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祁覺的過去很長,長到我們都快記不清了。
我叫江若。第一次見祁覺,是在我父親所工作的警察局里。那是近年來最冷的冬天,我看著面前衣著單薄、面色蒼白、但看起來和我年紀相仿的少年皺著眉頭,不禁詢問起一旁的父親。
“爸,他怎么了啊?!蔽倚÷晢柕?,生怕被離我們不遠的人聽到有人在打探他。
父親轉頭牽著我的手,帶著我走到了警察局的門口,對著我說到:“若若啊,今天爸爸要等到這孩子父母來,目前情況有點復雜,我已經給媽媽發消息了,你先去坐一會昂?!痹捯魟偮?,我和父親面前便多了一個人。
我站在父親身后,年僅十五歲的我目光游離在面前這位穿金戴銀的中年男人身上。男人面色中帶著一絲不屑與冷漠,他的目光在里面四處打探。終于,他像是看見了什么晦惡之物一般,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父親似乎察覺了什么,便上前問道:“先生您好,你是祁覺的家長嗎?是的話……”父親的話還沒說完,那人便向著角落里佝僂著脊背的男孩沖去。一手指著他一邊怒罵:“沒用的東西!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兒子!”父親見狀趕緊將其從后背抱住,對著我說:“過去!快過去!”我便聽從父親的命令,離得遠遠的同時叫了一些值班警察過去。
男人的怒罵聲此起彼伏,回蕩在這小小的接待大廳里。我看著將近三四個的叔叔都快拉不住這個暴怒的男人,我心一橫,沖了過去,拉住了角落的男生撒腿就跑。
因為父親的工作原因,我對這里的環境很熟。我將男生拉到二樓的某一個雜物室里,將里面的燈打開。燈光照亮了面前人的臉,我這才將他看清楚。前面雖然離得不算遠,但因為我近視的緣故便并未看清。這下,我便看清了面前少年臉上的狼狽模樣。
頭發早已濕透,一縷一縷的貼在額頭。嘴角也裂開來,臉頰處塊塊青紫。我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倒是面前的人先開了口:“你爸爸是剛剛的那個警察嗎?”這突如其來的詢問,令人措不及防。我的思緒還停留在他面部的狼狽上,只得僵硬機械般的點了點頭。卻絲毫沒有注意面前的人早已察覺我的目光。
“你爸爸是一個很好的人,我這一個月身無分文的流浪,是他把我帶了過來?!彼瓜卵垌?,盯著地板,淡淡的說道?!澳銥槭裁匆骼??”心中的疑惑在瞬間便被我說出了口,意識到我自己的失禮,我便也同他一起低下了頭。對方似是沒有預料到我如此的直白。許久也沒有回復,在我以為這樣沉默的場面要到爸爸來了之后才結束時,他還是開口了:“下面罵我的人是我爸,一個月前我媽和他吵架走了,他就對我發泄了?!甭犕晁f的話,我便打算不再和他聊這件事情了。聊下去和幫別人回憶痛苦有什么區別?我便簡單的回應了一句后爸爸便找了過來。
爸爸將我從里面拉出來,語重心長的對著我說:“若若,你先帶著他回去,我剛剛和你媽媽解釋了下,他目前的狀態不適合回原來的家。媽媽在樓下等了,快去吧。”說完爸爸便大步跑下了樓。我瞬間明白了爸爸的意思,與此同時,祁覺也出來了。
“你叫什么名字???”
“祁覺。”
“感覺好高大上啊,我叫江若?!?/p>
“你要帶我去哪里?樓梯不是在另外一邊嗎?”
“走那邊會碰到我爸工作,以前我都走這邊的。”
“哦?!?/p>
幾句話的功夫我拉著祁覺的手,便帶著他繞開了他父親所在了接待大廳,見到了母親。
母親見到了祁覺,因為父親已經告知了祁覺的情況,便也沒有多問。
出了警察局,我越來越發覺著今年冬天的冷。母親去開車了,車子停在不遠處。我和祁覺站在路口,路燈昏暗的光線照射在我們的身上,在水泥路上拉出長長的兩條黑影來,一個高,一個稍矮些。我們就這么站在一起,一句話也沒有出口。
車子停在我和祁覺身前,我率先打開后座車門招呼著祁覺:“上來上來,怪冷的。”我一邊說著一邊用手示意他坐在后座。
祁覺上了車,車門關上。
祁覺靠在車門上,剛才身上的冷意瞬間被車內的暖氣所融化。他看著窗外的景色逐漸被暖氣所產生的霧覆蓋,他伸出了手將面前的霧氣擦掉。他不知道后面的路該怎么辦:爸爸來找我了,我該怎么辦?我還要回去嗎?身體已經暖和了起來,可想起這些種種憂愁,他的心還是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