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晨如往昔，碎陽一如既往穿透枝葉，蒞臨沉寂一夜世間，撒落層層光斑。幼鳥啼鳴喧鬧，無憂無慮，自由自在。早熟禾垂掛露珠，肆意引動昆蟲輕柔愉悅的小重奏，伴隨魚躍戲清流，在山林間交織、映襯。探光覓錦鱗，撥影濺清林。微動漣漪，驚起一灘白鷗。

孤獨水晶棺材冷光入野草之間，映出一頭如銀雪般的長發，靜謐，安閑。

銀白而長翹的睫毛微動撲閃，睜開的雪色雙眸有些許不悅，微皺額間銀白雪蓮印記：“封印又解開了。”抬手隱去代表尊貴身份的銀色外貌，化成普通墨色，兀自盯著白皙纖長、指骨分明的手癡愣發呆。金斑喙鳳蝶（1）駐足停留在指尖，她不禁展露一抹輕柔的笑意。

金斑喙鳳蝶在指尖被寒意包裹，僅在一秒間金斑喙鳳蝶周身水汽凝固，隨后破碎。

在這里的陽光并不會傷害她，倒也是成全了其他吸血鬼羨慕不來的，一生的妄想。

她在畫境之中業已十載，這里陽光傷不到一絲一毫，她也度過作為吸血鬼一生妄想的生活十年。畢竟這里不是現實，而是法術織成的虛幻畫境。所有的景色與除了她自己的生物，都是魔力所致。

她從來不是普通人，所謂普通，對她這等吸血鬼而言是一種夢寐以求的奢望。

她強大，被別人所羨慕。殊不知，她也在羨慕他人的普通與平凡。

愛麗音·愛蘭斯基爾·哈克朗·菲爾亞·昂爾·羅斯扎特，八百歲吸血鬼，王族頂尖殺手，樣貌出眾，宛若銀色月光般皎潔，平日素以普通吸血鬼外表執行任務，代號“雪蓮殿下”，下手狠辣，速度超群，干脆，果斷，了結一位可憐的獵物。

不僅如此，她還是現任第八屆吸血鬼之王暮德·洛夫加·里德·科拉爾·愛蘭斯基爾·哈克朗·菲爾亞·昂爾·羅斯扎特的義姐，所以是極少數可以被尊稱為“殿下”的外戚，也是所有王族殺手代號中唯一帶有“殿下”尊稱的殺手。

其父澤江·愛蘭斯基爾·哈克朗·菲爾亞·昂爾·羅斯扎特，王族一分支前首領，現任極江學院校長，叱咤風云千年。可惜，何等高大的身份，卻如此卑鄙下流，利用自己對他的敬重與信任，將她軟禁至此畫卷十載，還把畫卷放至一名人類之處，讓她屈尊與人類一起生活十年。

父母間的恩恩怨怨，她的母親楚絲麗娜·羅蘭·扎爾對她父親恨意之深，是她難以想象的。

她自幼與母親生活在珠穆朗瑪峰，從出生至兩百歲從未見過親生父親，直至五百歲因人類即將發現吸血鬼，舉族在現任族長的組織下，舉族搬遷至南極中心。

幼時她還居住在珠穆朗瑪峰時，依稀記得，母親對她說：“我原來與我的青梅竹馬訂婚，本來很相愛，但這一切虛渺夢境都變了。你父親強行非禮我，我的青梅竹馬被殺了，再后來……我生下了你。”

這一段話，徹底導致她幼時對“父親”這個名詞的印象極度糟糕。直至兩百歲時，她第一次正式與其他王族交際，在王都非晝之城與她生身父親見面，才有所改善先前的偏見。

現在看來，母親真有遠見。她的生身父親竟然仗著實力比她強大，囚禁她，把自己的女兒扔在畫境不管不顧十年。

十年……對于長生不死的吸血鬼而言極為渺小的時間，卻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害。

她確實……是不該存在的王族吧。但她見過一些不被王族所承認的前輩、同輩與后輩，卻反駁了長期禁錮她的觀點。他們發絲淺灰，瞳孔淺灰，對于王族而言，骯臟，低賤，不屑一顧。一時忽然感覺自己應該是被王族所承認的存在，但或許只是因為她對王族有用，是王族的利刃與刀鋒，而不是王族血脈的作用。

在她三百歲成年之際，前任吸血鬼之王認她為義女，成為未出生的未來吸血鬼之王暮德的義姐。自此，在暮德出生前，她是前任王最寵愛的女兒，成為雪蓮殿下，最鋒利的刀。在暮德誕生之后，她成為暮德最敬愛的義姐，最親愛的皇姐。

她愛麗音豈是任人宰割之輩?王族最鋒利的武器，卻在畫境一困十年無法脫身。無論傳至何地，都是她此生最大的恥辱，不知何時可以還得自由身？

封印在此，自然百感無趣，不過成天有忠心仆人自愿陪她，倒也不算格外寂寞。不知芒特去了何處？十年前，她救了被追殺的他，后來他知恩圖報，忠心耿耿，自愿追隨她，成為她的仆人，隨她進入山水畫卷，伴她度她此生最如度日如年的十載。昔日強大的愛麗音不缺一個小仆人，但現下被囚禁的她非常需要一個能陪伴她的人。

霎時間，她只覺封印震動，將她從往日記憶中喚回現實，沖擊口腔噴涌出一陣血意，腥咸，苦澀。她痛苦輕咳，卻咳不出一滴血。還好，不是什么大事。吸血鬼平時極少生病，這次……是什么問題？不應該啊……

何人如此大膽擊破封印，是葉詠蕭？不，不可能，他只是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人類少年罷了。

愛麗音強制自己保持冷靜，靜觀其變，順著封印震動的地方望去，一名清瘦少年映入眼簾。果然，不出所料。愛麗音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輕柔，不起眼，不讓葉詠蕭注意。

墨色發絲隨風舞動，陽光落在一張自閉癥患者的面孔上。少年佇立在一片廣袤無垠的陌生領域，有些迷茫。早熟禾、四頭莧、牛筋草、馬唐、雀麥、苘麻、白茅草、白花三葉草、鬼針草、魚眼菊等雜草在腳邊迎風舞動柔韌身姿，晶閃蝶（2）、月神閃蝶（3）撲閃鱗翅。他從未想過，陪伴自己十年的山水畫卷，竟是畫境，還見到許多珍稀物種。

明明他只是用手輕輕觸碰掛在房間的山水畫卷，以前也做過，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這次卻觸發了意想不到的幻境。他抬手感受陽光，虛無，卻又夾雜真實的溫度。

少年勾起她記憶再回十年前，那時愛麗音初入畫境，對一切都陌生至極。那時她怨天尤人，兩歲幼兒嚎啕大哭，勾引她一絲好奇心。是什么人呢？

兩歲的葉詠蕭一個人躺在孤兒院門前，在冰天雪地之中孱弱哭泣，瑟瑟發抖，上氣不接下氣。他的肺功能脆弱，承受不住天寒的侵襲，唇瓣微微發紫。

直到孤兒院院長不耐煩走出，抱起這小孩。估計又是個失去親人的小孩，被誰好心送到這里的。

“誰家小孩？”她稍稍哄著他，略微瞇眼，仔細讀著字條，“葉詠蕭，兩歲，十二月二十九日出生。”院長看到了葉詠蕭左手背上葉子形狀的胎記，她只當是與別家小孩并無分別的普通胎記，只是胎記過于清晰有型。只有愛麗音知道，那不是什么普通胎記，而是召喚師的圖騰，代表著召喚師力量的圖騰。

她那時才明白，父親把她放在一個召喚師身邊，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召喚師身邊。所以，是要她為這個小召喚師做什么嗎？

如今，他長大了，自閉癥也伴隨他十年。他從兩歲小孩成長為十二歲少年，在召喚師領域初出茅廬，是新生恒星，散發些許微光，脆弱得似乎一捏即碎。愛麗音眼底情不自禁多幾絲溫柔，葉詠蕭終歸是可憐之人，與她同病相憐的可憐人。所以，她能透過他的眼睛，讀懂他的心思。她看著他十年，他卻一無所知。她是他的知己。

葉詠蕭自小體弱多病，并且患冷漠型自閉癥。從小就是個藥罐子，每年去各種大小醫院次數難以數清。愛麗音雖然能讀懂他的想法，但不知道他除了自己外，是否還有比她更懂葉詠蕭的人。

即使是與自己相似的人類，畫境也不是一般人能進入的。

愛麗音不知他如何進入畫境，或許是種巧合，亦或是一場命中注定的相遇。他的血液順前幾天被劃破的手指源源不斷流出，流入她唇齒之間，將她紛飛的思緒拽回現實。那分外香甜氣味令她難以克制吸血的欲望，忍不住用舌尖拂過下唇，因封印震動的痛楚消失了，但隨后她立刻清醒，那是千年難遇的緣分！

千百年以來，召喚師與吸血鬼仆人命中注定的相遇屈指可數。召喚師若極有天賦，加上運氣好，遇上與他或她的力量屬性極為相似的吸血鬼，召喚師血液會自動流入沉睡吸血鬼的口齒之間。如果吸血鬼排斥召喚師或不立刻進行簽訂契約儀式，召喚師全身血液流入吸血鬼的身體，召喚師血液力量遠超一般人類，會撐爆吸血鬼的身體，導致兩敗俱傷或死亡。

這被吸血鬼稱為“悲契”，在召喚師之間被稱為“圣契”。

她還不想死，還有很多事沒完成，還有她作為殺手的責任，還有她所愛的人。而且愛麗音也不希望葉詠蕭死，知音千年難遇。

也罷，她屈尊從就，勉為其難成為葉詠蕭的吸血鬼仆人，盡力改善他的孤獨癥，陪他成長成最強召喚師吧。

愛麗音吟唱一串又一串復雜符咒，沒有停斷，悠長綿延，六芒星在巨大八芒星周圍環繞，以八芒星中心為圓心的圓緊密相套，之間穿插非人類文字，怪異，復雜。文字懸浮在空中一至二米處，在葉詠蕭腳下開啟，泛瑩白光芒。

她所唱咒語只能用吸血鬼語言念，葉詠蕭聽不懂。所以在他眼中，只是同那些玄幻小說情節一般的場景罷了，或許還有少量恐怖與驚悚成分。畢竟，當代二十一世紀人類誰會相信自己所見奇異之事不是幻覺呢！音譯大致如此：“梵音丹東薩拉赫，蓋倫漢沽哈弗瑞思烏，法克魷福特，丹徒亞當瑞，德索然青特，任曦鶴歸，恭涪陵赫本，高奎伊甸鳳岡，彭瓊康然希沃，卓瑪諾如斯佛，岡威孚柒萬哈利，梵高戚薇富瀚，微天佑法，海凱德金邦凱渥，官微古德伏約克基尼莫德，樊榮瓦斯謝……”

少年感受不同，煩躁來回環視，不停眨眼，努力消除這種錯覺。他捂住耳朵，努力消除幻聽。直到他看到了冷光棺材泛出耀眼銀色光芒，似乎明白了什么。同時他左手葉子形狀圖騰熾熱泛綠光，與棺材的銀光交相輝映，產生共鳴。手上熾熱的疼痛吸引葉詠蕭的目光轉向左手胎記，他左手從未有如此奇怪感受。

內心仿佛被誰打破堅實屏障，讓他感受到陽光明媚與熾焰溫暖，心底似乎……從未如此炙熱，似寒冬凜冽遇見春暖花開、萬物復蘇。那人直接擊破一切，不費吹灰之力，輕輕松松打破內心筑下的層層冰山。葉詠蕭不知那人是誰，但他確定，他或她定與發光棺材有關。

他或者她會是生命物體嗎？會是人類嗎？不，不像……不對，是不可能，那是玄幻小說中的情節，在現實中絕無可能發生。難道……一個格外大膽的想法在他腦中浮現，他或者她是生命物體，但根本不是人類！

這念頭一出現，葉詠蕭不由自主感到膽戰心驚。面對未知，又有誰內心不恐懼呢？他不知道“他”或“她”是強大，還是弱小；是清秀，還是丑陋；是高挑，還是矮小……

葉詠蕭腦海中中不禁浮現《哈利·波特》有關小精靈多比的劇情。

棺材光芒消散，映出窈窕身材，墨色長發隨風飄舞，他只能看到一個身影，清冷，高挑，不像是什么丑八怪。風煙俱凈之時，他終于描繪出完整的她。

“抱歉，嚇到你了。”悅耳清越嗓音似三角鋼琴演奏，令他意想不到，“她”是人！

注釋：（1）金斑喙鳳蝶（Teinopalpusaureus）：屬鳳蝶科喙鳳屬，體長30毫米左右，兩翅展約110毫米左右，前翅上各有一條弧形金綠色的斑帶，后翅中央有幾塊金黃色的斑塊，后緣有月牙形的金黃色的斑，后翅的尾狀突出細長，末端一小截金黃色，它常飛行在林間的高空，也時而停在花叢間。其姿態優美，猶如華麗高貴、光彩照人的“貴婦人”，因此被稱為“蝶中皇后。”為世界珍貴蝶種。主要分布在福建、江西、廣西、海南等地，僅有5個亞種，作為中國的特有珍品，被譽為“國蝶”、“蝶之驕子”。它珍貴而稀少，是中國唯一的蝶類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排世界八大名貴蝴蝶之首，又有“夢幻蝴蝶”和“世界動物活化石”之美譽。

（2）晶閃蝶【Morphogodarti(Guérin-Méneville，1844)】：鱗翅目，蛺蝶科，閃蝶屬的一種蝴蝶。色彩鮮艷，花紋相當復雜。前足相當退化，短小無爪。前翅R脈5條，常共柄。晶閃蝶和其他鱗翅目昆蟲一樣，也是完全變態。生活史包括了卵、幼蟲、蛹、成蟲四個期。

（3）月神閃蝶(學名:Morphocisseis)：前足相當退化，短小無爪。前翅R脈5條，常共柄。卵半圓球形。幼蟲頭上有突起，體節上有枝刺，腹足趾鉤1至3序中列式。蛹為垂蛹。雄閃蝶的翅上有絢麗的金屬般光澤，這與其翅膀上有各種形狀的鱗片有關，閃蝶的鱗片結構復雜，細微結構是由多層立體的柵欄構成，當光線照射到翅上時，會產生折射、反射和繞射等物理現象。翅的底面具有成列的眼狀斑紋。生活史包括了卵、幼蟲、蛹、成蟲四個期，卵呈半球形，幼蟲一般群集生活，主要取食豆科植物，分布于南美洲。

（2）

微風輕輕浮動少女的發絲，他聞到一絲天山雪蓮的香氣，孤傲，清冷，平淡。

她兀自佇立在一片四頭莧、牛筋草、馬唐、雀麥、苘麻、白茅草、白花三葉草、鬼針草、魚眼菊之間，雖然身處野草之間，卻難以掩飾她的高貴與優雅。

風拂塵浮，卻絲毫不沾染她白皙皮膚，似乎凡塵俗世的淤泥都不敢在她的身上做短暫停駐幾刻。她高傲，深沉，宛若周敦頤筆下的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她也確實，“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她看似柔弱，但仔細評估一下，“柔弱”這個詞，形容在她身上，根本不適用，簡直是玷污。雖然她格外耀眼，就像著名偶像，正常人都會忍不住看一眼。但葉詠蕭，哪里會在乎生命物體呢？

“葉詠蕭。”她開口便叫出他的名字，似乎對他了如指掌，清冷嗓音悅耳動聽，“十二歲，重度冷漠型自閉癥，但……是個自閉癥天才，而且是極少數沒有智力低下的患者。

“喜歡天文、物理、數學、化學，語言方面有一定天賦。

“血5-羥色胺（1）偏高，腦脊液中多巴胺代謝產物高香草酸水平（2）偏高。

“對懷表有強烈依戀，對嗎？”她有意用魔力勾走他的半人馬座（3）星系表盤懷表，纖長白皙的右手食指把玩他最愛的懷表，表盤在陽光下星光點點，熠熠生輝。

她的嘴角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笑意，在葉詠蕭眼中，她似乎對自己的行為恬不知恥。他瞳孔急劇收縮，有些緊張。愛麗音當然知道他會感覺煩躁，甚至焦慮不安，那畢竟是他寄托特殊依戀的非生命物體啊，他最鐘愛的懷表，誰都搶不了的東西，即使他受傷也要拼盡全力守護他的懷表。

她身處幻境之中，默默注視著他十年。他的習慣、喜好，她了如指掌。

只是……他是初次見到她而已，所以他警惕、不信任她，不過……他與她生來就是彼此的束縛與羈絆，她相信，他會慢慢接受她的存在的。葉詠蕭……會的。

果然，葉詠蕭的臉色大變，煩躁的情緒充斥內心，似潮水受月球引力影響漲潮。愛麗音感覺明顯，他生氣了，正中下懷。本來她就是準備故意氣他，讓他說話、動一下之類，總之別那樣怪異，總是機械性重復一個動作，只會佇立著、堅持把物品放在固定地方或者只吃少數幾種食物，本來就營養不良了。

“當你想要回屬于你的東西，記得說：‘還給我’。”末了，愛麗音補上一句話，淡淡笑意清冷如月光。

“還……給……我。”很聰明，一學就會，總算會對她說話了，葉詠蕭盯著她手上的懷表。雖然她是一種近乎極度卑劣的方式逼他主動發起交流，但只要他會因為半人馬座星系表盤懷表主動發起交流，以后就有辦法讓他自己主動發起交流了。

或許，他可以基本變回正常性格，自閉癥的癥狀在他身上會慢慢減輕吧，從重度慢慢減到中度，由中度慢慢減輕至輕度。

雖然自閉癥在現代醫學中無法治愈，但可以改善他的自閉癥，最起碼不會那么嚴重。

也許，可以用吸血鬼魔力，治愈他，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對他的腦神經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畢竟蛋白質的變質是不可逆的。為了保險起見，她不會，也不能動用魔力治愈他腦中的病變。

似乎以為她沒聽清，他又重復一遍：“還給我。”

自閉癥的治療周期一般需要數年至終身，想來孤兒院院長對他不錯，有想辦法治療他的自閉癥，才會讓他如此快說話、交際，她至今一直以為院長不喜歡他，不肯給他治療。

她回憶一下他房間內的擺設，一盒哌甲酯（4）引起她的注意。

孤兒院的孩子大多缺失父母關愛，或多或少有心理疾病，所以孤兒院會配備一些心理治療師，改善他們的心理狀態，以便于更好適應新家庭以及生活環境突如其來的變化。

見她遲遲不肯還給他，他焦躁不安，上前去搶回他的懷表。愛麗音見狀，便愉快還給他了，面帶笑意盯著他。他沒有在意她的目光，兀自撫摸他的半人馬座懷表，見其完好無損，似乎松了一口氣。

愛麗音捏著下巴獨自思考，葉詠蕭沒有注視她的一舉一動，似乎又回到他自己的小世界里，仿佛剛剛那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愛麗音兀自思考，葉詠蕭這等小孩子是可以逗他玩的，但絕不可以過火，見好就收。不然，剛剛建立的關系，會變僵化的。

雖然不知道葉詠蕭是怎樣患上自閉癥的，但愛麗音堅信，他遲早會告訴她的。

因為他不僅是她的召喚師主人，更是她在這世間唯一的知音，他們之間有不可擊破的羈絆與緣分，有心靈溝通能力，僅需看一眼對方的眼睛，便知道他在想什么，非常簡單，僅此而已。

她知道，既然他會用語言表達他的愿望，依據心理學，及時給予鼓勵，如贊揚、親吻、擁抱、給糖果等，教他內心學會愛人并學會享受被愛。

愛麗音在以后的時光，必須代替他原來的心理治療師，去竭盡全力幫助他。他們日后還有幾十年的路要一起走下去，萬不可在剛剛開始建立這段關系就僵化。

“Welldown（做得好）!”她知道他聽得懂英文，但她很快改成中文了，“我有一些糖給你。”她用魔力，將他會喜歡的糖送到他面前，他一把抓過，然后警惕望著她，真像個敏感而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啊。不過……葉詠蕭好像還挺好玩的。如果他沒有患上自閉癥，應該……會更有趣吧。

她只知道他在十年前就開始治療自閉癥，但數年沒效果。

她不知道，他缺愛，并且強烈渴望得到他人的愛。無人給他愛，才會導致他十年來自閉癥沒有一絲一毫的改善。愛麗音不知道他經年飽受虐待，更不知道葉詠蕭對一個不需要語言來溝通的朋友的需要。

他現在對她好奇度倍增，她……是他所見，對他最好的“人”。

葉詠蕭迫不及待想知道她的一切，第一次……對“生命物體”產生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她集神秘、優雅、端莊、清冷、大氣、深沉、強大于一身，就像一個未解之謎，讓人沉醉，讓人急不可待去破解。

注釋：（1）5-HT（5-羥色胺）：又稱血清素(serotonin)，由色氨酸衍生，色氨酸經色氨酸羥化酶作用形成5-羥色氨酸，再經脫羧酶成為5-HT。5-HT是中樞神經系統的傳遞物質，其活性部分是吲哚胺。它廣泛存在于腦、血小板、胃等組織中，以腦中的含量最大，是較強的平滑肌刺激和血管收縮劑。它在血小板中含量較高，血小板破裂釋放后參與血管收縮等效益。2/3的5-HT在肝臟與硫酸或葡萄糖醛酸結合后排出，或將吲哚斷裂而分解;約1/3經單氨氧化酶作用氧化脫氨形成5-HLAA后從尿排出。5-HIAA是5-羥色氨酸代謝的最終產物，不具有生物活性。

（2）高香草酸(homovanillicacid，HVA)：是單胺神經遞質多巴胺的主要代謝產物，化學名稱為3-甲氧基-4-羥基本乙酸，是重要的生化酶檢測試劑，尿樣HVA測定是檢測腎上腺髓質功能狀態及其他部位是否存在嗜鉻組織的方法之一。若多巴胺和HVA均超過正常范圍，多提示惡性嗜鉻細胞瘤的可能性大。有資料顯示HVA亦有一定藥理作用。由于高香草酸是多巴胺的一種代謝產物，它在外周血中的水平可以反映多巴胺的活動情況，如有家族史的精神分裂癥病人腦脊液中HVA水平明顯高于沒有家族史的病人；有家族史的正常人腦脊液HVA顯著高于沒有家族史的正常人。

（3）半人馬座：是南天星座之一，在中國只有南方幾個省份在春天的晚上才能看到。座內有兩顆亮星，α星中國古代稱為南門二，視星等為-0.27，是全天第三亮星;β星古稱馬腹一，視星等0.61，為全天第十一亮星。這兩顆星離得很近，中國古代合稱它們為“南門雙星“，14世紀鄭和下西洋時，曾用它們來導航。南門二是一顆三合星，它有一顆11等的伴星(比鄰星)離我們只有4.2光年，是距離太陽系最近的恒星。半人馬座α星距太陽約4.37光年，由3顆恒星組成，其中A星、B星類似太陽，形成名為“半人馬座αAB“的二元系統;C星名為“比鄰星“，是一顆小而昏暗的紅矮星，是距離太陽最近(約4.2光年)的恒星。

（4）哌甲酯(利他林)：Methylphenidate(Ritalin)，本品為中樞興奮藥，直接興奮延腦呼吸中樞，作用較溫和。適用于呼吸衰竭和各種原因引起的呼吸抑制。【副作用】：兒童長期應用可產生食欲減退、失眠、偶見腹痛、心動過速和過敏。

（3）

“你……是誰？是……人嗎？”葉詠蕭小心翼翼發問，習慣性避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懼怕。

她仔細一聽，近十年不說話了，嗓音不免有些沙啞，卻不失一絲一毫的青澀，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

難得這個重度冷漠型自閉癥患者愿意說一句她沒有教過的話，沒有過于結巴，雖然還是有點結巴，不過可以忽略不計，愿意動一下，讓她看到他有一點反應，主動發起社交。她莞爾一笑，撩起一縷墨色發絲。

“全名愛麗音·愛蘭斯基爾·哈克朗·菲爾亞·昂爾·羅斯扎特，簡稱愛麗音，昵稱音兒，隨你叫咯。”愛麗音儀態端莊優雅，舉止頗具大家閨秀氣質，“你看到了，我是從棺材中蘇醒的，自然不是人類。”她輕描淡寫，“我是吸血鬼，簡稱血族，在這畫卷中被封印十年，八百歲。”

他大驚失色，臉色慘白，她猜到他會有此反應，畢竟人類總是對未知事物感到懼怕。

“Don'tworry，Ican'thurtyou.翻譯成‘我不能’，而不是‘我不會’。”愛麗音向后撤一步，微行屈膝禮，微微垂下長翹睫毛，“你是我的召喚師主人，我是你的吸血鬼仆人，契約是我與你的牽絆。不過，畢竟我看著你長大的，也不想傷害你。不然，你活不到現在。”

他明白，她是一個美麗而危險的未解之謎。

“不過，是現在，而不是十年前。接下來，我要說的，對你而言，重要性遠超之前我所說的一切。”她清嗓，示意他思維跟上她。

“你是召喚師，可以召喚專屬吸血鬼仆人。召喚師在自己家族內大概五十年出一個，算很稀有了。召喚師左手手背天生自帶圖騰，是召喚師自身力量的代表。”她突然閃身到他身邊，冰冷手指快速觸他左手手背的圖騰，他臉上閃過一絲紅云，下意識避開她的靠近與觸碰。

她笑談：“沒關系，現在你還不習慣，以后就習慣我的存在了。你可以把我當做一個你所寄托的，沒有生命的東西。總歸就是你要習慣我的存在，我會陪你幾十年，以后不是我先去世，就是你先離世。否則，召喚師與吸血鬼的契約不會終止。你不能在我死亡之前換吸血鬼仆人，我也不能在你死亡之前換召喚師主人，明白嗎？”

“嗯。”又是機械性的回答，自閉癥的基本特征，不停機械重復一個動作或語言。剛才教過的語言，又不會使用了。

“那我繼續說了，”跟葉詠蕭聊天，她基本上自言自語，是無趣，唯一有點意思的，是他會驚訝，驚訝時他才會抬頭看她，雙眸才會神采奕奕，他才不會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讓她介入他的世界，“召喚師與吸血鬼的契約自古注定，約幾億年前，人類與吸血鬼發生巨大沖突之后陷入冷戰階段。

“一名天生自帶魔力、生來自帶圖騰的人類女子為改善人類與吸血鬼的關系，率領一眾與她類似的人類，冒空前生命危險主動去王都非晝之城與吸血鬼之王商議，并且請求吸血鬼之王將被判死刑的部分血族罪人大赦，和他們簽訂世界上第一個召喚師契約。就這樣，召喚師家族應運而生了。

“召喚師家族原來一共十三個，經長時間變遷、消失，只剩下六個家族，加上人類社會發展，不少召喚師家族后裔與人類結婚，不再與吸血鬼獵人家族或其他召喚師家族聯姻，導致血統不純、魔力稀缺。

“有一些嬰兒召喚師被父母狠狠拋棄了，導致死亡。雖然絕大部分父母不會拋棄他們的孩子，也會接受孩子是五十年一遇的召喚師并盡力培養成最強召喚師，但還是有嬰兒召喚師被拋棄。不過你吧……說實話，我不確定你是不是被拋棄的。抱歉，我不應該說這些。”

他搖頭，腦袋又低下去，信息量有點大。他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未免令她有些許惱怒。

“葉詠蕭！你知不知道，我已與你簽訂契約，一旦離開你或者你不允許我使用魔力，我難以自保，所以我必須走進你的世界，讓你接受我的存在。”不知為何，蘇醒之后的她，脾氣異常暴躁，或許是起床氣，但不論是作為王族還是略低一階級的貴族，都不應該有如此失禮的舉措，“抱歉。”

他聽到了，再次搖頭。真不容易，難得他能有所反應，愿意動一下。

“你臉色有些慘白，要不要坐坐，稍作休息片刻？”愛麗音又恢復往日冷靜，現下萬萬不能鬧僵關系。她本來無意對一個自閉癥患者發脾氣，但她看到他那樣的反應，不知為何，她惱怒而氣憤于他的反應。

“嘶……”葉詠蕭突然哀嚎一聲，手下意識捂住腹間源源不斷溢出血液的傷。他對自己的軀體不適，不會向他人尋求幫助。

愛麗音變得緊張了，快速閃身至他面前，強行克制吸血的欲望，在他腹間施法，盡力快速恢復他的傷。看起來……是新傷裂開了……還是命契的作用？人類的身體，還是太弱了，就如同一片脆弱雪花，一捏即碎。

“你怎樣？怎么回事？”愛麗音扶住將要倒地的葉詠蕭，抱起他清瘦的身軀，甩到背上，他無力反抗，“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觸碰或靠近，現下只能這樣，聽話。”

他將頭倚在她的肩膀上，乖乖趴在她的脊背上。雖是初次見面，他卻已經可以通過眼睛讀懂她的意思，而且愛麗音給他的感覺很熟悉，似乎相交甚密、再熟悉不過的熟人。她應該是真的……在畫境中默默看著他十年。雖然他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但她對他了如指掌。

葉詠蕭似乎嘗到一絲別樣的情感，這種情感叫“信任”，是他十二年來從未體會過的。愛麗音值得他信任，即使他不懂她所說的“吸血鬼”、“召喚師”、“吸血鬼獵人”是什么概念，即使她是吸血鬼而不是人類，她也比那些虐待他的人類好。

照她所說，她不會傷害他。如果她想，他確實活不到現在，她比他強大不知多少。

“我的封印，為什么總是對他無效呢？”高大銀發男子身著深藍西服，西服領邊別著銀月極江學院胸針，一手支撐太陽穴，坐在深棕復古沙發上，復古吊燈散發暖光，映襯在男子面龐上，投射下一片鋒利的陰影，他對著用法術凝聚出的暗夜星光藍晶狀鏡面，略加思索，“她竟與他有千年難遇的緣分，或許我將音兒放在他身邊是一種巨大錯誤。”

“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他們要相遇，不是你我能力范圍內所能更改的緣分。”高挑清麗墨發女子抬手打散銀發男子的法術，“澤江，別太執著了。”

“麗娜，你來了。”澤江起身，請她上座后才紳士坐下。

楚絲麗娜莞爾一笑，儀態端莊優雅，微微品嘗吸血鬼專屬飲品曼加洛特（1），勾起一絲笑意：“我保證，以我對她的了解，音兒很快會來找你，而且是為了葉詠蕭入學的事。并且，一定會質疑你為何軟禁她。”她取出一方繡著珠穆朗瑪峰的湛藍色絲帕，微微拭過嫣紅唇瓣。珠穆朗瑪峰，那是她此生唯一的家鄉。

“麗娜，我這樣軟禁她，是正確的選擇嗎？”千年吸血鬼首領似乎有些茫然，將頭倚在妻子的肩膀上，“我該如何向她解釋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王族首領夫人呢？還有愛絲莎所炮制的謊言，讓我的夫人誤會我八百年的事呢？”

“自己琢磨。”

楚絲麗娜輕輕將頭靠在丈夫的銀白發絲上，微微一笑，傾城似畫。

注釋：（1）曼加洛特：吸血鬼專屬飲料，口感類似于人類的葡萄酒。主要補充體力、魔力。

（4）

“醒了。”愛麗音小心翼翼用她冰冷的手指觸碰他的臉頰，指尖傳來一股溫暖，“體溫正常，三十六度五，葉詠蕭？”

葉詠蕭虛弱起身，臉色慘白如雪，捂住口腔微微咳嗽，掌間血液順著指縫流下，愛麗音遞給他一方純白雪蓮絲帕。葉詠蕭擦凈手上血液，然后光速將絲帕還給她，看到自己躺在棺材之中，不免大吃一驚。他用手撐著冰晶棺材兩邊橫檐趕緊坐起，傷口的痛感消失了，之是……她用法術恢復的嗎？

“是你……用法術…..恢復的？”他生硬詢問，令愛麗音有些意外。

“不是哦。”下一秒“愛麗音”烏發褪色，長發縮短，雙眸烏色消失，取之而代如同陽光般的金色，柔和精致的五官急劇改變，變成鋒芒高挺，一張陌生男子赫然出現，嘴角蔓延一絲笑意，頗具玩味。他……會易容？葉詠蕭下意識避開他的眼睛，低著頭，他畢竟不是吸血鬼愛麗音……

“別害怕，他是我的巫師仆人，芒特。”愛麗音閃身至冰晶棺材前，微撫他霧黑的發絲，他雙頰有些許發紅，還不習慣她的觸碰，不過他不排斥她的觸碰，已經是冷漠型自閉癥的極限了。真難得……還有人，愿意被她觸碰。三百歲后，被她所觸的，都是獵物。三百歲前，還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疼痛得令她難以遺忘。

自幼，她活在其他吸血鬼異樣目光之中，活在一片嘲諷之中。在譏諷的目光中，她冷漠無情成長成王族頂尖殺手“雪蓮殿下”，讓曾經譏笑她的吸血鬼肅然起敬。那時，她便明白，吸血鬼的世界沒有什么道德與法律的束縛，只有弱肉強食，只有強大才能在血族的世界存活下去。

強大，才是在吸血鬼世界存活的唯一法則。

所以，因此，她與葉詠蕭惺惺相惜，不過…..葉詠蕭不知道她的經歷，以后她會告訴他有關她的一切經歷，與患上自閉癥的他一樣，活在眾人嫌棄之中。

“公主？”她狀態很差，左手捂住半張清秀臉龐，右手扶住冰晶棺材壁檐，支撐她的身體，低垂著頭，絲絲長發垂下，更增幾絲靈動美感，芒特及時注意到她的情緒，葉詠蕭一雙烏眸凝視著她，芒特知道她的童年，“又想起那些糟糕的回憶了，對嗎？”

“沒有。”她勉強扯出一個微笑，不能讓情緒……影響自己，不能……因此脆弱不堪。

葉詠蕭拉扯一下她的衣袖，愛麗音抬頭，他在……注視她的眼睛？他是在……看著她？

對于重度冷漠型自閉癥患者而言著實不易。或許是召喚師咒語有心靈溝通的作用，讓他不那么排斥她，亦或是他真的“讀懂”她的眼睛。不管是何種原因，只要他愿意與她溝通就行。只要不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就夠了，她只要保證他不會受到傷害就足夠了，那是她成為他仆人的使命與在他死前她終身的職責。在他百年后，她便又擁有自由了。

“召喚師咒語會……限制你的自由嗎？你……若不愿，有沒有……法術之類，可以解開？”愛麗音一個踉蹌，雙眸不可抑制瞪大，葉詠蕭真的“讀懂”她的想法？不然，他為什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剛剛說過，沒有。而且，我也愿意被命契所促，成為你的仆人。”

“命契？”芒特大驚失色，“公主，您怎么會與葉詠蕭有命契？”

“或許是挺難以置信的，但確實有。”為了照顧不知所以然的小召喚師，她解釋，“命契是指召喚師與吸血鬼力量屬性相似，命中注定的吸血鬼要成為召喚師仆人的緣分，如果不執行，會兩敗俱傷。自古以來，屈指可數。這也是我與葉詠蕭注定的主仆緣。”

“不過，為什么他叫你‘公主’？你是……吸血鬼貴族嗎？還有……什么是吸血鬼？”話音剛落，葉詠蕭出聲詢問，問了三個問題，確實令她意外。他現在……真像一個正常的少年，會說話，會問問題，不再那樣怪異。乍看，好像……他從未患過自閉癥。

“不是，芒特只是習慣，我在吸血鬼中只是平民，不是什么貴族。”看來，她要開始新一輪闡釋了，他還不懂“吸血鬼”是什么。她話語剛落，微停頓，不想暴露她真正的身份，她是王族殺手雪蓮殿下，那會帶來空前危機。她只殺獵物，不殺獵物的親屬，他們之中偏執偏激之人必定會來復仇。而且一些激進派也看他們不順眼……她不想讓葉詠蕭因她而卷入危險的旋渦，承擔他不應該承擔的危險。

“吸血鬼，又稱血族，外貌蒼白，嗜血時眼睛會變紅，沒有人類所擁有的血色，對溫度變化不敏感，長生不死，懼怕陽光，害怕金屬銀。身體不似人類一般有熱量，沒有心跳，也不會流汗。但我們這一種族比普通人類的尖端強大許多，比如擁有魔力、第六感、極強自愈力、遠優于人類的體能和戰斗力等等。”她想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又怕他因她殺手的身份更害怕她。她不想把剛剛建立的脆弱關系弄得僵硬化，幸虧他沒看她的眼睛，不然會又一次讀出她的想法了。

“吸血鬼之中，除了平民都是貴族。貴族又從上到下分為王族、公爵又稱大公、侯爵、伯爵、子爵、男爵。王族在吸血鬼貴族階級是至高無上的。不過近年來，吸血鬼對吸血鬼之王的強大權利產生歧義，動亂繁多，所以長老院在兩百年前改變制度，由類似人類君主專制制度演變到現今類似英國君主立憲制制度。”信息量好像對他……有點大？她及時察覺到他的呆愣，葉詠蕭的腦容量不夠記，如果給他一本筆記本、一支筆，大概率會記下來吧。

“好了，先說這些吧，以后再補充。”愛麗音及時止損話題的繼續，轉移話題，“葉詠蕭，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你愿意繼續在孤兒院等你的養父母，還是跟我走?”

“什么意思？”葉詠蕭又不明白了。

“意思就是，你跟公主離開孤兒院，去極江學院，或者繼續呆在孤兒院。”芒特替代她作答，但葉詠蕭沒反應。愛麗音眼神示意芒特不必替她作答，因為目前葉詠蕭因為自閉癥對待其他人話語反應冷漠，只有她可以活在他的世界。芒特見狀，便也不再多說什么話了。

“你跟我離開孤兒院，去一所名為極江學院的學校，或者你接著待在孤兒院。”愛麗音上手撫摸他霧黑發絲，眼底流露淡淡笑意，“我尊重你的選擇。無論你接受召喚師的身份，還是不接受召喚師的身份，我都會理解。一時你會難以適應新身份，難以適應換一個新環境，不想改變原有一成不變的生活，維持現在的狀態，我都明白。你大可以忘記我，忘記畫境，權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我不會死皮賴臉的。我會離開你，直到你愿意我回來呆在你的身邊。”

他低著頭，沒有回答。愛麗音不知道他究竟在猶豫什么，但她只能等他。

“我……跟你走，去極江學院。”葉詠蕭一字一頓，清楚告訴她自己的抉擇。

“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我來接你。”她輕啟雙唇，將他送回了現實。他站在熟悉的房間里，兀自發呆。

他不確定，一個吸血鬼闖入了他屈辱的世界，會給他的生活帶來什么樣的變化。這是夢境，還是現實？但他相信，如果“她”真實存在，她會回來接他的。這是她給他最大的承諾，她……會信守承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