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吉的實驗室里總有一股味道。

腐壞的巨人、劣質酒精、還有她三天沒洗的制服外套。

利威爾一腳踹開虛掩的門時，差點被這股混合的氣息掀了個跟頭。

“喂，臭四眼。”

他皺眉，用鞋尖撥開地上散落的筆記，

“你又在腌巨人腦袋？”

“利威爾！”

韓吉從一堆試管后探出頭，鏡片上反著昏黃的光，

“快來幫我按住這個，它剛才抽搐了一下！”

她手里捧著一截泡在福爾馬林中的巨人手指，皮膚蒼白浮腫，指甲縫里還粘著干涸的血跡。

利威爾瞥了一眼，徑直走到窗邊扯開窗簾。

“等等！光線會影響反應——”

“影響的是我的肺。”

他一把推開窗戶，寒風裹著雪沫灌進來，吹散了桌上的草稿紙。

韓吉哀嚎著撲向一張畫滿符文的圖紙，而利威爾已經拎起角落的水桶，開始沖洗地板上的可疑污漬。

水聲嘩啦中，韓吉的聲音悶悶地傳來：

“……這是埃爾文剛批的經費買的樣本。”

“所以？”

利威爾甩了甩濕漉漉的抹布，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

“那你打算用這個臟地板把它養大？”

韓吉突然不說話了。

利威爾轉頭，看見她正用沾滿防腐液的手套托著下巴，嘴角咧到一個危險的弧度——每次她冒出什么鬼點子時都是這副表情。

“其實，”

她忽然俯身湊近，單手撐在沙發靠背上，右腿膝蓋重重壓進他身側的坐墊里。

沙發凹陷的弧度讓利威爾不由自主后仰，溫熱的呼吸掃過他耳際。

陰影籠罩下，他只看得清韓吉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

“我發現了一個更有趣的東西……”

利威爾沒躲。

他聞到她頭發里鐵銹般的腥味，還有實驗室特有的苦澀。

這讓他想起上次壁外調查時，她趴在巨人尸體上采集脊髓液的背影——瘋子的無畏，學者的狂熱，以及那一刻他莫名想揪著她領子拖回墻內的沖動。

“說人話。”

他抬手抵住她額頭，阻止她進一步靠近。

韓吉眨了眨眼：

“今晚月色很好，兵長大人要不要去看我新做的陷阱？”

“不要。”

“說不定能抓到會唱歌的巨人哦～”

“你腦漿被蒸發了？”

她大笑起來，手套上的液體蹭到了他袖口。

利威爾盯著那塊迅速擴散的污漬，聽見自己的聲音比預想的平靜：

“……幾點？”

韓吉直起身，歪頭思考了一秒，然后猛地拍了下手：

“現在！”

利威爾嘆了口氣，站起身，順手拎起他掛在門邊的調查兵團披風丟給她。

“至少把你那身腌入味的外套換了。”

韓吉笑嘻嘻地接住，隨手把沾滿福爾馬林的手套甩進垃圾桶，又扯下眼鏡在衣角蹭了蹭。

利威爾盯著她毫無章法的動作，眉頭越皺越緊。

“你平時就這么保養鏡片？”

“嗯？反正能看清就行。”

她滿不在乎地重新戴上，鏡框歪歪斜斜地架在鼻梁上。

利威爾忍無可忍，伸手替她扶正。

韓吉愣了一下，隨即笑得更加燦爛：

“哇哦，兵長大人今天格外溫柔啊。”

“閉嘴，小心我殺了你。”

他收回手，轉身往門外走，

“再廢話就取消。”

“誒——等等我！”

韓吉匆忙抓起桌上的筆記本塞進口袋，又順手撈起一支鋼筆咬在嘴里，小跑著跟上。

實驗室的門在她身后“砰”地關上，震落了幾張搖搖欲墜的草稿紙。

走廊里，利威爾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背影挺拔而冷峻。

韓吉三兩步追上去，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

“所以，你其實很期待我的陷阱對吧？”

“……”

“承認吧，你對我天才般的實驗設計充滿好奇！”

利威爾斜睨她一眼：

“我只好奇你是怎么活到現在的。”

韓吉哈哈大笑，笑聲在空蕩的走廊里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