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船艙里的氣氛就透著點不對勁。

姜若蘭剛把粥端上桌，就見江意悅坐在窗邊，手里捏著繡花針，卻對著一塊素布發了半天呆，嘴角還微微翹著，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悅兒，你繡的兔子耳朵都歪到下巴上了?！苯籼m戳了戳她的胳膊，一臉疑惑，“今天這是怎么了？撿著金元寶了？”

江意悅猛地回神，手忙腳亂地收針，臉頰微紅：“胡說什么，趕緊吃飯?！笨赡钦Z氣里的輕快，藏都藏不住。

另一邊，賈玟星剛走上甲板，就被孟韻撞了個滿懷。這位平日里沉穩的將軍，此刻嘴角咧得能塞下一個饅頭，見了他還樂呵呵地打招呼：“早啊，賈兄弟?！?/p>

賈玟星揉著胳膊，看著他那副傻樂的模樣，心里直犯嘀咕：這倆人……昨晚沒發生什么吧？

更奇怪的還在后面。

上午船長召集乘客開航行安全會，孟韻硬是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江意悅旁邊，人家講注意事項，他就盯著江意悅的側臉看，看得江意悅渾身不自在，狠狠踩了他一腳才收斂。

下午江意悅在甲板上練暗器，孟韻原本在旁邊練劍，練著練著就湊了過來，一會兒遞水一會兒遞帕子，活像個跟屁蟲。

“孟將軍，您能離我遠點嗎？暗器不長眼。”江意悅無奈地看著他。

“沒事，我身法快?！泵享嵭Φ靡荒槧N爛，“我給你看著風，免得有人打擾。”

姜若蘭拽著賈玟星躲在船艙門口，小聲道：“你看他那樣，跟條搖尾巴的狗似的，以前怎么沒發現他這么黏人？”

賈玟星摸著下巴，若有所思：“我猜啊……昨晚肯定發生了什么。你看江老板，雖然嘴上嫌他煩，可那暗器飛得比平時準多了，明顯心情好?！?/p>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了然的笑意。看來這趟泉州之行，不光有魔物要查，還有場好戲能看呢。

船一靠岸，咸濕的海風里就混進了泉州碼頭特有的喧囂——挑夫的號子、商販的吆喝、漁船歸港時的錨鏈聲，像一幅鮮活的畫卷在眼前鋪開。

江意悅站在跳板上，望著碼頭上熟悉的青石板路，眼眶微微發熱。曾幾何時，她和姜若蘭總在這里等師父回來，師父的藥箱里不僅有草藥，還藏著給她們帶的桂花糖、竹蜻蜓，陽光落在他的白胡子上，暖得像春日的風。

可那點暖意，終究被豐花鎮那場大火燒得一干二凈。

“現在沒有豐花鎮了?！彼p聲對身邊的姜若蘭說，聲音里帶著點發顫的沙啞，“泉州也沒有什么神醫了。”

姜若蘭攥緊她的手，指尖冰涼：“是啊，我們穿到這個鬼地方，好像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彼D了頓，忽然笑了笑，“但能遇見師父，總算是萬幸?！彼齻阮^看向江意悅，“對了，葉師兄有寫信來嗎？”

“出發前收到過一封?！苯鈵傸c頭，壓下翻涌的情緒，“他說讓我們先從泉州查起，那邊有幾起村民被魔物所傷的案子，他在京城也盯著張太妃的動向，兩邊分頭查?！?/p>

她回頭看向還在船尾搬東西的兩人，揚聲道：“你們倆磨磨唧唧干嘛呢？快點！”

賈玟星正扛著個大箱子往岸上挪，聞言苦著臉喊：“等一下！東西太多了，這箱子里全是暗器，沉得要命！”

孟韻跟在后面，手里提著個精致的木盒，里面裝著江意悅落在將軍府的那支鳳釵。姜若蘭瞅著他那架勢，挑眉笑道：“我說你們倆是闖蕩江湖呢，還是搬家？孟大將軍，你這是打算把京城的家當全搬到泉州來？怎么，想在這兒定居??？”

孟韻腳步一頓，看了眼江意悅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若能在此定居，也不錯。”

江意悅耳尖一動，沒回頭，只是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少貧嘴，趕緊跟上。先找家客棧安頓下來，再去衙門打聽案子?！?/p>

陽光穿過碼頭的桅桿，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四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混在往來的人群里，朝著泉州城的深處走去。豐花鎮的火早已熄滅，但新的路，才剛剛開始。

四人拐進一條僻靜的巷子，盡頭的“迎客來”客棧幌子在風里搖搖晃晃。剛走到門口，掌柜的就從柜臺后探出頭，看清江意悅的臉時，手里的算盤“啪嗒”掉在地上。

“江姑娘！”林掌柜快步迎上來，眼眶泛紅，“真的是你??！當年豐花鎮那場火，我還以為……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江意悅看著他鬢角的白發，認了出來——這是當年常去師父那里看病的林叔，總愛給她們帶糖葫蘆。她彎了彎唇角：“林叔，好久不見?！?/p>

“好，好啊！”林掌柜抹了把臉，上下打量著她們，“這么多年過去，你們這兩個小丫頭都長這么大了，出落得跟花兒似的。”

“林叔您老人家最近身體還好嗎？”姜若蘭笑著上前，幫他撿起算盤。

“好得很！”林掌柜笑得合不攏嘴，“我兒子兒媳婦去年剛生了二胎，家里添丁進口，日子紅火著呢。倒是你們，這些年在哪兒落腳？”

江意悅側身指了指身后兩人：“這兩位是我們在京城認識的朋友。這位是賈家大少爺，賈玟星?！?/p>

賈玟星拱手笑道：“林掌柜好。”

輪到孟韻時，江意悅頓了頓，含糊道：“這位……是我鋪子里的伙計。”

賈玟星“噗嗤”一聲沒忍住，被姜若蘭狠狠掐了把胳膊，才憋笑著轉過頭。

孟韻卻面不改色，上前一步拱手行禮，聲音沉穩：“林老板好，我叫孟韻?！?/p>

林掌柜也沒多想，熱情地往店里讓：“快進來快進來！樓上正好有兩間空房，我這就去給你們燒水！”

看著林掌柜忙碌的背影，姜若蘭湊到江意悅耳邊，壓低聲音笑：“鋪子里的伙計？江老板可真會給人安排差事?！?/p>

江意悅瞪她一眼，轉身往樓梯走，卻聽見身后傳來孟韻低低的笑聲，她腳步一頓，耳根又悄悄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