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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百花殺

第一章

「杳杳,裴鶴明把牡丹王給了蘇家女。」母親攥著我的手發抖。

我撫上腕間紅痕,那是前世鐵鏈勒出的印記。

「娘,」我笑得溫軟,「這一世,換個太子便是。」

他想坐擁江山美人?得先問我江家答不答應。

1

百花宴的風裹著甜香。

裴鶴明站在庭中。

手里那株姚黃牡丹,金輝泛在花瓣邊緣。

是皇后一早挑出的花王。

前世此刻,該在我手中。

那時我還當是他的心意。

「蘇妹妹,」他的聲音穿過人群,「此花配你正好。」

蘇扶楹羞怯抬眸。

藕荷色羅裙在花叢中,倒有幾分弱柳扶風。

周圍抽氣聲接著是竊笑。

那些目光像針,扎得人疼。

我端起白玉酒杯。

酒液冰涼,壓下心頭躁動。

「此花甚美,」我笑得坦蕩,「確是良配。」

裴鶴明看過來。

眼中閃過詫異,隨即是理所當然的得意。

他大約以為我在欲擒故縱。

畢竟所有人都說,我江岫白,未來太子妃,只能是他的妻。

上首皇后猛地放下茶盞。

青瓷碰案幾的脆響,讓喧鬧瞬間停了。

她鬢邊赤金鳳凰步搖晃了晃。

臉色沉得能滴水。

可裴鶴明像沒看見。

還在蘇扶楹耳邊低語。

惹得那女子面紅耳赤。

我垂下眼簾。

遮住眸底冷笑。

真好,他還是這么蠢。

蠢到以為江家支持是應當。

蠢到看不清蘇扶楹眼底的野心。

皇后輕咳一聲。

「岫白,」她放緩語氣,「過來本宮身邊。」

我依言起身。

裙擺掃過花徑,帶起幾片落英。

經過裴鶴明身邊時。

他終于分給我一個眼神。

帶著施舍般的安撫。

仿佛在說,正妻之位雖給不了,側妃尊榮不會少。

我心頭作嘔。

面上卻愈發恭順。

皇后身邊大宮女捧錦盒上前。

打開瞬間,滿堂皆驚。

那是支鳳頭金釵。

鳳凰口銜明珠,尾綴紅寶。

是當年圣上賜皇后的定情之物。

「這西府海棠養得極好,」皇后執起金釵,「本宮賞你。」

冰涼金器要觸發髻時。

我屈膝跪倒。

「娘娘,」額頭抵著地面,聲音發顫,「此釵象征帝后情深,臣女萬不敢受。」

2

皇后的手僵在半空。

我能感覺到她的視線。

灼熱得幾乎要燒穿衣衫。

蘇扶楹的呼吸陡然變重。

方才嬌羞的臉,此刻白得像紙。

庭中靜得能聽見花落。

一聲驚呼劃破寂靜。

「哎呀!」

小宮女端著甜湯。

腳下趔趄,整碗潑在裴鶴明衣袍上。

明黃綢緞瞬間暈開污漬。

裴鶴明勃然大怒。

抬腳想踹,被蘇扶楹死死拉住。

「殿下息怒,」她柔聲勸,眼中卻飛快閃過快意,「許是妹妹太慌張了。」

小宮女趴在地上磕頭。

額頭很快磕出了血痕。

皇后厲聲喝:「拖下去,杖責三十!」

太監們上前拖人。

哭喊聲漸行漸遠。

我趁亂再次叩首。

「娘娘,臣女蒲柳之姿,實在不配此等重寶。」

皇后盯著我半晌。

鬢邊鳳凰步搖輕輕晃。

她收回金釵。

「你這孩子,越發懂禮了。」

話鋒一轉,她笑道:「閑來無事,多進宮陪本宮說話。」

這是在提醒我。

江家與太子府的關系,不是我想斷就能斷。

我恭聲應是。

宴席后半段。

皇后興致缺缺。

早早由嬤嬤攙扶退場。

她一走。

裴鶴明立刻坐到蘇扶楹身邊。

低聲安撫。

蘇扶楹時不時抬眼望我。

眼中帶著炫耀和挑釁。

我端著茶杯。

看他們演情深意切的戲。

沒過多久。

裴鶴明身邊小德子捧錦盒過來。

「縣主,」他語氣倨傲,「殿下送您西洋鏡。」

錦盒里是面銀亮鏡子。

確是稀罕物。

蘇扶楹走過來。

親昵挽我手腕:「是我與殿下特意去典玉齋挑的,想著妹妹定喜歡。」

她的指甲幾乎嵌進我肉里。

我不動聲色抽回手。

拿起鏡子照了照。

忽然笑道:「既是殿下所贈,多謝殿下。」

刻意忽略她強調的「一同挑選」。

裴鶴明露出滿意神色。

大約覺得我終是識趣。

3

離開皇宮時,暮色已濃。

馬車碾過青石板路。

發出規律聲響。

我將西洋鏡扔給翠蓮。

「扔了。」

「縣主,這可是稀罕物……」翠蓮捧著鏡子。

「看著惡心。」我閉上眼。

前世畫面浮現。

就是這面鏡子。

蘇扶楹日日對著描眉畫眼。

穿著我縫制的衣裳。

站在裴鶴明身邊。

而我,被囚冷宮。

連銅鏡都摸不到。

馬車忽然停下。

「縣主,太子殿下攔路。」車夫稟報。

我掀起車簾。

裴鶴明立在路旁。

月色勾勒出他慍怒的輪廓。

「為何打扶楹?」他劈頭蓋臉地質問。

忘了白日是誰先給我難堪。

我懶得爭辯。

「殿下若是無事,臣女先行告辭。」

「站住!」他伸手想拉我。

被我側身避開。

他臉色更難看:「母后屬意你我聯姻,我知你心悅于我。待娶了扶楹,必給你側妃之位。」

這番話,與前世分毫不差。

我看著他自負的臉。

忽然覺得可笑。

「殿下,」我笑得眉眼彎彎,「臣女只想做正妻。」

他一怔,隨即嗤笑:「你江家雖勢大,也不能如此狂妄!」

「那便換個能讓我做正妻的太子。」我拂過衣袖。

轉身上車。

馬車啟動。

將他驚怒的叫喊拋在身后。

回到江府。

前廳燈火通明。

父親端坐主位,眉頭緊鎖。

母親不停抹眼淚。

見到我進來。

母親立刻迎上:「杳杳,沒受傷吧?」

「娘,我沒事。」我握住她冰涼的手。

父親放下茶盞:「那蘇氏……」

「爹爹,留著她有用。」我打斷,「裴鶴明不是想娶她嗎?我偏要讓他如愿。」

父親眼中閃過詫異,隨即了然:「你想扶持四皇子?」

我點頭。

四皇子裴鶴渲。

生母早逝,宮中步步維艱。

是最不起眼的一個。

也是前世,唯一試圖為江家求情的人。

雖然后來被裴鶴明賜了毒酒。

「可是四皇子勢單力薄……」母親憂心忡忡。

「正因如此,他才需要我們。」我看向父親,「爹爹,裴鶴明狼子野心,江家不能再重蹈覆轍。」

父親沉默良久,終是頷首:「你想做什么,爹爹都支持你。」

那一刻,心頭巨石落地。

這一世,有家人做后盾。

我定能護住江家,護住自己。

4

接下來幾日。

宮中消息不斷傳來。

圣上因百花宴之事斥責裴鶴明。

皇后四處奔走,卻收效甚微。

這日,我正在花園修剪花枝。

翠蓮匆匆跑來:「縣主,太子府的小德子來了,態度傲慢得很。」

「讓他進來。」我擦拭手上泥土。

小德子昂首闊步走進來。

連禮都懶得行:「我家殿下邀縣主明日游湖。」

他那副狗仗人勢的模樣。

與前世如出一轍。

我端起茶杯:「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德子沒料到我如此冷淡。

愣了一下,不滿道:「縣主,我家殿下還等著回話呢!」

「滾。」我抬眸,眼神冰冷。

小德子被我眼中寒意嚇得一哆嗦。

灰溜溜地走了。

待他離開。

我放下茶杯:「殺了。」

翠蓮應下:「是。」

第二日,我前往湖邊。

裴鶴明與蘇扶楹已在涼亭等候。

遠遠望去,像一對璧人。

見到我來。

裴鶴明起身:「岫白,你可算來了。」

蘇扶楹也走上前:「江姐姐,昨日之事是我不對。」

我懶得虛與委蛇。

徑直走向游船:「不是要游湖嗎?」

船行至湖心。

一個小廝端糕點上前。

腳下一滑,險些將托盤摔在裴鶴明身上。

「廢物!」裴鶴明怒斥。

眼神意有所指地看向我:「還是自家養的奴才好用,犯了錯,打一頓就乖了。」

他在暗示小德子的事。

我故作不懂:「殿下說的是。」

蘇扶楹坐在一旁,臉色忽明忽暗。

船行過半。

我借口吹風,走到船頭。

翠蓮悄聲稟報:「縣主,都安排好了。」

我點頭,看著遠處橋墩。

嘴角勾起冷笑。

沒過多久。

船身劇烈搖晃。

隨即傳來巨響——船撞在了橋墩上。

船艙內一片混亂。

裴鶴明與蘇扶楹的驚叫聲此起彼伏。

我站在船頭。

冷冷看著他們慌亂的模樣。

很快,岸邊官兵趕來。

七手八腳將二人從水中撈出。

他們衣衫盡濕,狼狽不堪。

蘇扶楹發髻散亂,釵環盡失。

引得岸邊百姓紛紛側目。

5

太子與蘇姓女子游湖茍且,船翻后衣衫不整地被救起。

消息一夜傳遍京城。

圣上龍顏大怒。

將裴鶴明禁足東宮,閉門思過。

朝堂之上,御史們紛紛上奏。

彈劾裴鶴明德行有虧。

皇后焦頭爛額。

江府內,父親看著密報。

眉頭舒展:「做得好。」

「只是第一步而已。」我為父親斟茶,「接下來,該輪到四皇子了。」

父親點頭:「三日后的詩會,你與四皇子『偶遇』。」

詩會當日,春和景明。

京中才子佳人齊聚城郊別院。

我剛走到院門口。

看到一個青衫男子站在柳樹下。

身形清瘦,眉眼溫潤。

正是四皇子裴鶴渲。

他察覺到我的目光。

轉過頭,淺淺一笑。

如春風拂過湖面。

我心頭微動,上前見禮:「見過四殿下。」

「江縣主不必多禮。」他聲音溫和。

我們并肩漫步小徑。

談論詩詞歌賦。

他學識淵博,見解獨到。

與草包裴鶴明截然不同。

忽然聽到一陣喧嘩。

原來是裴鶴明來了。

正與幾位公子爭執。

「不過是個失勢的皇子,也配與江縣主同行?」一個紈绔子弟口出不遜。

顯然是受了裴鶴明指使。

裴鶴渲臉色白了白,卻沒反駁。

我皺眉,正要開口。

裴鶴明走過來:「四弟倒是好興致。」

「太子殿下,」我擋在裴鶴渲身前,「此處乃文人雅集。」

裴鶴明沒想到我會護著裴鶴渲。

愣了一下,怒道:「江岫白,你別給臉不要臉!」

「殿下若是再胡言亂語,休怪臣女不客氣。」我挺直脊背。

他被我眼中堅定震懾。

一時說不出話來。

周圍人議論起來。

看向裴鶴明的眼神充滿鄙夷。

裴鶴明自覺失了顏面。

憤憤離去。

6

詩會之后。

我與裴鶴渲的「偶遇」傳遍京城。

有人說我棄暗投明。

也有人說我野心勃勃。

裴鶴明氣得派人送幾封斥責信件。

都被我扔進垃圾桶。

這日,我正在府中翻看兵書。

翠蓮進來:「縣主,皇后娘娘請您進宮。」

「知道了。」我放下兵書。

心中了然。

皇后這是急了。

想從我這里找突破口。

進宮見到皇后時。

她正坐在窗邊發呆。

鬢邊華發又多了幾縷。

見到我進來。

她強打精神:「岫白來了,快坐。」

「謝娘娘。」我依言坐下。

「你與四皇子走得很近?」她開門見山。

「不過是偶遇幾次罷了。」我避重就輕。

她盯著我半晌,嘆了口氣:「岫白,你是個聰明孩子。明兒雖有錯,但他畢竟是太子。江家與太子府聯姻,才是最好的選擇。」

「娘娘,」我抬頭,「強扭的瓜不甜。」

她臉色沉下來:「你這是在威脅本宮?」

「臣女不敢。」我垂下眼簾,「只是臣女心意已決。」

皇后揮了揮手:「你走吧。」

離開皇后宮中。

我繞路去了四皇子的宮殿。

裴鶴渲正在看書。

見到我來,有些驚訝:「江縣主?」

「我來,是想與殿下談筆交易。」我開門見山。

他放下書:「哦?什么交易?」

「我助殿下登上太子之位,殿下許我后位。」我直視他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江縣主倒是直接。」

「殿下只需回答,應還是不應。」

他沉默片刻,緩緩點頭:「好,我答應你。」

7

與裴鶴渲達成協議后。

事情進展順利。

父親在朝堂上扶持裴鶴渲。

我則利用前世記憶。

避開一個又一個陷阱。

還時不時給裴鶴明制造麻煩。

這日,我收到消息。

裴鶴明為奪回圣心。

竟想私自調動京畿衛。

「真是愚蠢。」我將密信遞給裴鶴渲,「這是扳倒他的好機會。」

裴鶴渲看著密信:「此事非同小可,恐引火燒身。」

「我已有計劃。」我湊近他,低聲說出安排。

他聽完,眼中閃過贊賞:「江縣主果然妙計。」

三日后。

裴鶴明調動京畿衛的消息被捅到圣上面前。

圣上震怒,下令徹查。

證據確鑿。

裴鶴明百口莫辯。

最終,圣上廢黜他的太子之位。

貶為庶人,圈禁府中。

消息傳來,滿朝嘩然。

皇后得知后,一病不起。

蘇扶楹的下場更凄慘。

被家族拋棄,淪落風塵。

而裴鶴渲。

在父親力薦下,被冊封為新太子。

冊封大典那日。

他身著太子禮服。

朝我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我回以淺笑。

前世的債,今生已償。

家族的榮耀,我親手守護。

這一世,我不再是那個癡戀太子的傻姑娘。

我是江岫白。

是未來的皇后。

是能與新太子并肩而立的人。

8

冊封大典后。

宮中格局悄然改變。

裴鶴渲雖登上太子之位。

但根基未穩。

朝堂上仍有不少人觀望。

這日,我在府中處理事務。

翠蓮稟報:「縣主,新太子殿下來了。」

我有些意外。

起身相迎。

裴鶴渲走進來。

一身常服,更顯溫潤。

「今日得空,特來拜訪。」他笑道。

「殿下客氣了。」我請他入座。

侍女奉上茶水。

他端起茶杯:「多謝江縣主近日相助。」

「殿下言重,」我淡淡道,「這是我們的約定。」

他放下茶杯:「我知你與裴鶴明恩怨頗深。」

「往事已矣。」我不愿多提。

他看著我:「往后,有我在,定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我抬眸,撞進他認真的眼眸。

心中微動。

卻只是頷首:「多謝殿下。」

幾日后,圣上設宴。

席間,有人提及裴鶴明舊部蠢蠢欲動。

裴鶴渲從容應對。

言辭間盡顯謀略。

我坐在席間,看著他沉穩的模樣。

知道自己沒有選錯人。

宴后,裴鶴渲邀我同行。

月光灑在石板路上。

「那些舊部,我會處理干凈。」他道。

「殿下自有主張。」我應道。

他停下腳步:「岫白,待根基穩固,我便奏請圣上,賜你我成婚。」

我看著他:「殿下不必急于一時。」

他輕笑:「我等得起,但我不想讓你等太久。」

9

日子一天天過去。

裴鶴渲在朝堂上的勢力漸穩。

父親也愈發欣賞他。

這日,我收到一封密信。

是關于蘇扶楹的。

信中說她不甘墮落。

竟想聯合裴鶴明舊部反撲。

我將密信交給裴鶴渲。

他看完,眉頭微蹙:「看來是我太仁慈了。」

「斬草需除根。」我道。

他點頭:「我知道該怎么做。」

沒過幾日。

蘇扶楹與人密謀的證據被呈到圣上面前。

圣上下令嚴查。

牽扯出不少裴鶴明舊部。

裴鶴渲借此機會。

將那些反對勢力一網打盡。

朝堂之上,再無人敢質疑他的地位。

皇后的病漸漸好轉。

卻對朝政不再插手。

只是偶爾召我入宮。

語氣溫和,待我親厚。

我知道,她是想借此拉攏江家。

穩固裴鶴渲的地位。

我也樂得配合。

維持著表面的和諧。

10

一年后。

裴鶴渲根基已穩。

圣上身體漸衰。

朝中大臣紛紛上奏。

請立太子妃。

裴鶴渲入宮面圣。

請旨賜婚。

圣上準了。

婚期定在三月。

那日,紅妝十里。

鑼鼓喧天。

我坐在花轎中。

想起前世種種。

恍如隔世。

花轎停在東宮門前。

裴鶴渲親自掀開轎簾。

伸出手。

我將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握緊我的手。

在我耳邊低語:「往后余生,請多指教。」

我抬頭,看著他含笑的眼眸。

回握住他的手:「余生,請多指教。」

踏入東宮的那一刻。

我知道。

新的篇章,開始了。

前世的苦難,都已化作今生的鎧甲。

我與他。

將攜手并肩。

守護這江山。

守護彼此。

守護江家的未來。

番外

三更的梆子敲過。

我還坐在燈下翻看著奏折。

腕間的紅痕早已淡去,只剩淺淺一道印子,像枚褪色的胎記。

「還沒看完?」裴鶴渲披了件披風走進來,將暖爐塞進我手里。

我抬頭看他,燭火在他眼底跳動。

「江南水患的折子,得再核一遍。」

他接過我手里的奏章,隨手翻了兩頁:「明日讓戶部再呈份明細便是,夜深了。」

我沒動,指尖摩挲著暖爐上的纏枝紋:「今日大理寺遞了案宗,說裴鶴明在圈禁處瘋了,見人就喊自己是太子。」

裴鶴渲的動作頓了頓,隨即淡淡道:「知道了,讓看守的人多上點心。」

我看著他:「你不恨他?」

前世他被裴鶴明賜毒酒時,該有多疼。

他卻笑了,伸手撫過我鬢角:「恨過。但看到你腕間的疤,就覺得他不配再占我半分心思。」

我心頭一熱,剛要說話,就見他屈指在我腕間那道淺痕上輕輕敲了敲。

「這印子,該換個新的了。」

他從袖中取出個錦盒,打開時,里面躺著枚玉鐲,暖白的玉上纏著細細一道赤金,像極了那道淡痕。

「太醫說你體寒,戴玉養人。」他執起我的手,輕輕將玉鐲套上去,「當年在詩會上見你第一面,就想著,誰家姑娘生得這樣好,偏要藏起鋒芒,裝成副溫順模樣。」

我愣住。

原來那時他就看出來了。

窗外忽然飄起雪來。

他伸手將我攬進懷里,下巴抵著我發頂:「明日陪我去趟皇陵吧,給母后掃掃雪。」

他生母早逝,陵園向來冷清。

我點頭:「好。」

第二日雪停時,我們并肩走在皇陵的石板路上。

他給生母的墓碑添了新土,又在旁邊空地上站了許久。

「這里,將來是我的位置。」他忽然開口,「左邊給你留著。」

我心頭一顫,卻故意逗他:「若我不愿與你同葬呢?」

他轉頭看我,眉眼溫潤如昔:「那便把我的碑挪去你喜歡的地方,江南如何?你說過喜歡那里的杏花。」

回去的路上,馬車里暖融融的。

我摩挲著腕間的玉鐲,忽然想起前世臨死前的情景。

囚車駛出皇城時,遠遠聽見禮樂聲,那是蘇扶楹的封后大典。

那時我想,若有來生,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可此刻靠在裴鶴渲肩頭,聽著他低聲說著春耕的安排,忽然覺得,比起復仇的快意,這樣的安穩更讓人貪戀。

「在想什么?」他捏了捏我的臉頰。

我抬頭吻了吻他的下頜:「在想,這一世的春天,來得真早。」

車窗外,柳枝已抽出嫩芽,鵝黃一片。

像是誰把前世的寒冬,都揉碎在了這個春天里。

(完)

氣鼠我了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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