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的鳴笛聲刺破西郊的寂靜，紅藍交替的燈光在廢棄工廠斑駁的墻壁上跳躍。蘇念念跟著擔架奔跑，指尖始終沒離開沈夜冰涼的手，他黑色的血液在她掌心凝結成暗沉的痂，像一朵驟然凋零的花。

“他失血過多，心率持續下降！”醫護人員的聲音帶著焦灼，氧氣面罩覆蓋了沈夜大半張臉，只露出蒼白的下頜線。蘇念念看著他頸側暴起的青筋，突然想起那枚滾落在地的暗紅色寶石——沈夜說過，高階吸血鬼的力量核心藏在血玉中，冷軒的血玉完好無損，意味著他未必真的消亡。

“李律師，”蘇念念猛地抓住身邊人的衣袖，聲音發顫，“那枚紅色的石頭，您讓人收起來了嗎？一定要用銀盒密封，不能見光！”

李律師愣了愣，立刻掏出手機吩咐現場警員。他看著蘇念念沾血的指尖，欲言又止：“沈先生他……”

“他會沒事的。”蘇念念打斷他，目光落在救護車后窗，那里映著初升的圓月，像一枚被擦亮的銀幣，“他答應過要陪我看薔薇花開。”

搶救室外的長椅冰冷刺骨。蘇念念蜷縮著身體，將外婆的銀薔薇胸針貼在臉頰。金屬的涼意滲入皮膚，卻壓不住心口的灼痛——沈夜為了護她，硬生生挨了冷軒三道血咒，那種撕裂靈魂的痛苦，光是想象就讓她指尖發麻。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李律師拿著密封袋走過來，里面的暗紅色寶石在燈光下泛著油光，像一塊凝固的血。“警員說這東西很奇怪，靠近它會覺得頭暈。”他將密封袋放在桌上，“我已經聯系了特殊事務處理局的人，他們天亮就到。”

蘇念念盯著血玉，突然聽見細微的嗡鳴，像是有無數根針在刺探耳膜。她猛地捂住耳朵，卻看見血玉表面浮現出扭曲的紋路，像冷軒臨死前怨毒的笑。

“它在說話。”蘇念念的聲音發緊，“它在找下一個宿主。”

話音未落，密封袋突然劇烈震顫，銀質的邊角滲出黑色的霧氣。李律師驚得后退半步，蘇念念卻想起外婆日記里的話——“血玉喜陰，畏純善之心”。她抓起胸前的薔薇吊墜按在密封袋上，吊墜瞬間滾燙，血玉的震顫竟真的減弱了。

“原來如此。”蘇念念喃喃自語，“外婆的吊墜里，有她對沈夜的牽掛，是最純粹的善意。”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搶救室的燈滅了。醫生摘下口罩，疲憊地搖頭：“病人各項體征都在恢復，但我們查不出他的血型，也無法解釋他傷口的愈合速度……”

蘇念念沖進病房時，沈夜已經醒了。他靠坐在床頭，臉色依舊蒼白，卻能對著她扯出淺笑。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手背上，那里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痂、脫落，只留下淡淡的印記。

“嚇到了？”他伸手想碰她的臉，卻在看到自己指尖殘留的黑血時縮回手。

蘇念念撲進他懷里，不顧那點冰涼的血跡：“你答應過我的，不能食言。”眼淚砸在他鎖骨處，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沈夜的手指穿過她的發，聲音低沉而沙啞：“念念，冷軒的血玉沒碎，他只是暫時失去了實體。血玉會吸引那些被黑暗能量侵蝕的人，我們必須在它找到新宿主前毀掉它。”“怎么毀？”“需要月長石的光芒，還有……”沈夜頓了頓，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吊墜上，“需要蘊含純粹情感的載體，比如你的吊墜，或者外婆的胸針。”這時，病房門被推開，兩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人走進來，胸前別著銀色的蛇形徽章。為首的中年男人出示證件：“特殊事務處理局，我們需要帶走冷軒的血玉，以及……沈先生，您涉嫌七十年前的多起懸案，需要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蘇念念立刻擋在沈夜身前：“他是無辜的！那些都是激進派栽贓的！”“我們查過檔案，”男人的目光銳利如刀，“1953年倫敦孤兒院的慘案，現場留有您的能量殘留。”沈夜按住蘇念念的肩膀，平靜地開口：“我跟你們走。但血玉必須交給她保管，只有她能暫時壓制它的邪氣。”黑衣人對視一眼，最終點頭同意。沈夜被帶走前，將一個小小的銀盒塞進蘇念念手心：“里面是月光草的種子，種在朝南的窗臺，滿月時會開出銀色的花，能凈化黑暗能量。等我回來。”看著他被押進電梯，蘇念念握緊銀盒和裝著血玉的密封袋，突然想起外婆日記最后一頁的插畫——一片盛開的銀色月見草，花叢中站著兩個模糊的身影，像極了年輕時的外婆和沈夜。三天后，蘇念念在自家窗臺種下月光草種子。泥土濕潤微涼，指尖觸到一粒堅硬的種子，仿佛握住了某個沉睡的承諾。手機突然震動，是李律師發來的消息：“特殊事務局查到新線索，1953年的慘案有目擊者存活，正在聯系。”窗外的月光落在種子上，泛起一層淡淡的銀輝。蘇念念撫摸著胸前的吊墜，突然聽見密封袋里的血玉又在低語，這次的聲音卻很微弱，像是在恐懼什么。她低頭看向花盆，有嫩芽正破土而出，頂著晶瑩的露珠，在月光下輕輕顫動。或許救贖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就像沈夜需要洗清七十年的冤屈，就像血玉需要被徹底凈化，就像這株月光草，要在黑暗中掙扎著，才能等來花開的時刻。蘇念念拿起手機，給特殊事務局發了條信息：“我知道怎么毀掉血玉，前提是，我要見沈夜。”發送鍵按下的瞬間，花盆里的嫩芽突然舒展葉片，在月光下映出細碎的銀芒，像極了沈夜眼底曾閃過的溫柔。而密封袋里的血玉，終于徹底沉寂下去，仿佛預感到了自己的結局。（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