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夜晚,整座度假村如同被世界遺忘的孤島,在風雨中搖搖欲墜。七個人圍坐在壁爐前,火光將他們的影子扭曲成怪異的形狀,投映在斑駁的墻紙上。老太太手中的織針穿梭在羊毛襪間,發(fā)出規(guī)律的“咔噠“聲,為這死寂的夜晚增添一絲詭異的生機。
伽輝坐在角落,銳利的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沈景冰緊挨著她,臉色蒼白如紙,似乎仍未從先前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壁爐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出高智男緊鎖的眉頭和佳佳那雙與年齡不符的、過分沉穩(wěn)的眼睛。
“滴答、滴答……“壁爐上方的老式掛鐘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每一聲都像是敲在眾人的神經上??諝饫飶浡撤N難以名狀的壓迫感,仿佛某種可怖的存在正蟄伏在黑暗深處,伺機而動。
“十二點后不要出門,“沈景冰再次念出那張泛黃《度假村守則》上的第一條規(guī)則,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這條絕對有問題?!?/p>
棒球帽男突然舉起獵刀,刀尖直指壁爐:“柴火不夠了。“
伽輝走向角落的柴堆——七根木柴,每一根都刻著他們各自的名字。她拾起刻有“伽輝“的樺木,樹皮下滲出暗紅色的樹脂,散發(fā)著鐵銹般的腥氣。
“燒我的?!案咧悄型蝗粚⒆约旱哪静裢度牖鹬??;鹧妗稗Z“地竄高,照亮了天花板上用血繪制的詭異符號——七個圓圈連成北斗七星狀,在火光中若隱若現。
老太太的織針“啪“地斷裂。她盯著斷針,皺紋間滲出冷汗:“要來了。“
整棟建筑突然震顫起來,仿佛在回應她的低語。佳佳懷里的泰迪熊詭異地扭動脖頸,毛絨手臂直指二樓走廊。黑暗中,“吱呀——吱呀——“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像是有人拖著什么重物緩緩移動。
“守則第二條,“伽輝抓起柴刀,聲音冷靜得可怕,“每層樓的廚房可以使用?!?/p>
七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沖向廚房。沈景冰落在最后,回頭時瞥見客廳里那七把搖椅——此刻正空空蕩蕩地自行晃動著,仿佛有無形的重量壓在上面。
廚房的煤油燈無風自燃,昏黃的光線下,七碗冒著熱氣的肉湯整齊擺在案板上。每只碗底都刻著相同的符號:∧。
“必須一起用餐……“棒球帽男念出守則第三條,臉色變得鐵青。
伽輝突然抓起鹽罐灑向肉湯。沸騰的湯汁中浮出細小的骨渣,竟拼成“吃我“兩個扭曲的字。老太太顫抖著掏出七枚干蘑菇:“山里采的,能頂餓?!?/p>
眾人就著冷水咽下苦澀的蘑菇時,窗外傳來指甲刮擦玻璃的刺耳聲響。一道瘦長黑影正挨個窺探每個窗口,它弓著背,脖頸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像是在尋找什么。
當時針指向三點,刮擦聲終于停止。七人癱坐在廚房地板上,冷汗早已浸透衣衫。
第一夜,熬過去了。
“回房間吧,“沈景冰翻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包里的《登山指南》,聲音沙啞,“明天要帶'他們'去爬山?!?/p>
“這能行嗎?“有人小聲質疑。
“沒得選,“他合上手冊,眼底閃過一絲晦暗的光,“必須分頭行動?!?/p>
伽輝沉默地點頭。她知道沈景冰是對的——規(guī)則就是規(guī)則,違背的代價無人敢想。
回到房間后,伽輝輾轉難眠。就在晨光熹微時,窗外突然傳來細微的響動。她猛地坐起,看見那個瘦長黑影正仰頭凝視著她的窗口,空洞的眼窩里跳動著幽綠的光。當她握住匕首的瞬間,黑影緩緩后退,融化在漸亮的天色中。
距離日出還有一個小時。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明天——如果還能稱之為“明天“的話——真正的游戲才剛剛開始。
清晨的山霧像一層粘稠的紗,纏繞在度假村的每一個角落。伽輝推開窗,發(fā)現昨晚暴雨的痕跡消失得無影無蹤——地面干燥得像是被什么吸干了水分。
樓下已經聚集了二十多個人,三三兩兩地交談著。他們穿著統(tǒng)一的公司T恤,胸口印著“XX科技團建2023“的字樣。
“這就是'他們'?“沈景冰不知何時站在了伽輝身后,聲音壓得很低。
伽輝點頭。這些“同事“看起來再正常不過——有人笑著分發(fā)礦泉水,有人調試登山杖,甚至還有個戴眼鏡的胖子在抱怨昨晚沒睡好。但他們的眼神……太亮了,亮得像是有人在瞳孔后面點了一盞燈。
“記住守則第四條,“老太太不知何時出現在走廊陰影里,干枯的手指緊緊攥著登山包,“爬山途中,必須保證隊伍里有27人?!?/p>
佳佳抱著泰迪熊站在一旁,突然開口:“如果多了一個人呢?“
老太太的嘴角扯出一個古怪的弧度:“那就少了一個人?!?/p>
沒人注意死的人,他們只在乎活下來的27人。
可伽輝不自覺的想,怎么多出了一個死掉的人?
導游是個皮膚黝黑的本地人,自稱“老陳“。他清點人數時,伽輝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名單上劃過的動作很僵硬,像是關節(jié)里灌了鉛。
“27人,齊了?!袄详愡肿煲恍Γ例X過分地白。
山路起初還算平緩,但越往上走,霧氣越濃。那些“同事“的談笑聲漸漸變得機械,像是錄音帶卡頓的重復播放。
“你們有沒有覺得……“高智男突然停下腳步,臉色難看,“他們走路沒有聲音?“
伽輝低頭看去——走在最前面的幾個“同事“的確沒有腳步聲。他們的登山靴踩在碎石上,連一粒沙子都沒蹭動。
“別數。“沈景冰突然抓住伽輝的手腕。
“什么?“
“別數他們的人數。“他的聲音繃得發(fā)顫,“一旦你發(fā)現不對,就回不去了。“
就在這時,隊伍最后方傳來一聲驚叫。眾人回頭,看見棒球帽男正死死盯著一個“女同事“的后頸——那里的皮膚裂開了一道細縫,沒有流血,反而露出一截像是木質紋理的東西。
“哎呀,被發(fā)現了呢。“女同事的頭突然180度轉過來,嘴角咧到耳根,“要玩游戲嗎?“
老陳的哨聲突兀地響起:“休息十分鐘!“
那些“同事“齊刷刷停下,像被按了暫停鍵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