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的銅鏡,襯著一層水汽,映著微弱的燭光,折射出一片光亮。林平緩緩靠近,朦朧的水珠之間,是一張美得出奇的少女面龐。
微卷的褐色長發(fā)盤成蓬松的圓髻,一支白玉簪穿過縷縷青絲,那抹熒白如月光鉆入一片褐色森林,又從另一側(cè)略傾斜地滑落。
眉骨似座柔和山脈,眼窩便是那山泉,一雙溫婉深情的大眼睛便是山泉映照的明月,閃爍著琥珀色的光芒,睫毛修長,似蝶翼般扇動,鼻梁恰到好處地承接了眉骨,筆挺卻不凌厲,鼻尖處圓潤如玉。
唇角自然地彎著,仿佛始終勾勒一抹笑意,唇瓣飽滿柔美,配上那恰到好處的紅潤,竟有著東方美人獨有的含蓄之美。
窄巧的臉蛋,仿佛是被精心雕刻一般,側(cè)臉輪廓在燭火的微光下,隱匿在光影之中,只那一側(cè)的下頜線便如春風(fēng)拂過的玉棱。
白皙的皮膚一如柔光中的美玉,只顴骨眼角下,一粒紅痣猶如半點朱砂。東方的柔美,西方的利落,世間一切美好,被造物主揉碎、融合,在這張臉上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我穿越成女的了?林平一頭霧水,左右端詳之間,只見那雙美眸突然顫抖了一下,那張絕美面龐像是受到了驚嚇,紅唇微張,下一秒,尖叫聲響起,把林平從思緒中拉回。
“公主!怎么了!”侍女幾乎是在兩次呼吸之間就來到了林平面前,只是她貌似沒有注意到飄浮在半空中的林平。
林平轉(zhuǎn)過身來,碰上那雙琥珀色瞳孔,沒有了銅鏡上的朦朧,那絕色面龐就這樣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在他的眼前。一時間,林平愣在了原地,就這么望著那雙美眸。不知為何,在見到的第一眼,一種無法名狀的心酸涌上他的心頭,在少女的驚恐的目光中,他竟流下兩行清淚。他不信命,不信輪回,可現(xiàn)在卻有著一種跨越了時空的思念在他的心口蔓延,明明還是初見,卻如久別重逢。
哪怕先前的空靈男聲只是提及一個“她”字,但此刻,林平心中便已確認,那個“她”便是眼前的少女,靈魂深處的震顫早已告訴了他答案,只是林平自己也不清楚,那深刻的共鳴究竟是因為少女的美貌,還是其它的一些不可說的原因。
林平手中的玉佩隱隱閃過一絲光芒,只是此時此刻沒人能夠注意到。
“蘇娜,你看不到嗎?那個男人!”少女原本屈坐在浴桶的雙腿此刻蜷縮在一角,驚恐地看向慌忙來查看情況的侍女。
“公主,您怎么了,別嚇我啊,這里哪有其他人啊?”蘇娜茫然地看向四周,分明什么也沒有,轉(zhuǎn)頭再看向浴桶中蜷縮的公主,眼中噙著淚說道。
只有她能看到我!林平幾乎是在一瞬間便得出了結(jié)論,本能驅(qū)使他張口解釋,雖然他也不知道解釋什么,但就是有這樣的沖動。然而未及開口,他卻遲鈍地反應(yīng)過來,這周遭的環(huán)境赫然是一間古樸的浴室,而那少女此刻正也一絲不掛。
他趕忙想要轉(zhuǎn)過身去,在他作出動作前,公主卻慌亂地揚起一陣水花,他下意識地抬手擋眼,絲毫沒有注意到手中的玉佩。
公主的雙眸透過水花,敏銳地捕捉到了那抹瑩白,那熟悉的花紋使其停下手中的動作,美眸之中滿是詫異。
“安陽佩!你到底是誰?怎么會有我沙蘭國寶!”少女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心中的恐懼,問道,聲音卻依舊有些顫抖。
林平聞言,后知后覺地翻過手掌,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握著一塊白玉質(zhì)地的瑩白玉佩,還未等他定神細看,那玉佩便化作一束流光,鉆進他的眉心,只留下一臉迷茫的林平和同樣被這一幕震驚的公主。
“公主!安陽佩還好端端地在您寢宮放著呢!您究竟是怎么了呀,別嚇蘇娜好不好?”蘇娜見公主竟然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嚇得哭了起來。
少女聞言回過神來,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玉體暴露在這個陌生男人面前,俏臉不禁一陣緋紅。
她背過身去,隨后從浴桶之中猛地站起,一手抓起掛在一旁的白紗裹住嬌軀,一手把啜泣的蘇娜攬在懷里,看向林平的眼神之中多了些凌厲,紅唇微張,剛欲呼喊侍衛(wèi),卻被林平?jīng)_來,一把捂住,雙眸對視之間,那琥珀色的瞳仁滿是羞怒。
“公主……是吧?得罪了,你先聽我說,他們都看不到我,只有你能看到我……我們能談?wù)剢幔俊绷制揭膊还苌倥懿荒芙邮埽皇且晃兜亟忉專艁y之下有些語無倫次。
少女此時被林平捂住了嘴,再加上在浴室之中被一個陌生男子這般粗魯?shù)貙Υ匀粧暝脜柡Α?/p>
蘇娜看著與空氣對峙的公主,此刻她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雙眼微瞇向著面前的墻壁看了又看,卻依舊什么也看不到,如此折騰下來,她心里更急了,看向公主的眼神也更加擔(dān)憂,幾乎是有些哀求的意味了。
公主你可千萬別有什么差錯呀!她心里這樣想,眼淚也是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接著一滴地奪眶而出。
“我與這什么玉佩有關(guān)!”情急之下,林平這句幾乎是喊出來的,為了強調(diào),他還用力點了點自己的眉心。
公主果然停止了掙扎,眼神之中羞怒依舊,卻多了分詫異,因為掙扎的緣故她俏臉通紅,呼吸沉重。
她垂下眼眸,調(diào)整好自己的狀態(tài)后向同樣狼狽的林平點了點頭,后者這才收回那只捂住紅唇的手,向公主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
“蘇娜,你先出去吧,我沒事,去寢宮看好安陽佩。”公主此刻恢復(fù)了理智,淡淡地向懷中的蘇娜說道。
“公主您真的沒事嗎?您要是出了差錯我該怎么向王上交代啊……”蘇娜依舊在啜泣,擔(dān)憂地詢問,在得到公主肯定的答復(fù)后,只得退出浴室,依命朝寢宮去了。
于是,浴室內(nèi),只剩公主和如鬼魅般飄浮的林平兩人。林平低頭長嘆一口氣,雖說別人看不到自己,但侍衛(wèi)若是來了,眼前的公主怕是會被認定是精神不正常,到時免不了一陣麻煩,再想解釋也難找機會。
“我是沙蘭國公主萊斯納茜,你的名諱?”公主率先打破平靜,緩緩地說道。
“我是林平,應(yīng)該是個雍人……吧……”林平趕忙回應(yīng)道。
除了名字他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來自哪里,不過沙蘭在歷史中大部分時候都是雍朝時期,想來這個回答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雍人?不在中土呆著,來我沙蘭做什么?”萊斯納茜美眸微瞇,那犀利的目光看得林平背后一涼。
萊斯納茜仿佛對雍朝有著很大的成見,先前的恐懼此刻伴隨著那聲“雍人”煙消云散。
林平見她反應(yīng)這么大,只覺一陣頭疼,怎么解釋呢?難道跟古人說自己是穿越的嗎?還只是個靈魂體……
等等!一道靈光從林平腦中閃過。不知這樣行不行得通……
“準(zhǔn)確來說,我是來自中土的仙人,只是那里現(xiàn)在是雍朝的地盤,那安陽……佩?你們是這么叫的嗎?總之那出自我手,本是兩塊,一塊寄存著我的仙識,一塊流落沙蘭。”林平故作高深地緩緩道來,心里卻生怕這胡亂編造的謊言有絲毫的破綻。
“仙人?仙識?可是為什么你說只有我能看到你?還有,安陽佩為我沙蘭圣人制作,從古至今就只有一塊,如何平白無故多出一塊來?”萊斯納茜被她說得滿頭霧水,也不管那么多,只把心中疑惑一次性問完。
“胡說!若我言有假,那玉佩怎么能融入我眉心?至于為什么只有你能看到我……因為……你是另一塊安陽佩的持有者!”林平被逼無奈,只能詭辯,把有限的線索東拼西湊,試圖以“言之鑿鑿”來說服萊斯納茜。
“這么說……你真是仙人?”林平的一番詭辯倒真的有了效果,萊斯納茜竟有些被說服了,畢竟安陽佩的傳說只是傳說,而林平所言卻是她親眼看到的。
林平聞言暗松了口氣,卻挺直腰板,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如此。”
萊斯納茜低下頭,提著白紗行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沙蘭禮,雖有些懵,但還是警惕地問道:“仙人來此,所謂何事?”
林平正想搪塞過去,腦海中那個空靈的男聲卻再次響起:
“幫助她……守護她……”
鬼使神差一般,林平竟脫口而出地重復(fù)所聞:“幫助你……守護你……”
等再回過神,卻只見那雙琥珀色的美眸之中,詫異、不解還有一抹驚喜閃過,一種復(fù)雜的氣氛在這間小小的浴室蔓延開來。
林平沉重地呼吸,他的回答明顯并非自愿,想要張口說什么,卻如噎在喉。
“您聽到了嗎?我的禱告……”萊斯納茜的美眸之中,那點驚喜的晶瑩,融化了一切,警惕也罷,不解也罷,此刻只是云煙。
“我聽到了,所以我來了。”林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說,但仿佛他就應(yīng)該這么說一般,沒有詭辯時的僥幸,只有莫名的鄭重之感,一剎那,他便接受了這來得突然的使命,也或許是更遙遠的時候,他便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