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BJ零幾年時,五環邊兒上的出租屋一下火爆了起來,家家戶戶院子里的柿子樹、棗兒樹全部連根拔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兩層三層的出租屋。楊大媽家亦是如此,一層蓋的最久遠,沒有陽光,較為潮濕,幾百一間,里面有一張床,一個桌子:二層稍好,透亮,可以做到洗漱:三層是19年蓋的正經小兩居。后來就蓋不了了,左鄰右舍遮光占地,相互打12345家常便飯。
小錢之前住在南房東頭第一間,山東姑娘,剛來BJ時才二十多歲,現在35.36的樣子了,十多年一直樓上住著,有天給全院人發喜糖,說是和南房東頭第四間在一起了,已經領證,結婚多年一直沒有要小孩。
有次傍晚陰天,楊大媽房頂收衣服,又值盛暑,房頂上的絲瓜藤葉隨風呼啦,小錢坐在馬扎兒上,看著一本書,楊大媽花眼嚴重,看不清小錢讀的書封皮。只是感覺這小錢是個文化人,不愛聊閑天,但見人都叫得熱情。
“楊大媽,收衣服啊!”
“是啊,小錢兒,感覺快下雨了,天都快黑了,你們家小張把衣服早就收下去了”。
“對啊,虧了有他”小錢微微一笑,低下頭繼續靜靜讀起書來。
“啊啊啊啊!”樓下傳來一陣大哭的聲音,楊大媽聽見一手拽著樓梯把手慌忙往樓下奔,一腳的拖鞋情急中也掉了。
小錢拾起拖鞋和楊大媽掉落的衣服,也跟了上去,原來是楊大媽的女兒養了幾條金魚,金魚每一只翻魚肚白,她女兒就先愣愣地盯上一陣,然后反應過來后,哇哇哭上半日。
楊大媽見狀趕緊撈出了死魚,順手扔進了垃圾桶。
她女兒目光也隨之落進垃圾桶內,嚷著:“我們把她埋了好么?”
“你好好呆著啊,媽媽這兒還有事,老周,你干嘛呢!趕緊過來看著閨女!”
楊大媽轉身叫時,正好看見小錢拿著掉落的衣服和拖鞋杵在門口,一愣,楊大媽尷尬一笑。
老周把女兒從客廳領進組里,播起了手機里的還珠格格。
楊大媽接過衣服道謝,穿上拖鞋,嘆了口氣,和小錢一起折回房頂繼續收衣服。
“螺螺這孩子可惜了,那么好那么乖的孩子。”小錢暗暗心想,楊大媽沉默沒有說話回憶起來。
本應是最開心的一年,周青螺考上大學,全家人慶祝的畫面還歷歷在目,誰曾想軍訓完上學的第二個學期剛開學,學校心理社組織看了一場電影,外國版的《捉迷藏》,青螺是班級心理委員,跟風去看了,結果被嚇到,當晚接回家里,嘴里一直嘟囔,“爸爸怎么會是壞人呢,怎么會呢。”在家休養了一個多月,漸漸狀態好了些,恰巧清明節,周爸帶青螺踏青上墳,一切都還好好的,結果青螺剛給爺爺鞠完躬。刮起一陣小旋風,地上落葉也被卷起,青螺第一次看見旋風,好奇得不得了,跟著走了兩步,有些興奮地叫爸爸一起瞅。
“快看快看,有旋風,還卷起了落葉。”
“哈哈,那是你爺爺跟你打招呼呢。”周爸只是打趣逗螺螺,沒想到這句話,讓螺螺一下崩了,哇哇哭起來。
自此有人在身邊還好,只要沒人的環境,青螺就會發病,大哭蜷縮一團,再也上不了學。楊大媽和周爸爸傷心至極,醫院去看了,診斷神經衰弱,拿了好些葯,也不見好,吃完藥的青螺就一直沉睡,醒來眼睛經常盯著一個地方發呆。后來楊大媽聽有外地有用小米兒叫一叫的方法,就也想帶螺螺試試,但周爸爸一直不同意……
“從來沒想過結婚,不想害了別人,和張在一起前跟他坦白了,那天他想了好久,后來沒多久我們就去領證,發喜糖。”
愛打聽的楊大媽,后來才知道,小錢得的是心臟病,小錢說這種病不能要孩子,要不然自己的命會沒,自打她和小張在一起,小兩口從未拌過嘴,從未吵過架,每天一起洗菜做飯經營著屬于自己的二人世界。
傍晚的涼風得勁兒,讓楊大媽也快速拉回思緒,“得哪天帶螺螺去用小米叫一叫去,萬一管用呢。”把收好的衣服衣架都拆了下來,一拐一拐地向樓下走去。
“楊大媽這是腿疼老毛病又犯了啊!”
“可不么,一到陰天快要下雨它比誰都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