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他語調平平,甚至聽不出嘲諷,只是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哦?是嗎?”
“全身上下,一條靈根都沒有。”
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干了。
聽到這話的季寧,臉上有些得意的表情徹底碎裂,只剩下極致的茫然和難以置信。
緊接著慕玄知頓了頓,似乎覺得有必要把那個“唯一”的屬性點補充完整,繼而說道
“你這樣的天資……”
他那琉璃灰的眸子再次對上季寧那已經(jīng)被石化了的瞳孔,清晰地吐出了最后四個字:
“……的確是獨一份。”
季寧:“……”
好的,世界安靜了,這次即便沒有禁言術,她季寧也沒有了想再說話的欲望,只能看著慕玄知的動作,照葫蘆畫瓢的坐在蒲團上。
慕玄知的那幾句話,全然將她扎的透透的,心里不僅涼,甚至還有些疑惑,按照穿越小說的頂級套路,她應該擁有金手指,應該擁有絕品靈根啊!
對此她依舊不信命的問道
“我真的一根靈根都沒有?”
“那我有沒有什么比較牛掰的體質”
“比如說什么肉身無敵.....力拔山兮?或者百毒不侵?萬法不沾?……”
她搜腸刮肚地回憶著看過的修仙設定,試圖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沒有”
慕玄知的目光甚至沒有從她歪斜的脊椎上移開,干脆利落的沒有兩個字直接打斷季寧剩下的話語,他的手指還隔空虛點了一下季寧不自覺又塌下去的后背。
“姿勢錯了,脊椎,挺直。”
“我啥都沒有,那你收我為徒做什么?”
“平淡的日子過膩了,想雕一雕朽木”
“666”
季寧聽到這話是真的有一句f**k啐她臉上,現(xiàn)在她是終于明白了,眼前這人的無聊程度沒有最低只有更低,她都想說你要是沒事就去談個對象,沒事別緊著她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嚯嚯。
可目光觸及到對方那自始至終沒有一絲情緒起伏面龐后突然又釋然了,冰山男就該孤獨終老略略略。
沒得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季寧只好按照對方的要求擺放好自己的姿勢,盡量的進入的慕玄知所描述的境界
“凝神,不是閉眼”
他似乎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她在做無用功。
“然后內觀”
聽到內觀這兩個字后,季寧有一瞬間的懵逼,內觀是什么?看內臟嗎?想到這里她更加用力地閉緊眼睛,試圖“觀”點什么出來,結果眼前只觀出來一片亂糟糟的金星。
見此情景,慕玄知幾不可聞地蹙了下眉尖,下一瞬,季寧只覺得一股冰冷而精準的力道,如同無形的細針,猝不及防地刺在她后腰某個位置!
季寧被刺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猛地一彈!
此處,名為命門,氣沉于此,即可內觀”
季寧疼得齜牙咧嘴,卻依舊強忍著身體不胡亂動彈,繼續(xù)按部就班的進行下一個動作。
“雙手結印,置于丹田。”
一股微涼的清風拂過,季寧只覺得自己的手指被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強行掰開、調整角度,最終形成了一個極其標準、卻也讓她手指關節(jié)發(fā)僵的復雜手印。
“接下來靜心,感受天地靈氣。”
不知道是不是季寧的錯覺,在結完手印后,她的心突然就平靜了,甚至覺得眉心還有些微微發(fā)燙。
那感覺更像是一塊被陽光曬暖的溫玉,緊緊貼在了她的額骨上!熱度穩(wěn)定而持續(xù),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活躍感,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她眉心之下……蘇醒了!
是那塊灰白紗布的位置!季寧心中一驚!
就在她驚疑不定之際——
她“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在那片被強行按捺下來的、澄澈的心湖中,“看”到了一些極其微小的、閃爍著極其微弱熒光的光點!
這些光點如同夏夜的螢火蟲,極其稀少,極其微弱,卻無比真實!它們并非存在于外界空氣中,而是……正從四面八方,悄無聲息地、緩慢而堅定地……匯聚向她眉心的灼熱之處!
仿佛那里有一個無形的、微小的漩渦,正在吸引著它們!
這就是……靈氣?季寧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她努力維持著那僵硬的姿勢,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眉心那奇異的灼熱感和心湖中“看”到的微弱光點吸引住了!她甚至忘記了對面那座冰山的存在,下意識地想要“引導”更多光點過來……
就在這時——
玉榻之上,一直闔目如冰雕的慕玄知,毫無征兆地睜開了雙眼!
他的目光非常直接了當?shù)膾哌^了季寧的眉心,在他的視線中,那鮮紅印記發(fā)出的光亮連紗布都遮擋不住。
也就是在這時,他感覺到了!
一股極其微弱、極其隱晦、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與精純氣息的能量波動,在季寧的眉心逸散出來,那波動一閃而逝,快得如同幻覺,卻絕不可能逃過他的感知!
更讓他眸色微凝的是——
這股能量波動,竟然在主動吸收這偏殿內本就稀薄的天地靈氣!雖然速度極慢,量級微乎其微,但這種自主性……他卻從未見過
這就是命定之人嗎?即便沒有靈根,也能自主修煉?
慕玄知的視線很想透過她的識海,看看那識海里面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可看著季寧那明顯已經(jīng)入定的面龐,他還是強忍住這股沖動,再次的閉上了眼睛。
時機不對。
修煉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待季寧終于回籠,且再次睜眼的時候,月亮已經(jīng)高懸于夜空,在月光的照射下,整個飛鳴宮更是夢幻的如同仙境一般。
白日里那些溫潤的靈玉、潔白的云石,此刻在月華的洗禮下,煥發(fā)出與白日截然不同的夢幻光彩!
靈玉不再只是流轉溫潤光澤,而是仿佛被注入了月魄精魂,通體散發(fā)出柔和清冷的幽藍色光暈,如同深海中最純凈的藍寶石,在夜色中靜靜呼吸。
光暈隨著月光的流淌而明滅變化,將宮殿的廊柱、窗欞勾勒出神秘而優(yōu)雅的輪廓。
云石則如同吸飽了月華,呈現(xiàn)出一種溫潤通透的乳白色,表面仿佛流淌著液態(tài)的銀輝。它們不再僅僅是基座,更像是凝固的月光,與天空中的玉盤遙相呼應。
月光灑在云石鋪就的地面和臺階上,反射出點點細碎的銀芒,如同星河墜落凡間。
無處不在的靈霧,此刻也染上了月色的清冷,不再是純白,而是帶著淡淡的銀藍。
它們如同擁有生命的精靈,在宮殿群落間、在靈植枝葉上、在飛檐翹角處,更加輕盈地流淌、縈繞、升騰。月光穿透薄霧,形成一道道朦朧的光柱,為這片仙境增添了無窮的朦朧美感和空靈意境。
白日里清脆的檐角玉鈴,在夜風中發(fā)出更加清幽空靈的叮咚聲,如同月宮仙子撥動的琴弦,與遠處偶爾傳來的、更顯悠遠的仙鶴清鳴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洗滌靈魂的月夜仙音。
“好美……”
季寧無意識地喃喃出聲
她下意識地轉頭,想看看慕玄知是否還在修煉,可目光所及之處,根本沒有慕玄知的一點影子,可見慕玄知不知何時,就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她活動了一下僵硬發(fā)麻的手腳,扶著冰冷的云石地面,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目光掃過空曠寂靜的偏殿,月光透過窗欞,在地面上投下清晰的格子光影。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被玉榻旁邊小幾上的一樣東西吸引了。
那是一張素白如雪的玉箋,在月光下散發(fā)著微弱的瑩光。
玉箋上,以靈力鐫刻著幾個鐵畫銀鉤、卻冰冷得毫無溫度的墨字:
有事離宮,安分待著。
——慕玄知
季寧:......說得好像她很能折騰似的
這邊季寧看著月光泛起幾分睡意。
那邊慕玄知操縱著飛舟在銀色的海面上猶如破矢之箭,此行中他的目的便是那稱為深海明珠的碧海樓。
翌日清晨,季寧難得的想犯懶睡個懶覺,然而,天剛蒙蒙亮,一陣比昨日更加急促、密集、甚至帶著點刺耳的玉鈴聲,毫無預兆地在飛鳴宮各處檐角炸響!
“唔……”
季寧被這噪音驚擾,眉頭緊緊皺起,下意識地將腦袋更深地埋進溫暖的云絮被褥里,試圖隔絕那惱人的聲音。
可那急促的玉鈴聲穿透力極強,如同魔音灌耳,執(zhí)著地往她耳朵里鉆!
她煩躁地用被子捂住耳朵,翻了個身,試圖繼續(xù)沉入夢鄉(xiāng)。
只聽“叮叮當當!叮叮當當!”
聲音非但沒有停歇,反而更加變本加厲!急促得如同暴雨敲打芭蕉葉,連綿不絕,帶著一種令人心慌的緊迫感!
“啊啊啊!吵死了!”
季寧終于忍無可忍,猛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她怒氣沖沖地掀開云絮被褥,光著腳丫踩在冰涼卻溫潤的云石地面上,幾步?jīng)_到窗邊,帶著憤懣,猛地一把便推開了雕花的窗欞!
她倒要看看是誰那么沒有眼力見,大清早的就擾人清夢。
她瞇著還有些不適應的眼睛,瞇著眼朝窗外望去
只見在飛鳴宮主殿前那寬闊的、由巨大云石鋪就的臺階下方,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靜靜地佇立在初露的晨光之中!
是衛(wèi)瑾風!
他今天穿著的是一身墨色錦袍。
晨光熹微,勾勒出他溫潤如玉的側影。
此時他微微仰著頭,目光正投向飛鳴宮主殿最高處的檐角,那里懸掛的一枚最大的玉鈴,正隨著無形的風瘋狂地搖曳撞擊,發(fā)出最刺耳急促的“叮當”聲!
原來是他搞的鬼?!季寧心里剛冒出這個念頭,就看到衛(wèi)瑾風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注視,緩緩轉過頭來。
看見季寧的一瞬間,他的嘴角甚至還愉悅的勾起了一個弧度,絲毫沒有擾人清夢的歉意。
“師妹這是剛起?”
說著,衛(wèi)瑾風抬步朝著臺階上走去,邊走邊說
“師叔昨日離開前,特地傳信我等,叮囑我等要好好關注師妹的修煉進度”
季寧:......好家伙,原來在這里等著她呢
走得近了,衛(wèi)瑾風這才覺察到,季寧的身體和昨天有著顯著的差別,明明昨天還是凡人那普普通通的體質,今日一看身上竟由內而外的散發(fā)出一股淡淡的靈力波動。
這是...入門了?
衛(wèi)瑾風少見的有些驚訝,隨后也是釋然,畢竟能讓他那位師叔收做弟子的肯定不是什么常人,
看著衛(wèi)瑾風臉上的小姨,季寧下意識的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fā),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本想開口,但是想到自己還是一個啞巴的人設,她不斷的揮舞著雙手,試圖告知衛(wèi)瑾風讓他進屋先坐,自己要去梳洗一番。
衛(wèi)瑾風也沒有拒絕,走進屋內,便規(guī)規(guī)矩矩的在小桌前端坐著。
看見這一幕,季寧真忍不住感嘆,多好的孩子啊,卻要和自己一樣屈服在慕玄知的淫威之下。
嗚嗚嗚
想到這里,季寧更郁悶了,一臉惆悵的整理好自己回到正廳后,衛(wèi)瑾風已經(jīng)氣質優(yōu)雅的泡上了茶。
“師兄久等了”
剛坐下,就看到一只骨節(jié)分明、修長好看的手,托著一個素白的瓷杯,穩(wěn)穩(wěn)地遞到了她的眼前。
季寧順勢接過,茶杯入手的感覺卻讓她微微一怔。
溫。
是恰到好處的溫。
杯壁傳遞來的熱度均勻柔和,既不燙手,也不冰涼,仿佛這杯茶從沖泡好的那一刻起,就被精準地維持在這個最宜入口的溫度,直到此刻遞到她手中。
低頭看去,杯中茶水清透碧綠,宛如一塊上好的翡翠融化其中,裊裊的熱氣帶著一股清新淡雅的草木香氣升騰而起,縈繞在鼻尖,沁人心脾,溫熱的茶湯滑入口中,一股清冽甘醇的滋味瞬間在舌尖彌漫開,帶著微妙的回甘,順著喉嚨一路熨帖下去。
好茶!茶水入喉的一瞬間,季寧便驚艷的朝著衛(wèi)瑾風豎起了大拇指。
但隨著溫熱的茶湯滑過喉嚨,那獨特的清冽甘醇在口中緩緩漾開,季寧捧著素白的瓷杯,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也模糊了眼前飛鳴宮雕梁畫棟的景象。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那個遙遠而熟悉的“現(xiàn)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