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悅抬眼看見姜若蘭,眼中閃過一絲凝重,開口道:“若蘭,你來得剛好。跟我來一下,我有個事跟你說?!?/p>
姜若蘭見她神色嚴肅,心里咯噔一下,忙跟在她身后往書房走,賈玟星本想跟著,被江意悅一個眼神制止了。
進了書房,江意悅反手關上房門,才轉過身來,聲音壓得極低:“我要去一趟冥界?!?/p>
“啥!冥界?”姜若蘭驚得差點跳起來,音量瞬間拔高,“你瘋了?那地方是能隨便去的嗎?”
“上官老爺在外面,有些話我不好明說?!苯鈵傰局冀忉?,“方才我仔細查了上官小姐的情況,她體內的生機雖在,但三魂七魄像是被硬生生抽走了大半,依我看,她的魂魄或許已經離體去了冥界。我得去找到她的魂魄帶回來,不然今晚破陣也沒用?!?/p>
她頓了頓,語氣堅定:“你幫我在這兒盯著,晚上師兄那邊照常施法破陣,別出什么岔子?!?/p>
“可……”姜若蘭還想說什么,書房門“砰”地一聲被推開,孟韻闖了進來,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不行!”他斬釘截鐵地說,目光緊緊鎖著江意悅,“你不許去,太危險了!”
江意悅迎上他的視線,語氣帶著幾分無奈:“那你說怎么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上官小姐就這么沒了吧?”
孟韻沒有絲毫猶豫,干脆利落地吐出五個字:“我和你一起去。”
江意悅愣了一下,隨即點頭:“也行。那若蘭,你留下來和賈玟星一起守著?!彼匾饧又亓苏Z氣,“記住,子時的時候一定要到書房來把我們兩個叫醒,無論我們是什么狀態,一定要叫醒,千萬別耽誤了時辰?!?/p>
姜若蘭看著兩人一臉不容置喙的樣子,知道勸也勸不住,只能咬咬牙點頭:“行,我記住了。你們……一定要小心?!?/p>
江意悅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瓷小瓶,倒出兩?,摪椎牡に帲约悍乱涣#诌f給孟韻一粒?!斑@是凝神丹,能護住我們的生魂,時辰到了若蘭叫醒我們,肉身才不會出岔子。”
孟韻接過丹藥吞下,兩人并肩在書房的軟榻上躺下。藥效很快發作,意識像是被濃霧裹住,沉沉墜了下去。
再次睜眼時,周遭的景象已全然不同。
灰蒙蒙的天空下,擠擠挨挨立著些低矮的土屋,不少穿著舊衣的“人”在街上游蕩,臉上大多是麻木的神情,只有街角零星幾個擺攤的店家,眼神里還透著幾分清明??諝饫飶浡还傻摹⒄f不清的腥味,遠處隱約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
“這就是冥界……”江意悅低聲道,從懷里摸出兩個黑色面具,遞給孟韻一個,“戴上,別讓人認出我們是生魂?!?/p>
兩人戴好面具,混在游魂里往前走。越往前,街道越窄,盡頭處竟出現一道望不到頭的石階,像是從地面直插灰蒙蒙的天際,不少游魂正麻木地順著石階往上走,臺階兩側站著幾個身披黑甲的鬼差,面無表情地守著。
“那就是輪回道?!泵享嵉吐暤溃抗鈷哌^那些游魂,“看來上官薇還沒走到投胎那步?!?/p>
江意悅點點頭,正想往旁邊的岔路去找,忽然瞥見街角一個寫著“取銀處”的小鋪子前,站著個熟悉的身影——正是上官薇。
她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裙,頭發有些散亂,正踮著腳往鋪子里張望,神情焦急又茫然。
“上官小姐!”江意悅眼睛一亮,拉著孟韻快步走過去。
上官薇回過頭,看見兩個戴面具的人,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你們是誰?”
“我們是來帶你回去的。”江意悅聲音放軟了些,“你爹娘還在等你,跟我們走吧。”
“我不回去。”上官薇猛地搖頭,眼神執拗,“我要找阿烈,他說過會來接我的……你們走吧,別管我。”她說著就要轉身往石階那邊走。
“為了一個男人,你值得嗎?!”江意悅上前一步攔住她,聲音陡然拔高,“他是獸妖,你們本就殊途,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樣?為了他把自己的命都丟了,你爹娘怎么辦?你這一輩子,就只為他活嗎?”
上官薇被問得一怔,眼圈瞬間紅了:“我……我不管,沒有他,我活著也沒意思……”
“沒意思?”江意悅冷笑一聲,語氣帶著點恨鐵不成鋼,“這世上哪有什么離了誰就活不了的道理?情情愛愛是很重要,可它從來不是女人的全部!你自己的命、你的爹娘、你往后的日子,難道不比一個說走就走的男人重要?”
她盯著上官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上官家的小姐,不是誰的附庸!這輩子不能在一起,大不了等下輩子,憑什么要拿自己的命去賭?你連自己都不愛,誰還會真心愛你?”
上官薇被她說得愣住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卻沒再反駁。
江意悅放緩了語氣:“你真以為能在這里找到他?冥界規矩森嚴,他若是靈界的獸妖,根本進不來。就算進來了,看到你為他成了這副模樣,他就真的安心?”
她頓了頓,伸手擦掉上官薇臉頰的淚:“你要是信我,就跟我回去。好好活著,活出個人樣來,才是對那些看不起你們的人最好的反擊。至于他,你若還想找,我陪你找——但前提是,你得先把自己的命撿起來?!?/p>
上官薇望著江意悅堅定的眼神,淚水模糊中緩緩點了點頭:“好。”
江意悅松了口氣,從袖中掏出一個瑩潤的琉璃瓶,瓶口對著上官薇輕輕一晃,一道淡白色的魂影便被吸入瓶中?!拔阆仍诶锩娲粫海任覀兲幚硗晔虑榫蛶慊厝??!?/p>
她蓋緊瓶塞,轉頭對孟韻道:“我猜阿烈或許也在這里,說不定已經上了輪回道的臺階,準備投胎了。”
孟韻眉頭微蹙:“那怎么辦?總不能在輪回道上攔人。”
江意悅抬頭望向遠處霧氣彌漫的石橋方向,語氣帶著孤注一擲的果斷:“只能賭一把了。去忘川橋,所有魂魄投胎前都要過那座橋,喝孟婆湯,他若還沒投胎,一定在那附近?!?/p>
“行,我跟你一起。”孟韻沒有絲毫猶豫,側身護在她身側,兩人快步穿過游魂群,往忘川橋方向走去。
越靠近忘川橋,空氣中的腥味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奇異的花香。石橋兩側種滿了如火如荼的彼岸花,殷紅的花瓣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格外刺眼,橋面上排著長長的隊伍,每個游魂都面無表情地往前挪動,等著橋頭那位老嫗遞上一碗湯。
江意悅凝神動用靈力掃過人群,很快在橋頭湯棚旁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阿烈。只是他此刻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褂子,正木然地給排隊的游魂遞湯,哪還有半分當年在官府里的桀驁模樣。
“人世間的情愛,真是種笑話?!苯鈵偟吐晣@了句,拉著孟韻往湯棚走,“去看看他還有沒有神智?!?/p>
孟韻率先走上前,對著阿烈微微頷首:“敢問公子可是阿烈?”
阿烈聞聲回頭,眼神空洞地掃了他們一眼,機械地重復:“要喝湯的話就排隊?!?/p>
江意悅上前一步,語氣冷淡:“那我問你,上官薇你認識嗎?”
“小薇?”阿烈猛地一震,手里的湯勺“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眼神瞬間有了焦距,死死盯著江意悅,“你們認識小薇?她在哪?”
孟韻沉聲道:“我們確實見過她。只是想問你,為何不投胎,反倒在這里給人遞湯?”
阿烈的目光黯淡下去,聲音帶著濃濃的苦澀:“我本以為她早就投胎了,想著在這里守著忘川橋,等她路過時能再見一面,陪她一起走?!?/p>
江意悅冷笑一聲:“真是可笑。那我問你,上官家的陣法是誰動的手腳?”
阿烈渾身一僵,咬牙道:“是京城的一個妃子,她派人來上官府下了魔咒,我那日發狂根本不是本意……后來我想去京城報仇,半路上就被他們的人殺了?!?/p>
江意悅與孟韻對視一眼,果然是人為暗算。她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瓶,語氣冰冷:“所以你就托夢給上官薇,說你在這里等她,讓她來尋你,對吧?”
阿烈訥訥地點頭,眼神里帶著一絲期盼:“我只是……只是想再見她一面?!?/p>
“人之常情?我看是胡鬧!”江意悅猛地提高聲音,“你們倆這點破事,毀了她的一生,你懂嗎?”
她上前一步,指著阿烈的鼻子斥道:“你說你能改吃生肉的習慣,可你拿什么證明?你若真為她著想,大可去考個功名,或是去從軍立功,掙一份能護著她的家業!可你呢?你什么都沒有,空口說白話的情愛有個屁用!”
“如果愛一個人要賠上自己的命,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江意悅舉起手中的琉璃瓶,“她現在就在這里面,什么都聽不見。但我希望你記住,你欠她的不是一句再見,是讓她好好活下去的機會。”
她盯著阿烈失魂落魄的臉,一字一句道:“你乖乖去投胎,別再耽誤她了?!?/p>
阿烈望著那琉璃瓶,嘴唇囁嚅半晌,最終重重地跪坐在地上,淚水混著忘川的霧氣滾落下來,哽咽著說不出話,只能用力點頭。
江意悅見阿烈點頭,便解開琉璃瓶的塞子,輕輕一抖,上官薇的魂影緩緩飄出。她剛站穩,抬眼就看見跪坐在地上的阿烈,瞬間忘了所有顧忌,欣喜地撲過去抱住他:“阿烈!我終于找到你了!”
阿烈身體一僵,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聲音沙啞:“嗯,你找到我了。”他慢慢推開她,眼神里是從未有過的決絕,“你回去吧,我不值得你這樣?!?/p>
上官薇愣住了,眼里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你說什么?你在說什么???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在這里等彼此嗎?”
“如果有來生,”阿烈望著她,眼底翻涌著痛苦與不舍,“我定金榜題名,掙下萬貫家財,風風光光地娶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給不了你任何安穩?!?/p>
“我不在乎!”上官薇抓住他的衣袖,淚水洶涌而出,“我從來不在乎你有沒有功名,有沒有錢財!我只要你啊!”
“你走??!”阿烈猛地甩開她的手,聲音帶著嘶吼,轉身抓起孟婆湯碗,仰頭一飲而盡。
溫熱的湯液滑入喉嚨,他的身影在上官薇眼前漸漸變得透明,最后化作點點微光消散在彼岸花海里。
“不——!”上官薇撕心裂肺地哭喊著,身子一軟就要倒下。江意悅眼疾手快,抬手在她后頸輕輕一砍,她便暈了過去。
江意悅將她的魂影重新收入琉璃瓶,望著空蕩蕩的橋頭,輕聲嘆了句:“人啊,這輩子,說到底還是逃不過一個情字?!边@話里,竟藏著幾分自己都未察覺的感同身受。
孟韻走到她身邊,目光落在她臉上,語氣復雜:“你方才那些道理說得擲地有聲,可愛一個人,有時候真的可以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命。”
江意悅沉默片刻,抬頭望向灰蒙蒙的天際,輕聲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而非舍身赴黃泉’?!?/p>
她將琉璃瓶揣進袖中,對孟韻道:“走吧,回去了?!?/p>
往回走的路上,孟韻的目光一直落在江意悅身上,沉默半晌,終是忍不住開口:“你對情愛,當真只有那樣的理解?”
江意悅腳步微頓,側頭看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我不是不懂愛,只是覺得,像阿烈那樣,空有承諾卻什么都給不了,甚至讓上官薇為他賠上半條命,那根本不叫愛,是自私?!?/p>
她抬眼望向遠處游魂麻木的身影,聲音輕了些:“他浪費了她的一生。人這一輩子,該談愛的時候,總得先做好自己。有能力護住想護的人,有底氣承擔起感情的重量,再去說愛,才不算辜負。”
孟韻忽然停下腳步,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那我要是對你呢?”
江意悅被問得一愣,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望著孟韻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張了張嘴,卻發現一時半會兒竟說不上話來,只能訥訥地吐出一個字:“我……”
“沒事。”孟韻打斷她,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眼底的情緒卻藏得更深了,“你不用急著回答,就算不喜歡也沒事?!?/p>
江意悅喉間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說不出是松了口氣還是別的什么滋味,只能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沒再說話,并肩穿過灰蒙蒙的街道,周遭的景象漸漸變得模糊,像是被濃霧籠罩。再次睜眼時,已是躺在書房的軟榻上,窗外天色已近子時。
姜若蘭和賈玟星正守在旁邊,見兩人醒來,忙不迭地上前:“怎么樣?找到上官小姐了嗎?”
江意悅點頭,從袖中取出琉璃瓶,快步走到上官薇的房間。她拔開瓶塞,將淡白色的魂影輕輕引出,送入上官薇體內??粗采吓拥哪樕珴u漸有了血色,她才松了口氣,又取出一瓶澄澈的液體,撬開上官薇的嘴喂了進去——那是能讓人忘卻前塵執念的忘情水。
做完這一切,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清朗的鐘聲,正是子時。緊接著,遠處傳來隱約的靈力波動,江意悅知道,那是葉茗軒那邊已經順利破陣了。
孟韻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看著她道:“都結束了?!?/p>
江意悅回頭看他,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兩人身上,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寧靜。她輕輕點頭:“嗯,都結束了。”
上官薇的呼吸漸漸平穩,面色也恢復了幾分紅潤,姜若蘭和賈玟星在一旁看得真切,臉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太好了,總算沒事了……”姜若蘭剛松了口氣,就見江意悅身子一晃,直挺挺地往床邊倒去。
“意悅!”孟韻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穩穩扶住她,入手一片滾燙,她的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雙眼緊閉,顯然是徹底撐不住了。
“這是怎么了?”賈玟星驚呼一聲,剛要上前,房門被輕輕推開,葉茗軒走了進來。他剛結束破陣,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靈力氣息,見此情景快步上前,伸手搭在江意悅的腕脈上。
片刻后,他收回手,神色緩和了些:“沒事,她只是靈力耗損過度,又在冥界強撐著心神,累極了才會這樣,讓她好好歇歇就好?!?/p>
孟韻緊繃的肩線松了些,小心翼翼地將江意悅打橫抱起,目光轉向聞訊趕來的上官老爺,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懇切:“上官老爺,府中可有清靜的房間?她需要靜養?!?/p>
上官老爺早已看清了前因后果,此刻滿臉感激,連連點頭:“有有有!我這就讓人收拾最好的客房,孟公子盡管放心,定會讓江姑娘安穩歇息。”
孟韻微微頷首,抱著江意悅轉身往外走。月光順著走廊的窗欞落在他身上,懷中的人呼吸輕淺,眉頭卻微微蹙著,像是在夢里也還在操心什么。他低頭看了一眼,腳步放得更輕了些。
三天后的清晨,陽光透過窗紗灑在床榻上,江意悅睫毛輕顫,緩緩睜開了眼。腦袋還有些昏沉,但靈力耗竭的空落感已淡了許多,她動了動手指,撐著身子坐起身,打量著這間陌生的客房——陳設雅致,空氣中還飄著淡淡的安神香。
正發怔時,房門被輕輕推開,姜若蘭端著個食盒走進來,見她醒了,眼睛一亮:“醒了?可算舍得睜眼了,我還以為你要睡上個十天半月呢。”
她把食盒放在桌上,揭開蓋子,里面是清粥小菜,香氣頓時彌漫開來:“快過來吃飯吧,睡了三天,肚子早就該餓了?!?/p>
江意悅掀被下床,腳步還有些虛浮,隨口問道:“對了,是誰把我送到這兒來的?我只記得暈在了上官小姐床邊……”
姜若蘭端碗的手頓了頓,隨即促狹地笑了笑,沖她擠了擠眼:“還能有誰?除了孟韻,誰會那么緊張你?!?/p>
她舀了勺粥遞過去,語氣帶著點揶揄:“你暈過去之后,他二話不說就把你打橫抱了過來,一路小心翼翼的,生怕碰著你似的。說起來你也真是能忍,在冥界那番折騰,回來還硬撐著送回上官薇的魂魄,換了旁人早就倒下了?!?/p>
江意悅接過粥碗的手微微一頓,耳根莫名有些發燙。腦海里隱約閃過被人穩穩托住的觸感,還有走廊上那片溫柔的月光,心跳竟不受控制地快了半拍。
她低頭喝了口粥,掩飾般地岔開話題:“上官小姐怎么樣了?”
“好著呢,”姜若蘭在她對面坐下,“忘情水起效了,醒來后只當是生了場大病,對阿烈的事半點不記得了。上官老爺別提多感激咱們了,天天讓廚房變著花樣做補品,說等你醒了好好給你補補。”
江意悅喝完粥,和姜若蘭閑聊了幾句,便起身走出了客房。庭院里陽光正好,草木蔥郁,空氣中浮動著安寧的氣息。剛走到回廊拐角,就見上官薇扶著廊柱站在那里,臉色雖還有些蒼白,眼神卻清亮了許多。
“江姑娘。”上官薇看見她,主動開口喚道,語氣里帶著幾分試探,“聽爹娘說,是你救了我?”
江意悅走上前,頷首道:“舉手之勞。上官小姐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上官薇輕輕點頭,目光在她臉上停頓片刻,對身邊的侍女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我想和江姑娘說說話?!?/p>
侍女們應聲退下,上官薇便引著江意悅往僻靜的后院走。院角的石榴花開得正盛,紅得似火。她望著花瓣上的露珠,輕聲道:“這幾天我總覺得像做了個很長的夢,夢里……有個男子,我們很相愛??尚褋砗?,好多細節都記不清了,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p>
她頓了頓,從袖中取出一張疊得整齊的信紙,遞給江意悅:“今早醒來時,發現桌子上放著這封信,字跡很陌生,內容看得一知半解,只是最后那句‘兩處歸宿,各自安好’,讓我心里莫名一動?!?/p>
江意悅接過信紙,上面的字跡正是阿烈的,想來是他喝孟婆湯前托鬼差留下的。她看完后默默折好遞回去,輕聲道:“或許是夢太過真實,才讓你有了這些感觸。”
上官薇捏著信紙,忽然抬眼看向她:“江姑娘,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一個人走進我的生活,你說我該選怎樣的?”
江意悅望著她眼中的茫然與堅定,笑道:“選能讓你既能安心做自己,又能讓你看見更好的世界的?!?/p>
上官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話鋒一轉,眼底閃過一絲狡黠:“那你呢?我醒來后見過孟公子幾次,他總在你房外徘徊,聽侍女說這三天他幾乎沒合眼,一直為你操心。我問他和你是什么關系,他卻說……你們只是朋友。”
江意悅的心輕輕一顫,目光落在遠處的石榴花叢上,半晌才低聲道:“或許吧……”
風吹過庭院,卷起幾片花瓣,落在兩人腳邊。上官薇看著她微紅的耳根,沒再追問,只是笑著轉移了話題:“說起來,還沒好好謝過你。等我再好些,讓爹娘備宴,一定要好好敬你幾杯。”
江意悅笑著應下,心里卻像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漾開圈圈漣漪——朋友嗎?或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這份關系里藏著多少未說出口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