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暗室驚魂
房門“吱呀“一聲開啟的剎那,一股腐朽的甜膩氣息撲面而來,路憫眼前驟然一黑,仿佛被塞進了一口裝滿濕棉花的棺材。他本能地按住腰間鏈劍,青銅劍柄傳來的冰涼觸感讓他勉強穩住心神。
“孩子。“黑暗中陸嬸的聲音飄忽不定,像是從很遠的水底傳來。
路憫用力眨了眨眼,瞳孔緩緩擴張。借著前屋透進來的微弱燈光,他看見屋內橫著一根粗壯的房柱,柱身上似乎盤繞著什么活物——那東西在黑暗中詭異地蠕動著,發出鐵鏈摩擦的細碎聲響。
他試探性地往前邁了兩步,鞋底踩到某種黏膩的液體。突然,一張猙獰的臉從黑暗中猛地探到他面前——慘白的皮膚上布滿銀白色的鱗片,嘴角夸張地裂開至耳根,露出森白尖銳的牙齒。
“啊!“路憫驚叫一聲,踉蹌后退,后背重重撞在門框上。腰間的鏈劍突然劇烈震顫,發出刺耳的金屬嗡鳴聲。
油燈亮起的剎那,眼前的景象讓路憫渾身發冷:陸小滿像蛇一般扭曲著纏繞在柱子上,四肢被粗麻繩緊緊捆縛。他的頭發如枯草般蓬亂,遮住了大半張臉,但從發絲縫隙中露出的皮膚上,密密麻麻覆蓋著銀白色的鱗狀物,在昏黃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孩子,別害怕,他不會傷害你的。“陸嬸的聲音疲憊而麻木,她動作熟練地解開繩子,試圖將小滿從柱子上弄下來。
路憫強忍不適上前幫忙。當他觸碰到小滿身體的瞬間,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那些鱗片冰冷堅硬,完全不似人體應有的溫度。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鱗片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蟲豸在皮膚下游走。
“這樣子的東西,越長越多,長得越多,發病的次數也隨著增多。“陸嬸機械的解釋著這一切,像是已經麻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路憫注意到小滿的指甲已經變成了灰黑色,指尖處不斷滲出暗紅的黏液,在地板上留下蜿蜒的痕跡。這詭異的景象讓他胃里一陣翻涌,喉頭泛起酸澀的苦味。
(二)破碎低語
當陸嬸撥開小滿臉上的亂發時,路憫終于看清了那張臉——原本清秀的面容如今布滿銀鱗,左眼完全被一層半透明的膜覆蓋,右眼卻異常清明,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血湖......銀光......“小滿的嘴唇蠕動著,聲音細若蚊蠅卻異常清晰。
路憫渾身一震。這兩個詞就像兩把鋒利的錐子,狠狠扎進他的記憶深處。在他的某一個夢里面,似乎也有過一片泛著銀光的血色湖泊。
小滿突然劇烈掙扎起來,額頭青筋暴起,嘴里發出非人的嘶吼。路憫本能地出手,手指在小滿頸側和胸口連點三下——這是他在書中讀到過的招式,但他從來都沒有練習過,此刻卻自然而然地使了出來。
小滿的身體立刻軟了下來,陷入沉睡。路憫自己都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夠如此熟悉的,將在書中一眼掃過的手法使出來。
“血湖……銀光……“路憫重復道小滿的話,看向了陸嬸,“您聽說過這兩個詞嗎?“
陸嬸搖搖頭,眼神飄忽又疲憊:“許是病糊涂了,胡言亂語的。“
她上前捂住了路憫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孩子,你今日幫了我大忙,真是麻煩你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哦。我姓路,單名一個憫字。“路憫淺笑著回答道。
(三)太虛秘聞
油燈噼啪作響,陸嬸終于愿意對路憫敞開心扉,她的講述像一把鈍刀,慢慢剖開那段艱辛的往事。
“小滿自小體弱,偶然間得知,去太虛山修行或許能治好他的病。“陸嬸輕撫著小滿的臉龐,“太虛山名聲在外,山上住著的都是修道的高人。“
“于是,我們便帶著小滿到了太虛山。到了之后才發現,像他這樣的孩子,只能住在山下的驛館內宅。“陸嬸淺嘆了一口氣,微微發顫的聲音緩和了下來,“在內宅里,等待著山上的道長們,定時的來給他們這些孩子傳道修行......“
“小滿在那里住了整整一年零三天。“陸嬸的眼中閃過一絲曾經有過的喜悅,“他的身體也真的有所好轉,我記得他回來時,完全變了個樣,不僅病好了,人也開朗了不少,力氣也大了......“她眼中的喜悅緩慢消失,聲音也突然的哽住,“直到上月初三......“
屋中的油燈猛地爆出一個燈花,陸嬸的臉在明暗交替中顯得格外蒼老。
“那晚小滿去廚房沏茶,遲遲不出來。他爹進去找,發現他倒在地上,身上......“陸嬸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身上已經開始長出那些銀白色的東西。“
陸嬸擦了擦眼角的眼淚,“自那之后,他就越來越嚴重,胡話也越說越多,人也就越發的不清醒。”她撫摸著小滿那被抓得有些潰爛的手臂,“他一會說癢得受不了,一會又說痛得不能碰……”
路憫看著淚眼婆娑的陸嬸,也不知道作何安慰,只和陸嬸說了一句,“陸嬸你好好照顧他,我去想想辦法。”
夜已深,陸嬸給路憫安排了一間靠西的小屋子。關上門后,路憫心中五味雜陳,難以入眠。
“血湖......銀光......“他輕聲的念著,“怎么會這么巧?”
奈何那個夢里的場景和情節,他早已經完全想不起來,只是這兩個關鍵詞語觸發了他。
“太虛山……”,他坐在昏暗的燈盞下,喃喃自語,“血湖……”
太虛山他雖未去過,但也曾聽村里的人說起過,在書里也讀到過。那里群峰環繞,有山有水,但是唯獨不像是會有湖泊的樣子。
路憫眼神一定,果斷的吹滅了油燈,快速的躺上了床,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入睡。因為就在剛剛,他做了一個決定,無論那太虛山中是否藏著什么,想要治好小滿,那他必須走一趟——明日就去太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