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風裹著訓練場上的塵土味,懶洋洋拍在常青學院契約大廳的落地窗上。陽光穿過厚重的玻璃,在能量石地面烙下晃眼的光斑。空氣里浮動著汗水的咸澀和少年人壓抑的興奮。
“下一個,高三(七)班,趙鐵!”教導主任周振海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在耳邊炸響,帶著金屬般的冷硬。
“到。”
人群分開,一個鐵塔般的黝黑少年跨步出列。他像一柄出鞘的刀,鋒芒畢露,徑直踏入大廳中央黑青色能量石構筑的契約法陣中,雙掌重重按上水晶柱。
“嗡——”法陣驟然轟鳴!白色光芒沖天而起,將趙鐵籠罩。
一股灼熱、帶著神秘氣息的精神力從他體內涌出,粗暴地注入水晶柱。那光芒是熾烈的白金色,遠超之前任何一人。
C級精神力全力爆發!
“吼——”
咆哮聲中,一頭龐然巨獸撕裂空間降臨。赤紅鱗甲覆蓋著近三米高的雄軀,縫隙間熔巖紋路清晰可見,頭頂獨角燃著金紅烈焰,四蹄踏地時地面留下蛛網般的焦黑裂痕。銅鈴般的赤瞳掃視全場,野性、威嚴,帶著幼獸特有的躁動能量。
“赤炎鐵甲犀!精英級(B級潛力)!”
“C級精神力強契約精英級?趙鐵瘋了?”
“快看,法陣在抖,能量要失控了!”
驚呼未落,異變陡生。法陣光芒劇烈閃爍、扭曲,如同風暴中的燭火。趙鐵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煞白如紙,一縷刺目的鮮血從他緊咬的牙關溢出,順著下頜滴落。
“反噬,是精神力反噬!”有人尖叫。
赤炎鐵甲犀幼崽發出痛苦的咆哮,周身烈焰不受控制地暴漲、收縮,狂暴的能量沖擊著脆弱的契約鏈接。趙鐵雙目圓睜,布滿血絲,額頭青筋暴起,全身肌肉噴張,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將所有精神力死死擰成一股,如同最堅韌的繩索,不顧一切地捆向那頭即將掙脫的火焰巨獸!
一秒……兩秒……時間仿佛凝固。
就在法陣光芒即將徹底崩散的剎那——
“契——”趙鐵一聲暴喝,帶著決絕的血腥味。
“嗡——”
一道凝練如實質的金紅契約符文在他與赤炎鐵甲犀頭頂同時亮起。狂暴的火焰如溫順的溪流,緩緩收束回巨獸體內。它低下頭,灼熱的巨顱帶著一絲親昵,輕輕地蹭了蹭渾身浴血卻屹立不倒的主人。
死寂——
隨即是海嘯般的聲浪。
“成了!C級越階契約B級精英,他成功了!”
“我的天!硬扛反噬強行降服,這是怪物吧?”
“十年,咱們學院十年沒出過C級越階契約B級的猛人了!”
周振海一步跨到法陣邊緣,素來嚴肅的臉上也難掩激動,聲音帶著罕見的顫抖:“高三(七)班趙鐵,以C級精神力成功越階契約精英級(B級潛力)赤炎鐵甲犀。”
趙鐵咧嘴,露出染血的牙齒,身體虛弱眼神卻無比明亮。赤炎鐵甲犀低吼回應,烈焰溫順。
林寶兒站在人群最邊緣的陰影里,后背松松靠著冰涼的大理石柱。震耳欲聾的歡呼和灼熱的能量氣浪仿佛與她隔著一層毛玻璃。
她看著那頭威風凜凜、未來注定前途光明的火焰巨獸,眼神平靜得像一汪深潭。
羨慕?
有一點。但更多是像看了一場精彩的表演。嗯……那頭噴火的犀牛挺賣力的。
她低下頭,手指習慣性地探進校服口袋。里面是幾張被體溫焐軟的零錢——這是她省了一個月早餐錢攢下的“巨款”。除此外,還有一顆用廉價玻璃紙包裹的橘子味兒水果硬糖。
攢錢的目的很簡單,無論契約到什么,她都要去街角的小店,買一小包五香瓜子。給自己,也給未來那個要一起生活的“室友”一點小小的甜頭,順便慶祝“家里多口人”。
指尖摩挲著硬糖粗糙的棱角,一絲微弱的甜意在心底化開……
在這個異獸盤踞荒野、人類龜縮高墻的時代,御獸師是人類安全區的支柱,也是力量、地位、資源的代名詞。
但對林寶兒這個孤兒來說,成為御獸師,更意味著她終于能有個伴了。一個能聽她絮叨,能與之分享口袋里這顆橘子糖的伴兒。
林寶兒父母在她八歲那年,死于一場慘烈的獸潮。父親是D級御獸師,戰死在城墻缺口。母親是普通人,為保護床底下的她,用菜刀和一只闖入家中的F級土魔兔同歸于盡。
戰后,政府保留了那個帶小院的平房,給了她一份餓不死的撫恤金。她就這么安安靜靜、磕磕絆絆地長到了十六歲,并順利地覺醒了精神力——F級,最底層的那一撮。
精神力等級決定契約上限。F級精神力契約御獸的安全范圍是普通級(F級潛力)的土甲蟲、熒光草等。運氣好到逆天,或許能像上上屆那位學姐一樣,越階契約一只標準級(E級潛力)的溫順小獸。
她不奢望像趙鐵那樣的烈火烹油,只想契約一只安靜的、吃得少的、最好能陪她曬太陽的小家伙。嗯……像這顆糖一樣,平凡、實在。
“下一個,高三(七)班蘇小小。”
一個圓臉、扎著馬尾的嬌小女生,像受驚的兔子般小跑上臺。她深吸幾口氣,才將顫抖的手按上水晶柱。
法陣亮起柔和的藍光,一只全身半透明、傘蓋流淌著星沙光暈的水母狀生物輕盈飄出。
“幻光水母!標準級(E級潛力),特殊精神輔助類。”
“E級精神力契約標準級,穩穩當當。”
“輔助也挺好,安全區培育所就喜歡這種。”
周振海點頭:“蘇小小,契約成功。御獸幻光水母,潛力評級:標準級,特殊類。善用其能,亦可有所建樹。”
林寶兒看著蘇小小小心翼翼地觸碰水母的觸須,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
標準級和自己F級精神力之間,隔著一個越階的可能。但她覺得,像蘇小小和幻光水母之間那種靜謐的陪伴,也挺好。
她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糖。如果,她也契約了一只普通級(F級潛力)的小東西,那也不錯。到那時,還可以給它講講巷子口那棵歪脖子樹又開花了,或者分它半顆自己舍不得吃的糖,像家人那樣……
“下一個,高三(七)班,林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