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紅炎，”

“那個燎原組織的人嗎？”

壹號分身思考了一會兒。

那由柔和光線構成的玩偶形態微微歪了歪頭，發出近乎天真的聲音，

“可以呀，”

“難得你對她竟如此感興趣～”

林星緊繃的神經并未因對方的爽快而放松，反而更添一絲疑慮，

“那只玩偶答應得太快了吧！”

“快得仿佛早有準備？”

林星緊盯著那個懸浮的、散發著溫暖光暈的玩偶，手指依然緊緊按著太陽穴上冰涼的銀圈。

“不過，”

壹號分身的聲音依舊輕快，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妙轉折。

“紅炎小姐并非處于一個……”

“便于直接物理接觸的位置。”

“但別擔心，”

“通過銀圈的數據流，”

“我可以為你建立一條臨時的、安全的通訊通道，”

“就像我們此刻的交流一樣?！?/p>

“屆時，”

“你可以看到她，聽到她，甚至與她交談?！?/p>

“這足夠‘求證’了嗎？”

“臨時通道？”

林星皺眉，

“不，”

“我還不能動用銀圈，”

“我需要實地親自見到她?！?/p>

“理解你的謹慎～”

“林星～”

玩偶形態的光芒穩定地閃爍著，聲音帶著一絲了然于心的淡然。

“我最親愛的朋友，”

“或許是我來得不是時候吧，”

“這樣急切冒失地趕來見你，”

“讓你嚇到了，”

“是我太唐突了，”

“如你所愿！”

“你去找她吧，”

“我們會再見的！”

“因為——”

“有比友情更深的羈絆，聯系著我們……”

話音剛落，這片空間區域的光就開始暗淡了，那無數的數據光流瞬間如抽絲般被抽走了。

不一會兒，林星能感覺到，壹號分身好像的確離開了。

“怎么臨走還說什么‘羈絆’，”

“真奇怪，”

“二次元信息收集多了吧？”

林星一邊內心想著一邊環顧四周。

只見這片區域恢復成了壹號分身來之前的樣子，紅炎手里拿通訊裝置正在調試著，看得出她似乎一直在原地等待，希望通過通訊微電流能聯系上林星。

林星沉默了片刻。她需要信息，需要真相，而紅炎是目前唯一可能提供外部視角的線索。

雖然亦有風險，但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她深呼一口氣，仿佛已經知道自己來到了一個什么樣的時空，以及接下來應該干什么了。

“林星？”

“太好了，你沒事吧？”

“我猜到了，”

“你是被‘永恒’的高級別部下，抓去審問了對嗎？”

紅炎的聲音傳來，帶著驚愕和不易察覺的淡定。

“是的，”

“那是個分身形態的部下，”

“她問了我好久，”

“終于確定我不是危險身份，”

“這才放過我！”

林星隨意回答著。

“紅炎，這里是虛擬世界，這一切都是圈套對不對！”林星原本其實是想像這樣，直接急切地問紅炎，然后立馬得到答案以驗證她心中猜想的，但她沒有將這些話問出口。

因為這太冒險了，因為林星懷疑，如果這個世界是假的，那紅炎也有可能只是這個世界的NPC。

看著林星遲遲沒有說話，紅炎擔心地說道，

“是剛剛出現的那個——”

“‘永恒’的高級別部下，”

“做了什么事，太令你反感了嗎？”

“不是，”

“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有些奇怪，”

“你能帶我去見見，這個——”

“2525時空世界的真實全貌嗎？”

紅炎爽快地說：“好，”

“榮幸之至，”

“我的朋友！”

說罷，二人快速地離開了這片，有著地上地下龐大網格和弧形通道交錯系統的、被稱為“天樞”的類似島形的銀色建筑。

紅炎說這次她是輕裝出行，所以沒有帶交通工具，她領著林星走呀走，走路時間大概都超出了半刻多吧。

紅炎走路期間還多次試圖打開林星的話匣子，但是林星每次都好意拒絕了，因為林星只想盡快離開這里。

終于，林星見到了前方有一束陽光，正斜照著類似出口的地方。

明明來到這里才一天不到，林星卻感覺自己像過了快一個世紀，她快步向前想確認這陽光的真實性。

“是陽光，”

“這真的是陽光，”

“是和我之前那個世界里，”

“一模一樣的光！”

林星站在陽光里朝紅炎小聲小心地喊到。

高興之余，林星拉著紅炎快步走向出口之外，可沒走幾步她們就停下了，她們不得不停下，

只因，林星朝前瞥見了這令人震驚又壯觀的一幕，

“哇～”

“這也太……”

“壯觀了～”

“我們現在是，”

“站在了一個，”

“四面環海的超級高的高地！”

高地四周是以十二邊形分布的、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看不到盡頭的、低矮密集但異常安靜的海上建筑。

高地朝后看是剛出來的地方“天樞”，它高聳入云、沉靜佇立。在其最高處，是一個發光的十二面體在緩緩轉動。

“天樞”好像是這四面環海的海城的唯一核心。

紅炎解釋道，

“如你所見，”

“這就是2525年的海城，”

“外面低矮的這些建筑里，”

“上面的每個格子都是‘艙’，”

“絕大多數‘人類’，”

“都生活在，”

“‘艙’里。”

“‘艙’是用最好的隔音材料建造的，”

“艙外無法看見艙里，”

“艙里可以擴展成每個人喜歡的樣子，”

“里面應有盡有，”

“每個艙里的人也都有銀圈，”

“這些人的銀圈是直接和天樞相連的！”

“那些費盡力氣，”

“逃出天樞和‘艙’的人，”

“則想選擇，”

“以‘永恒’降臨之前的人類生活方式，”

“繼續生存下去?！?/p>

“那些出逃者，”

“他們受益于‘第五次科技革命’的科技產物——”

“‘反虛擬系統屏蔽儀’！”

“出逃者們在海底隱蔽的地方建立了，”

“與海城水上世界隔絕的水下城市?！?/p>

“燎原的基地，”

“就在水下城市群的隱蔽角落?！?/p>

紅炎像一個導游般講解著這一切。

“這也就是說……”

林星驚訝萬分。

林星一邊想著一邊喃喃自語，

“之前那個十二面體，”

“是指每年騙十二個人的意識到這里嗎？”

“還是說這個游戲，”

“只有十二個人有機會逃出生天、獲得游戲最后獎勵？”

“等等，”

“之前驗證身份那個制服男，”

“好像說我有A級權限，”

“難道亦或是這個虛擬時空，”

“也需要游戲管理員嗎！”

“這實驗背后若有幕后操縱者，”

“那他們還真是費盡心機呀，”

“這個不倫不類的虛假時空，”

“居然能將我的心跳和大腦活動，”

“模仿的這么逼真！”

林星內心又忍不住想，

“像我們這樣來到這里的總共有多少人，”

“我們到底對實驗室來說，”

“又算是什么？”

“‘永恒’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

“我們四個老家伙在2125年好像打了個賭，”

“但那個賭約，”

“竟無論如何回憶不起來，”

“我始終覺得我們來這兒有什么使命？”

“難道是模仿楚門的世界里的真人秀任務嗎？”

“壹號分身那家伙說它認識我，”

“說我和它是朋友，”

“說我們的選擇，”

“讓它有機會優化世界？”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紅炎看出了林星的疑惑，試圖幫林星說出想說的話：

“對，這也就是說，”

“天樞控制著海城水面上的所有‘艙’！”

林星又問：“那其他城市呢？”

“暫時沒有其他城市，”

“海城的建立已然是一個奇跡，”

“這里想必你早已猜到了吧，”

“它其實只是——，”

“一個虛擬的時空！”

“如果你喜歡的話，”

“可以就把它當成是四百年后，”

“只不過不管你把它當成哪一年，”

“2125也罷，2525也罷，”

“這里的確是量子計算機‘玄機’和超級AI‘永恒’模擬出的世界。”

……

林星的表情瞬間變得異常復雜，混合著焦慮、憤怒和一種深沉的無力感，她測試性地對紅炎宣泄著情緒，

“是的，”

“我大概猜到了，”

“也早該想到了，”

“自從來到這里，”

“我居然都沒有饑餓感，”

“我明明到老都是個吃貨來的……?。?！”

“真是可怖，”

“我一直不想承認，”

“但隨著記起來一些東西，”

“不得不承認這其實，

“就是一個驚天大謊?。　?/p>

“這個謊，”

“讓我們這些參與實驗的人，”

“信以為真了！”

“我們這些傻子，”

“一直以來被當成實驗小白鼠了！”

“看來，是實驗室，”

“以及實驗室背后的龐大資本群，”

“做出了這個詭異的、類似元宇宙的時空之局。”

“我們年輕時那些逼真的，”

“幽靈傳信般的噩夢；”

“那些自以為被上天選中，”

“自命不凡的經歷；”

“看似離奇，”

“恐怕只是……”

“被實驗者刻意設計好的！”

“這些環環相扣的陷阱，”

“就是為了我們，精準跳進，”

“幕后那群操控者挖好的坑里！”

“然后這一切，這一切——，”

“這一切的目的，”

“對，目的，”

“目的——，”

“目的呢？？？！??！”

紅炎一把抓住林星蹲地抱頭的手，她看出來了林星信仰崩塌的崩潰。

紅炎對林星說，

“冷靜啊，”

“請一定要冷靜，”

“林星，冷靜！”

“你還有我呢，”

“我和‘燎原’都會幫你的！”

紅炎頂著她那頭如火焰般的長發，堅定地安慰著眼前這個穿越而來的意識體“主人公”。

可紅炎內心深處知道，實際上她最重要的任務是在這個時空演好每一場戲，極盡所能讓“主人公”沉浸在這個“時空游戲”，

這樣～，她才能——

“是的，只有這樣，”

“我才能，”

“繼續保持，”

“‘永恒第一分身’的權限！”

紅炎此刻內心這樣想到。

她一直以來都做得很好，在林星之前她已經有過很多次成功的經歷了。

雖然林星有些“不一樣”，但她也很有信心自己不會暴露最重要的意圖。她甚至覺得即使暴露了自己NPC的身份也沒關系，不管是誰，最終都會自愿到“艙”里去的。

旁邊的海浪很詭異，一直沒有什么明顯的起伏，而天樞頂部的那個發光十二面體，在夜色中變換成了一只調皮的眼睛。

這只發著銀光的眼睛仿佛因為新人的到來，今天睜的格外大。

詭異的靜謐夜色使得林星的孤獨感油然而生，

“哦對，”

“其實，我算延長壽命的幸運兒呀，”

“但為何，”

“孤寂感比當老人時還深了呢？”

“是因為這里的虛假感嗎？”

“記憶嗎？”

“對了，”

“無聊的死寂誰都受不了，”

“更何況是，”

“可能要一直存在和運行的‘永恒’?！?/p>

“難道這就是，永恒需要我們這些人來這個世界的～”

“原因嗎？”

林星想著。

她想任性的大哭一場，卻發現自己根本流不出眼淚。

林星哭笑不得地說，

““那谷西西，林雪兒和王元，”

“他們肯定也是來到了這里，”

“只是被帶到的區域和我不一樣?！?/p>

“他們肯定……”

“沒有我此刻這樣‘矯情’吧。”

“比如按王元和李雪兒樂天派的性格，”

“他們大概還會說是我們賺到了。”

“畢竟2125年的我們，”

“已然只是憑口氣而吊住的，”

“垂垂老木啊，”

“能僥幸來到此地返老還童，”

“何嘗不是一種幸運至極呢？”

這里的天漸漸變成了夜晚的樣子，冷冽的海風吹到林星臉上時是多么真實的觸感。

這風仿佛有意識般只是輕撫，沒有吹亂林星那頭披散著的齊肩的頭發。

“他們肯定也會遇到，”

“類似壹號分身和紅炎的NPC吧～”

林星暗自想著，她早已又發現了一些細節暴露出的東西！

林星轉頭對紅炎說，

“我需要找到我的同伴！”

“然后一起去拯救艙里這些人，”

“并且我要找‘永恒’對峙！”

“‘永恒’本體，”

“大概率在量子計算算力加成下，”

“已經是個超級超意識AI了，”

“這家伙說不定，”

“和實驗室那群人是一伙的，”

“它肯定知道一切！”

紅炎不知道聽過多少遍類似這樣的主人公發言了。

但她還是能不厭其煩面帶欣賞地夸贊，

“真好，”

“林星你說得對，”

“你太勇敢了，”

“你注定，”

“是來拯救這個世界的主角呀！”

“把我們大家，”

“從這個虛擬世界解放，”

“還這里所有人自由吧！”

“我和‘燎原’都會幫你的！”

“好，謝謝你！”

林星對紅炎表示感謝。

兩人都目光堅定地演著對方希望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