你時,滿朝都說‘此兒不過活三年’——竟讓你茍活至今!”

陛下提起青銅爵,濁酒混著青梅淋透司馬昭的頭頂:

“‘何以解憂?’——朕用這‘杜康’,解你司馬氏三世之憂!”

甘露五年六月十二夏

我摩挲著舊日賈充的中軍虎符,背后那道被利器刮花的“魏”字還在滲著銅銹。

賈充“升職”回司馬府的第三日,司馬炎便帶著三十車金帛來到我的營帳——每一箱都印著“大將軍府”的火漆。

“陛下為何不殺賈充?”副將忍不住問。

我踢開腳邊一冊校尉兵簿,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全是“司馬某”:“因為賈充的命……遲早會換來司馬炎的頭。”

窗外突然傳來鼓噪。跑出去時,只見成濟和成倅的殘肢正被烏鴉叼著飛過永寧宮——而宮墻上,賈充親手題寫的“晉”字匾額,不知被誰砸碎。

我按著刀柄走過司馬府時,那株老柏樹上又多了張滴血的狐皮。樹下的巫祝用骨刀刮著龜甲,嘴里念叨著“戊子日,利征伐”。

“別看了。”老校尉拽我離開,“自從陛下把司馬昭的棺材釘上‘篡逆’鐵牌,這些陰祟玩意兒就沒斷過。”

宮墻拐角處,三個新兵正在狼吞虎咽火旁的炙肉。火光映出他們手背上“天命歸晉”的刺青——和上月突然意外暴斃的賈充門客,刺的是同一爐針。

“中郎將!”突然有人喊我,“陛下傳您去式乾殿——要帶著‘那東西’。”

我摸了摸懷中的鎏金匣。里面是從成倅宅搜出的密信,寫著司馬炎與賈充約定的“元日舉事”。

可陛下真的不知道嗎?他案頭那卷《漢書》,永遠翻在《霍光傳》那一頁……而我只是他的護衛其他的照命做就是了,與我無關。

甘露五年七月十三日夏

我沒想到清洗來的如此之快,甚至剛剛接管軍權,陛下就迫不及待的將司馬家清洗而我作為監軍,行刑的場景讓我三個月絲肉未咽,

司馬望的頭顱撞在門框上,彈回來時恰好被長矛貫穿。賈充的侄子想鉆進旁邊水溝,卻被軍士用鐵鉤子鉤回——那鉤上還掛著去年端午他親手系的五彩繩。

“監軍該去驗尸了。”侍郎遞來名冊,第一頁就寫著“司馬孚”。我盯著那個名字,突然想起陛下昨夜的話:“司馬叔達‘忠魏’?那朕讓他去地下繼續忠!對朕忠誠不絕就是絕對不忠!”驗到第七具尸體時,我發現是個穿男裝的小娘。她袖中落出的竹簡上寫著:“阿父(賈充)說,扮作郎君就能活……實際她的身高還不過車輪……”

我不忍直視默默把竹簡塞回去。轉身時,聽見陛下在城頭大笑:“今日方知,武帝當年為何要屠鄴城!”我只能搖搖頭,我只是陛下近衛與我無關……

中武元年八月秋

我接過新鑄的虎符時,發現背面多了一道凹槽——那是“世家印信”的機關。沒有王家或夏侯家的私章,連營門都調不開一隊弩手。

“將軍別惱。”軍需官賠笑遞上鑰匙,“這是陛下新規……哦,鑰匙得找荀主簿領。”

那夜我清點賞賜,發現錦緞下壓著張地契:鄴城東百頃良田,朱批卻寫著“待潁川陳氏交割”。突然懂了——就像當年司馬懿“暫領”的每一寸魏土,最終都姓了司馬。

窗外傳來笙簫聲。王經的次子正娶陳泰之女,陪嫁的部曲直接編入了我的前鋒營——帶著陳家的杏黃旗。

而我只是賠笑著歡迎著這些新大人。

中武元年十二月冬

我站在米鋪前,看著曾經一起起事的副將跪在溝渠邊——他正從王家的運糧車轍里,一粒粒摳出濺落的粟米。

“陛下說……寒門餓死,好過士族造反。”老軍需官遞給一個枯瘦的老頭半袋霉米,布袋上還印著“王府賑濟”的朱戳。

回營時路過張將軍的墳。那塊被砸碎的墓碑旁,新立了塊小木牌:“此處埋骨,無名無姓,征用官宅”——落款是“潁川陳氏植”。

我突然想起陛下說“背大魏者必再叛”時的眼神。他龍袍袖口露出的那截手腕上,還系著當年我救他時,撕下包扎傷口的衣帶。

可衣帶早褪了色,像我們這些寒門子弟的命——洗得發白,一扯就斷。我回到宅府,躺在榻上翻來覆去,這一切真的和我無關嗎?

中武二年二月春

郭太后的棺材抬過西市時,餓瘋的流民搶走了陪葬的玉握——卻沒人敢碰她發綠的指甲。那上面還沾著凌云臺詔司馬昭的舊書。

“屯田新制?”王經的管家踹開營門,扔下幾車霉谷,“軍營的軍餉——哦,得先扣掉‘代耕司馬家陵田’的耗損。”

我抓起一把谷子,里面混著不少石子。就像陛下新政賬簿上的數字,乍看飽滿,一碾就碎。

窗外飄來腐臭味。幾個寒門士卒正掩鼻搬運太后宮里的爛褥子,而新上任的中領軍夏侯獻,正用那些褥子給戰馬墊蹄。

“愣什么?”他沖那些士兵揚鞭,“這可是‘太后恩賜’!”

中武三年五月十一夏

我去找過陛下,但是他似乎不想見我,可能因為我曾是心腹他不想面對過去?但是我必須要見他,因為軍餉已經三個月沒發了,這樣可能京城的安危不能不考慮,

我踹開殿門時,腥風撲面而來。

陛下赤足站在藥鼎旁,鼎中沸騰的“酒”泛著詭異的金綠色——那是融化的丹爐金液。十幾個蒼白“女子”漂浮其中,她們沒有瞳孔的眼白,正倒映著鼎壁刻的“魏受漢禪”圖。

“軍餉?”陛下突然狂笑,抓起一把朱砂撒向空中,“去找王經要啊!他剝下來的皮……不是還繃在鄴城的官倉鼓上嗎?!”

我這才發現,殿梁上懸著十幾面人皮鼓——每面鼓的臍眼位置,都釘著一枚五銖錢。

“咚!”突然一聲鼓響。

門外傳來夏侯獻的尖叫:“司馬炎——已過黃河!”

中武三年六月初三夏

淮南郡白虎崗

所謂“平叛”,不過是把餓瘋的流民趕進山溝。

我挑開最后一個“叛軍”的麻衣時,掉出的不是兵器,而是半塊蓋著“尚書臺”印的霉餅——那印章的缺角,和王經生前摔碎的官印分毫不差。

“將軍!崗下有動靜!”親兵突然驚呼。

我們沖下去時,只見夏侯獻的親隨正在埋尸——每具尸體右手都攥著“領糧竹籌”,左手卻戴著司馬府的銅環。

最年輕的尸體還沒閉眼。他脖頸的刺青,赫然是陛下親賜的“忠”字。哪里有叛軍只不過是曾經的陛下的忠臣吃不了飯罷了。我恍惚間看到了我仿佛成為了皇埔嵩,追殺著黃巾軍,我仰天長嘆,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我真的只是陛下的護衛嗎?

中武四年九月初九秋

我提著燈籠走過銅駝街,滿地都是踩爛的桂花糕。今年的中秋格外冷清,城中的寒門都去給陛下賀禮,星星點點的燈火在百姓家中讓人覺得發寒。

幾個寒門老卒蹲在譙樓角分食半塊胡餅,餅上的芝麻粒像極了他們甲縫里的血痂。突然有人啐了一口:“呸!王家賞的月餅,餡里摻著麩皮!”

遠處宮城的笙簫聲飄來,混著朱雀門上懸掛的“叛軍”首級滴血聲——那顆頭是張將軍的,三天前他剛因“克扣軍糧”被問斬。

夜風卷起一片殘紙,粘在我靴底。借著月光,我看清是半張地契:“鄴城良田百頃,賜征西將軍王……”

“王”字后面,還留著被血糊住的“沉”字。

中武三年十一月初四冬

第五次驚醒時,我發現自己掐斷了枕邊的刀穗——那還是陛下誅司馬昭后,用司馬家錦緞賞的。

冷汗把中衣黏在背上,像賈充臨死前那件被血浸透的官袍。窗外巡更的梆子聲每響一下,都像在復述夢中司馬昭的冷笑:“你以為……自己比成濟高貴?”

我瘋狂擦拭佩刀,卻怎么也擦不掉刀鐔上那道紅痕——去歲誅賈充時,他噴濺的血曾在這里凝成個“魏”字。

突然有親兵撞門而入:“將軍!夏侯獻帶著中軍嘩變,正往太極殿——陛下命您率禁軍討滅逆賊!”

我奪門而出時,銅鏡一晃。

鏡中我的倒影,恍惚竟穿著司馬昭的鎧甲。

中武三年十一月初四冬

太極殿正門

看到夏侯尚帶著人正在撞門,我拔出劍道:大喊夏侯尚!你敢謀反?!

夏侯獻的刀抵在宮門銅釘上,示意著手下停止撞門,突然回頭沖我一笑:“將軍可知?你家族七十三口,今早全‘病歿’了。”

一塊黃絹飄到我的馬前,上面“誅族”二字被血漬暈開,像極了我母親繡的平安符。

“陛下說……”他踩碎竹簡,“寒門護駕,賞錢帛即可;掌兵,便是謀逆。”這可都是陛下說的哈哈哈哈……

我舉劍的手突然僵住——劍穗上那枚玉扣,正是陛下用司馬昭冠冕上的明珠所賜。

宮門轟然洞開。

門內陛下摟著夏侯獻的妹妹,正用我的軍報折紙船,而寫誅滅的毛筆的墨水甚至還沒干。

中武三年十一月初五冬

我提著夏侯獻的頭顱踏進宮門時,陛下正在逗弄一只西域進貢的猞猁。

“愛卿平叛有功。”他頭也不抬,隨手拋來一枚金印——印紐是缺角的虎頭,和我父親墓里那枚陪葬的校尉印,像是一對。

猞猁突然撲向夏侯獻的頭,利齒咬穿眼窩時,陛下才輕笑:“這畜生……就愛啃‘聰明人’的眼珠子。”

我摸向劍柄,卻抓了個空。

——佩劍早被禁軍收走,換成了和當年司馬昭一模一樣的玉具劍,

而陛下的密探抖開的“夏侯尚與我的密謀書信”,我的名字被朱筆圈得猙獰——可那字跡,分明是王司徒臨刑前夜教我認的。

最后的視野里,陛下正用我的佩劍挑開“反書”,火光照出背面一行小字:

“事成誅此獠,可安司馬氏。”

原來我才是……

最后一個該死的“司馬余孽”。

司馬翟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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