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臨……”
電話那頭，村長的聲音透著幾分遲疑與凝重，仿佛每一個字都拖著沉重的尾巴
“你媽媽……從精神病院回來了”
話語落下，一陣令人心慌的沉默蔓延開來，只有電流的“滋滋”聲在空氣中不安地游走
過了好一會兒，村長才又緩緩開口
“你……要不要回來照顧她啊？”
這聲音，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意味
“你知道的，她一個人在村里，我們也不好照顧她……”
說到這兒，村長突然頓住，聽筒里只傳來他時斷時續、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仿佛在電話那頭正目睹著什么令人膽寒的場景
“你說是吧……”
說完，那頭的村長迅速掛斷了電話，這邊程臨聽著電話里那邊傳來的忙音，面色不由得凝重起來
“那個女人……居然回來了……”
程臨嘴唇微顫，下意識地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如同蚊蚋，仿佛稍大一點，就會驚動那些潛藏在心底的恐怖回憶
一瞬間，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如洶涌潮水般，鋪天蓋地地涌上心頭，只要一想起那個女人曾經對自己做出的件件惡行，程臨握著手機的手，便不由自主地狠狠攥緊，指節因為過度用力，泛起了病態的慘白，仿佛唯有將這手機捏得粉碎，才能稍稍驅散幾分心底那復雜又沉重、如鉛塊般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情緒
一雙柔軟且溫暖的手，輕輕搭在了他那因用力而微微顫抖的手上，那雙手像是帶著某種神奇的魔力，瞬間打破了程臨周身那冰冷壓抑的氛圍
“阿臨，究竟發生什么事了呀？怎么臉色突然變得這么難看，就像……像遭遇了什么天大的事兒一樣”
江曉珠一臉擔憂地望著程臨，美目之中滿是關切與焦急，她微微蹙起秀眉，眼神緊緊鎖住程臨的臉龐，試圖從他那緊繃的神情里，尋找到一絲線索，那輕柔的嗓音，宛如春日里的微風，帶著絲絲縷縷的溫柔，小心翼翼地拂過程臨
程臨仿若置身無盡黑暗深海，被恐懼的浪潮死死裹挾，瀕臨窒息，在聽見江曉珠的呼喚后，他像是溺水已久的人陡然尋得一絲空氣，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那聲音急促而粗重，仿佛破舊風箱不堪重負地嘶吼
雙腿一軟，他猛地跌坐在地，全然沒了往日的鎮定，雙眼瞪得滾圓，眸中滿是無盡的驚恐與慌亂，如同受了驚的幼獸，他嘴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無助地喃喃自語，聲音帶著哭腔，仿若一個孤立無援的孩子
“曉珠……她回來了……怎么辦，她回來了……”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靈魂深處擠出，透著深深的恐懼與絕望，仿佛那個“她”的歸來，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江曉珠緩緩蹲下身，動作輕柔得如同一片飄落的羽毛，生怕驚擾到眼前這個陷入恐怖回憶的脆弱男人，她微微探身，將男人輕輕擁入懷中，仿佛要為他筑起一道抵御恐懼的屏障。而后，她湊到男人耳畔，用如同微風拂過琴弦般輕柔的聲音安慰道
“沒事哦，沒事沒事，我就在這呢，阿臨，不要害怕……”
江曉珠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輕輕拍著男人的后背，那動作舒緩而有節奏，宛如母親安撫受驚的孩子，她很清楚男人經歷了怎樣的煎熬，每一下輕拍，都飽含著無盡的心疼，試圖借此驅散男人心中那如墨般濃稠的恐懼
兩人蜷縮在這一方小小的角落，男人縮在江曉珠的懷抱里，身體仍微微顫抖著，似是恐懼的余波尚未消散，江曉珠則緊緊環抱著他，仿佛要用自己的力量，將他從恐懼的深淵中徹底拉回，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唯有彼此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在寂靜中傳遞著安慰與依靠
終于，懷中的男人抬起來頭，滿眼都是淚痕的看向女人
“曉珠，我是不是特別沒出息，明明已經過了那么久了，可是想到她對我做的事情，我還是會……”
“不怕不怕，阿臨，已經過去了，剛剛是誰打來的電話？”
江曉珠輕柔的問道
“剛剛是村長打來的電話”
程臨聲音還帶著些未散盡的驚惶，緊緊抓著江曉珠的手，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
“他說我媽從精神病院出來了，醫生講她現在的狀況穩定了不少，各方面指標都趨于正常，所以建議家里人把她接回去照顧，昨天，村長他們已經把我媽接回村里了……”
說到這兒，程臨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似有擔憂，又似被勾起了某些不愿回想的過往
“我不想回去……可是她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跟我有血緣關系的了……你說我該怎么辦……曉珠……”
“沒事沒事呀”
江曉珠輕輕握住程臨的手，目光溫柔且堅定地看著他，試圖驅散他眼中的恐懼與糾結
“醫生既然都說她已經康復了，那就應該沒什么大問題。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她，說不定呀，她真的已經完全好了呢？”
江曉珠的聲音輕柔，如同一縷春風，試圖撫平程臨內心翻涌的波瀾
她知道，這些年來，她和程臨過得有多不容易，程臨經常會從半夜驚醒嘴里不停的喊著“媽媽不要走”“媽媽不要丟下我”諸如此類的這些話，她心里清楚，眼下就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讓程臨徹底擺脫那個噩夢的機會
懼與擔憂亦如影隨形，曾經母親在精神失常狀態下做出的種種舉動，如同夢魘般縈繞在程臨心頭，揮之不去，那些混亂與失控的場景，每次回想起來都讓他不寒而栗，如今母親突然歸來，他害怕一切會重蹈覆轍，害怕好不容易平靜的生活再次被攪得天翻地覆
可是程臨心中還充斥著深深的無奈如今父親和奶奶都已不在人世，母親是他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血親，若不回去，難免會遭人詬病，被旁人誤以為他不孝順，而且，在媽媽沒有發瘋的時候，她真的對自己很好，會給自己唱搖籃曲，會給自己縫衣服，還會偷偷給自己講故事，就跟一個正常的媽媽一樣……
如果媽媽真的恢復到以前樣子，那么他可以忘掉那些如噩夢般的過往，重新跟媽媽生活在一起……
程臨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深知，此刻必須要鎮定，無論前方等待著他的是什么，都得勇敢面對，他握緊江曉珠的手，仿佛在汲取力量，暗暗給自己鼓勁
江曉珠看著程臨徹底冷靜下來也松了一口氣，其實程臨心里還是對那曾經的母愛有一絲渴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