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前臺，許沉只要了一間套房。“我不放心你單獨住，“他解釋，“我睡沙發。“

電梯里，兩人沉默地注視著樓層數字跳動。林微偷瞄許沉的側臉，發現他下頜繃緊，喉結不時滾動，像是在吞咽難以言說的情緒。

套房寬敞豪華，落地窗外是滇池夜景。許沉檢查完所有門窗，將文件鎖進保險箱，然后從行李箱取出筆記本電腦開始工作。林微洗完澡出來時，他仍保持著那個姿勢，屏幕藍光映出他緊鎖的眉頭。

“你應該休息。“林微遞給他一杯熱水，“手還在流血。“

許沉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傷口，隨意用紙巾擦了擦：“沒事。“

“別動。“林微從浴室拿來濕毛巾，小心擦拭他指節上的血跡。許沉的手比她記憶中粗糙許多，掌心有常年敲鍵盤形成的老繭。

“微微...“許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聲音低沉，“今天如果我晚到十分鐘...“

他沒有說完，但林微懂。她輕輕抽出手，繼續清理傷口：“為什么提前來昆明？“

許沉沉默片刻：“昨晚通話后，我查了那個號碼。注冊人是周永康的司機。“他合上電腦，“我改簽了最早航班。“

林微的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攥緊。許沉一直在保護她，用她不知道的方式，從七年前到現在。

“許沉，“她直視他的眼睛，“當年如果告訴你我愿意一起面對，你會留下嗎？“

這個問題像打開了某個閘門。許沉突然站起，走到窗前背對她，肩膀線條僵硬：“不會。“他聲音嘶啞，“正因為我了解你，知道你會選擇留下，所以我必須走。“

林微走到他身后，滇池的波光在玻璃上投下細碎光斑，也照亮許沉映在窗上的臉——他緊閉著眼，睫毛濕潤。

我恨了你七年。“她輕聲說。

許沉轉身，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脆弱：“我知道。“

“我以為你拋棄了我。“

“我知道。“

“我甚至燒掉了所有合照。“

許沉突然將她拉入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疼痛。他的心跳又快又重，像受驚的鳥雀撞擊胸腔。林微僵了一秒，隨即感受到頸窩處的濕熱——許沉在哭，無聲地，只有顫抖的肩膀泄露了情緒。

“對不起...“他聲音破碎，“對不起...“

林微抬手環住他的背，指尖觸到他凸起的脊椎。這個曾經為她擋住全世界的男人，此刻在她懷里脆弱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那年冬天，“許沉突然開口，“你在北海道拍雪景，我偷偷跟去了，“看你站在懸崖邊取景，我差點沖出去阻止。“

林微抬頭看他：“那為什么不現身？“

許沉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因為看到你放下三腳架，改用手機拍照，那是我改裝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他眼中閃著水光，“那一刻我知道，有些聯系從未真正斷開。“

月光西斜，在木地板上畫出一道明暗交界線。林微蜷縮在許沉懷里，聽著他漸趨平穩的心跳七年光陰在他們之間鑿出的溝壑，此刻被體溫與淚水一點點填平

七年筑起的心墻在這一刻轟然倒塌，她終于允許自己抱緊他，像抱緊那段被偷走的時光。

窗外，昆明的燈火漸次熄滅，唯有滇池的水聲不息。而在這個不眠之夜，兩顆漂泊已久的心，終于找到了歸航的燈塔。

晨光透過紗簾流淌在床上。林微在朦朧中翻身，手臂碰到一片溫熱。她睜開眼，看見許沉靠在床頭，林微下意識拉高被單，卻看見自己鎖骨上新鮮的吻痕。昨夜記憶如潮水涌來，許沉的手指，月光下的低語，還有他落在她腰上那個充滿歉意的吻。

早。“她的聲音帶著晨起的沙啞。

許沉，指尖撫過她裸露的肩頭：“他嘴角揚起少年般的弧度，這個表情讓林微恍然回到二十歲，早，“記得大學時我說過，你最美的樣子是在清晨。“

林微翻身，被單滑落露出更多痕跡。許沉的眼神暗了下來，撫上她的臉頰。“還疼嗎？“他問，拇指輕撫她鎖骨上的紅痕。

林微搖頭，目光卻被他胸口的傷疤吸引，那是她昨晚在月光下注意到的，像一條細小的閃電停在心臟上方。現在晨光中看得更清楚，疤痕周圍還有幾處細小的縫合痕跡。

這是？

“心肌炎手術？，指尖懸在傷疤上方。

許沉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掌心貼在那處：“最嚴重的那次，醫生說要裝起搏器。“他苦笑，“我拒絕了，怕你哪天突然看見新聞...“

林微的胸口發緊。她撐起身子，吻上那道傷痕，感受到許沉驟然加速的心跳。

“轉過去。“她突然說。

許沉挑眉，但還是順從地轉身。林微倒吸一口氣，他的后背上有幾道細長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鋒利物品劃過。最新的一道還泛著粉紅，最多不超過三個月。

“這些是...“

“董事會談判的紀念品。“許沉試圖用玩笑帶過，但繃緊的肩膀出賣了他，“去年引進新投資人時有些分歧。“

林微的指尖輕輕描摹那些傷痕，每一道都像是刻在她心上。許沉突然轉身抓住她的手：“別這樣看我。“他的聲音帶著罕見的脆弱，“我不是為了博取同情才...“

手機鈴聲突兀地打斷了他。許沉皺眉看了眼屏幕，臉色瞬間陰沉。他接通電話，蘇雯急促的聲音立刻外放：

“許總，出事了！《財經前沿》頭版刊登您和林小姐的關系，質疑'視覺思維'項目存在利益輸送！股價開盤暴跌12%，董事會要求緊急說明！“

林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許沉已經跳下床開始穿衣，動作利落得像戰士披甲：“通知公關部十分鐘后視頻會議，準備三點聲明材料，聯系周律師查違約條款。“

掛斷電話，他轉向林微，眼中滿是歉意：“我得...“

“一起去。“林微已經起身撿起地上的襯衫，“這件事關乎我的專業聲譽。“

許沉想說什么，最終只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