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胡說,明明……明明艾先生還夸我機靈呢。”
謝云深這話說得心虛。
但又不肯在眾人面前示弱,畢竟“神童”一說,完全就是家人在外頭給他造的人設。
當年他偷偷的拿了堂姐(謝云岫)所做的兩首詩在外宣揚,而祖父母知道以后,為了家里的名聲著想,便順水推舟的坐實了這份功績。
久而久之,連他自己都信以為真。
只有在面對大伯母和堂姐之時,才不敢過多造次。
張聞音瞧著他那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上輩子她與女兒吃了這啞巴虧,這一回,不能夠!
惹急了她,張聞音立刻就去外頭把他這所謂的“神童”人設給撕個稀巴爛!
潘氏心疼兒子,在看到張聞音不善的眼神時,立刻將他護在身后,言語間頗為幽怨。
“大嫂與個小孩子也要這般計較嗎?”
“既不想人計較,那二弟妹就好好的管教管教,否則日后長成了禍害家門的東西,你后悔都來不及。”
“你!”
罵完這句,張聞音不再與之廢話,直接抬步離開,二房的那些丫鬟婆子還從未見過這般硬氣的大夫人呢,一時間全發懵了。
“還不讓開,等著吃排頭呢!”
橘夏一聲怒呵,丫鬟們被嚇住的抖了抖。
有一人讓步后,其他眾人也跟著慌慌張張的連忙讓開路,再不似從前那般耀武揚威。
等她們走遠了,潘氏越想越生氣。
“都啞巴了嗎?沒見著大房抖擻起來了!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如此猖狂!我倒要看看謝云岫有沒有這個金貴命!下次若見著聽松居的下人落單,甭管什么緣由立刻發作,聽見沒有!”
“是,二夫人。”
神童一事,有婆母護著,諒她張聞音也不敢去外頭隨便亂說,但選秀在即,即便是她把此事抖到婆母面前,只怕也傷不得大房的根基,念及此,只能先忍下這口惡氣,待來日再雪恥就是!
“母親……”
潘氏低頭一看,就見兒子露出一副擔憂的表情來。
“大伯母她……不會真的去外頭亂說吧?”
“別聽你大伯母胡謅,她不敢!再說了你本就聰明,走吧,先帶母親去給你祖母請安,待會兒把你新學的詩文背一遍給祖母聽,只要討了她的歡心,我看你大伯母還敢不敢猖狂!”
“當真?”謝云深滿臉的不確定。
潘氏深吸兩口氣,拉著兒子謝云深,又恢復了往日的慈母表情,“自然是真的,你什么見你祖母喜歡過她啊?對不對?”
謝云深腦子一轉,確實是如此,剛剛還皺成一團的小臉瞬間舒展開,笑著答了一句。
“是,兒子這就陪母親去。”
一場家宅斗嘴的風波就這樣伴隨著春風和煦吹散在廊下,風過無痕。
但此刻的母子二人壓根就不清楚,風暴來臨前,往往都是寧靜。
……
聽松居,正廳。
張聞音用水凈了凈手,接過杏薇遞來的帕子,一邊擦一邊交代。
“藤姨娘的屋子你去選吧,挑個離咱們這兒遠些的,至于里頭要置辦的物件,按著公爹房里春姨娘的屋子辦就是,其余的多一樣都不必添。”
前世她還想著伸手不打笑臉人呢,特意選了些好的送去。
結果這藤姨娘卻是個不領情的主,背地里沒少編排自己,既如此,那她也不必做什么好人,勞心費力,最后還落得一身壞名聲。
敬而遠之就是!
張聞音顯然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反而是橘夏不服。
“老夫人是不想給我們活路走嗎?好不容易能喘口氣,又送個惡心人的姨娘過來,大爺一年才回家幾趟啊,送來聽松居做甚?該送去上都才對!最好是進國子監服侍在大爺左右,這樣才好給大爺添子嗣不是!”
聽著她陰陽怪氣的口吻,張聞音伸手在她頭上叩了叩。
“行了,她伺候她的,我們過我們的,眼下最要緊的是岫丫頭的前程,若她的事能定下來,我管大爺納幾門妾呢。”
“哎,大夫人你就是心太善……”
心善嗎?
是有點兒,否則也不至于被謝家上下拿捏這么多年。
但現在開始不會了。
女兒將來要走之路,必定是艱難萬阻,倘若后宅里的路自己都趟不平,還如何維護她?因此,得罪人就得罪吧,總好過被她們一直欺負!
想到此處,張聞音把帕子丟盆里,便走到貴妃榻前合衣躺下,閉目養神,整個人看上去不似早上剛重生那般著急慌亂了。
“對了,我記得院子里有個叫秋雨的丫鬟,是個不安分的,你出去看看把她送去藤姨娘那里伺候便是。”
前世的這丫頭也是個人物。
趁著主子酒醉爬床,還鬧出了些其他丟人現眼的事來,既然在她這里待不住,那就換個地方,橫豎都是要去伺候大爺的,那便讓她們二人鷸蚌相爭吧!
“是,奴婢知道了。”
吩咐完這些,張聞音才安靜下來,細細的想今后的打算。
謝家滅門的十六條大罪,皆源于女兒選中了太子妃才滋養出來的。
所以,不能急。
只要盯死了崔女官,改了女兒的運,那么一切就能迎刃而解!想著想著,眉頭處就逐漸散開,連帶著呼吸也平穩了不少……
杏薇見自家大夫人已午歇下,替她蓋了薄被,便輕手輕腳的就出了寢屋的門。
院里,有幾個婆子在不遠處灑掃著,杏薇走過去就吩咐了一句。
“夫人在歇息,你們動作都輕些,知道嗎?”
“是,杏薇姐姐。”
杏薇儼然是聽松居的管事之人,所以她的話下面人無有不聽,而后頓了頓,就點了幾個動作麻利的婆子。
“你們去把晚香堂收拾出來,過幾日大爺要納妾,那里便是新姨娘的居所,這兩天若是有想要過去伺候的便來與我說,我替夫人做主送你們去就是。”
這話一出,丫鬟婆子們面面相覷。
怎么前腳才剛說大姑娘有機會做太子妃了,下一刻就要進新姨娘?
這大房的火到底能不能燒旺啊?
其中一個年歲大些,看著也穩重些的婆子面有擔憂,她是張家送來的陪房,從爺老子那輩開始便是張家的忠仆,自然是對此事有些異議。
“新姨娘?杏薇姑娘,這哪來的消息?準確嗎?”
“夫人剛剛才從福壽堂回來,自然是準確的,老夫人既已做主定下,邢媽媽就別多問緣由了,做事即可。”
杏薇的話讓邢婆子有些氣餒,可大夫人無子這事說破天去也占不了理,況且十多年了老夫人才替兒納妾,就算外人知曉也不會議論,說不得還要贊他們謝家一句規矩嚴明。
邢婆子無奈,只好站出來帶著杏薇點名的那幾人就去了晚香堂。
至于院子里站著的丫鬟們,原先還一個個的在竊竊私語,但很快就有躍躍欲試的舉了手。
看見她,杏薇眼神中閃過絲精光,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便喚道。
“秋雨,你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