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當一場夢就好了。”
喜。
墨墨把尖叫死死堵在喉嚨里,左手捂嘴,右手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把人往角落拖。
要是真能被鬧鐘叫醒多好。
螭王·翟北宴出現在C級地下城入口的消息只要傳出去,十分鐘內,整條采集隊列都要炸成廟會。光想一想,她就腳軟得想訂當晚回白川市的末班車。
還好,此刻還沒人認出這位S級殺星。害怕的目光卻在一點點聚攏——像試圖靠近光源又不敢撲上去的螢火蟲。
在她的判斷里,翟北宴整個人都像強行塞進人族模板的遠古兇獸。墨墨攥著他外套的袖子,一秒都不想再給人拍照的機會。
“先、先把您請到里頭——”
男人沒出聲。漆黑眼珠掠過她扣在自己腕上的蔥白手指,隨她牽著走。
照理說,陌生人近身三步以內,他早該用威壓教對方做人。可這會兒,他只覺得那點體溫像早春的溪水,把萬年不化的冰層燙出了一個縫隙。
“小兔子。”
墨墨正踮著腳尖探路,忽然聽見一句壓低的氣音,嚇得差點原地蹦起來,啪地甩開他的手。
“我的天——”
她只顧擔心有人回頭認人,卻忘了自己剛才一直抓著人家。
“是不小心冒犯的,對不起……”
墨墨縮著肩往后退,還沒退出一個身位,男人邁進一步,腿長帶來的壓迫感瞬間把她的世界拉成近距離特寫。
“醒我做什么?”
“如果是指馴服邀請,那、那不能算醒您,我有個人情況……”
她把視線扭向天花板,心臟砰砰撞肋骨。
“異能廳開出的條件太垃圾?”男人抬杠似地問,嗓音低得發啞。
“沒!”墨墨慌得直擺手,“我沒聽完細則,但那邊說是會給頂薪。”
“無論他們給多少,我都加一倍。你開價。”
“真不是錢的問題,我最近手頭事多——您別誤會。”
“多?”翟北宴的唇角勾起冷淡的弧度。
一個在采集隊里混日子的E級馴服者,能忙到哪里去?
讀不懂她。讀不懂就攻不破。他側頭,語調像打磨過的刀鋒:
“怕我?”
“……怕什么?”
“討厭我?”
討厭嗎?心跳都快把自己震成碎片了。
臉繃住,但耳尖還是給熱氣蒸熟。墨墨深呼吸,把所有表情按進回收站。
這位厭惡粉絲的螭王,一旦確定她是其中一員,會不會把“厭惡”兩字寫在臉上?
她不想看見那張臉被陰影覆蓋。
“也沒到討厭的程度……”
“那就是不夠喜歡?”
墨墨把脖子恨不得折進胸口:“算、算是吧。”
男人彎腰,下巴幾乎貼上她發漩,清爽的松針香順著呼吸鉆進她鼻腔。
她瞬間走神:原來螭王本人連味道都——
她猛地甩甩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思緒踹進深淵。
“我該怎么馴你?”
這話也太離譜了點!墨墨差點原地蒸發。
“我、我就E級。比我強的馴師多得是。”
頭皮像被火烤,她幾乎想找條裂縫鉆地。
“各位采集手,請入口集合——!”
異能廳員工的吆喝像救命稻草。墨墨臉一下亮起來,鞠了個九十度的躬:“時間到了!那、那我先走,您保重!”
她拎著小包就往入口跑,步伐帶著逃出生天的雀躍。
——見到了活的螭王。回家要狠狠跟頌頌炫耀。
想到這兒,她無聲咧嘴,掏出手機。
地下城無信號,她準備切飛行模式,通知欄卻跳出一條新回復。
【L:螭王需要的穩定劑比其他覺醒者多得多。別拿謠傳當真,他不是危險份子,是用命守城門的英雄。】
——Hero個頭。
——粉絲濾鏡加厚到防彈玻璃了嗎。
——閉嘴吧網絡圣母,跑到別人家喂狗食?
墨墨皺眉:“奇怪,我把句號都刪了啊……”
“哦?”
身后壓下一道陰影,聲線低沉。不祥預感炸成煙花,她一點點抬高視線。
理所當然應該離開的螭王,像背后靈似的站著。毫不見外地垂眸看她的屏幕,長眸瞇成一條浸透寒月的線。
“墨墨小姐,好像——是我的粉絲?”
“不是。”
回答比問句還快,連本人都覺得應激。沉默像鉛塊墜地。
墨墨腳尖蹭地,一溜煙鉆進地下城入口。
燈光逐段亮起,前方人群腳步聲雜亂。她走在隊尾,忽然聞到熟悉的氣息,回頭。
男人像冥府守門人貼在她身后。
她環顧四周,揮著步子,與帶隊大哥拉開半條黑暗走廊的距離,才壓著嗓子開口:
“您到底是怎么進來的?”
“報了采集。”
“螭王親自報C級七周目草本采集,異能廳敢接?!”
“用別人的名字。”
“手環會驗證獵人編號——”
“手環不是我的。”
翟北宴抬手,腕上金屬環在冷光里閃了閃。
……戴錯手環也是犯法的吧?她滿頭黑線。
男人又靠近半步。
“跑什么?”
“沒、沒跑,正巧到點……”
“那就同行,不反對吧?”
“……”
現在申請退場還來得及嗎?
墨墨捏了捏耳垂,把情緒按回去。腳步再慢,也走到了通道盡頭。
空間像兩塊截然不同的拼圖被粗暴粘合——幽藍霧林陡然鋪開。
墨色枝干,發光苔衣。這里開始,才是真正意義的副本。
她打亮頭燈,查看設備里實時刷新的地圖,朝指定區塊走。后頸能清晰感覺到那道存在感跟著。
‘救命,完全集中不了。’
她停下腳步,回頭。男人對她彎了彎眼睛,唇形無聲:
“當我不存在,去做你的事。”
“怎么可能不存在……”
“在意我,也行。”
等于宣布——他今天跟定她了。
墨墨肩膀一塌,像被抽了電池的玩偶晃悠兩步。
進入分配區,她把燈熄掉。某些菌類只在無光環境現身。
人工光一滅,世界沉入深海。所幸空中漂浮著幽藍小精靈,如磷火星屑,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
“呼——”
她長吐一口氣,將自己的“波長”向四周蕩開。
幾秒后,那些見人就逃的藍團子猶猶豫豫圍攏。如蒲公英種子、又如霧狀水母,繞她旋轉,有膽大的落在發梢肩頭。
翟北宴抄著手,站在兩米外,像看科教片那樣冷靜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