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貍扯起一邊嘴角:“我知道。”
“那你還敢出現？”
“我也不想，可周氏的人還活著。”
周氏的仇人，周公旦思索了一下:“殷紂是自焚的，并非武王所殺。”
小狐貍冷笑道:“我糾正你一下，那不叫自焚，那是獻祭。商王紂是將自己的命獻祭給上帝，祈求上天降下天罰，懲戒你們這些賊子，而我，就是上帝的使者！”
“呵，當自己是玄鳥呢！”周公旦說著就要再次啟動陣法，讓他意外的是，陣法居然失靈了。
“嘖嘖嘖，被你偷襲成功一次，你就真當自己是碟子菜了？不自量力。”
周公旦自知不是對手，只得采取迂回戰策:“商朝貴族奢靡無度，商朝早已是一艘千瘡百孔的巨船，顛覆是早晚的事，沒有周氏也會有其他人，你不該全怪我們。”
小狐貍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嗯，有道理，還有呢？”
不是為國報仇，難道是為了殷紂？
周公旦話鋒一轉:“殷……商王紂殺貴族祭祀，還任用賤民，惹得貴族不滿，所以他們在牧野之戰倒戈，我們才有機可趁。說到底是他們內訌才逼死了商王紂。”
小狐貍搖了搖頭:“周公你可不夠坦蕩啊。不過是離間計，有什么不能說的，我也用過。”
看周公旦不解，小狐貍補充道:“商王紂的庶兄殷啟，是你們策反的吧？他不甘心屈居弟弟之下，管叔鮮就會甘心嗎？你是文王的四子，他可是文王的三子，而且他和你一母同胞。”
“是你，居然是你，是你害死了老三！”
“哈哈哈，周公不要生氣嘛，我也是跟你們學的，可惜功夫不到家，沒能將你們一網打盡。”狐貍說著說著，就咬緊了牙關。
“所以，你一直都是在挑撥離間，并不是真的在幫我？”
聽到成王的聲音，小狐貍愣了一下，隨即故作輕松，回頭看著凄然的成王，道:“自然。”
成王仍不死心道:“那你為什么要幫王叔回鎬京？”
“他不回來，管叔鮮怎么名正言順地起兵？”
“赤貍！”
“別叫我赤貍，我有名有姓，我叫姲己！”
卸下偽裝，一人一狐流著淚對著彼此咆哮道。
“己姓，妲己是你什么人？”周公旦迅速捕捉到這一絲信息。
終于有人想起了她，小狐貍抹去眼淚，狠厲的眼中透出一絲柔情。
“家人。”
“可我記得妲己是人，并非狐妖。”
“呵，世人就是如此膚淺，姐姐她救過我，養過我，我們相依為命十數年，我們不是家人，難道只有操戈相向的你們是家人？”
“所以，你操縱這一切，不是為了商朝，也不是為了商王，而是為了妲己？”
“是。本來沒打算告訴你們的，沒想到你竟然發現了，現在，你們可以去死了！”
姲己一個跳起，將成王撲倒在地，兇狠地呲了呲牙。
可成王只是淚眼朦朧地看著它，喃喃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姲己一愣，收起獠牙:“可你們殺了我唯一的家人，而且，你的命早就換給我了。”
“我們沒殺妲己！”
成王和姲己同時扭頭看向周公旦:“你說什么？”
“有蘇氏將她作為奴隸進獻給殷紂之后，她時常跟著王后婦肼在外征戰。”看到姲己的爪子從成王的脖子上移開，周公旦繼續道，“許是我們的實力不足以引起殷紂的重視，我們攻入朝歌之時，婦肼的大軍都還沒回來。”
姲己有些懷疑:“你說得是真的？”
周公旦趕緊點點頭，舉起三根手指:“我以周氏列祖發誓。從妲己被進獻到我們攻入朝歌只有一年，她也不過是個戰俘，殷商的貴族我們都沒動，更沒有殺她的必要。”
姲己急道:“姐姐在哪兒？”
“我不知道，我們沒有抓捕過她。”
姲己起身就往外跑，姐姐沒有死，她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姐姐了。
“赤……姲己！”
姲己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成王。
“你還會回來找我嗎？”
姲己沖他一笑，重重地點了點頭:“等我找到姐姐，我帶她一起來找你，給她看，我唯一的朋友。”
“好，我等你。”
姲己一溜煙兒跑了。
成王想要追出去，卻被周公旦抓住。
“王叔，我就看一眼。”
周公旦拗不過，陪著他登上了宮墻，遠遠地看著姲己向外奔跑的身影。
“大王，我們該考慮興建新都了。”
“為什么？”成王看著遠處心不在焉道。
“此次的叛亂是個警醒，殷商的遺民還要鎮守，我們應該在商朝的舊領土上選址建新都。”
“可姲己回來找不到我怎么辦？”
“我就是為了讓它找不到你！”
成王終于收回目光。
“王叔你說什么？”成王看著周公旦避開的眼神，驚道:“你說謊騙了姲己？”
周公旦看向遠處:“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只是很不巧，我們攻入朝歌的時候，妲己恰巧沒有跟著婦肼出征，就在朝歌。”
“你們殺了她！”
“我說過了，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們沒有殺她，她是自縊的。”
“你這就是說謊，你這怎么不是說謊？”
“每一句話里的事都是真的，只是發生的時間不一樣而已。怎么能算謊言呢？”
“如果這都不算謊言，那不用貴戚舊臣、任用小人、聽信婦人之言、不留心祭祀，父王伐紂誓師時所列的殷紂罪行，又有哪條是真的？”
“都是真的。”
看到成王勢在必得地瞪著自己，周公旦嘆了口氣。
“我剛剛說過了，商朝貴族驕奢淫逸，這不是謊言，所以殷紂不愿用他們有什么值得懷疑的呢？”
“所以，他只能啟用賤民，這也成了罪名？”
“對貴族來說，就是罪名，否則貴族為什么背叛他？”
“聽信婦人之言呢？”
“婦肼和妲己是替他征戰的人，也是最可信的人，他不聽她們的話，難道要聽那些背叛他的貴族的話嗎？”
“不留心祭祀我想我知道了，姲己曾經說過，殷紂用貴族祭祀。”
“不止，殷紂減少了祭祀所用的牲畜和奴隸，還取消了對王室旁宗遠支先祖的祭祀。”
成王忽然想到了姲己曾經說過的話:“等什么時候你們不用同類祭祀和殉葬了，你再這么說吧。”
“這么看來，殷紂不僅無罪，還是個英明的君主。”成王有些泄氣。
周公旦皺了皺眉:“他是有些不錯的改革，可他縱情享樂也是真的。而且殷商氣數已盡，就算他無錯，難道就是我們的錯嗎？”
成王回答不上來，他不知道究竟是誰的錯。
他只知道，他的小狐貍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不久之后，周朝廢除活人祭祀陪葬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