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院正門口。
當那座依山而建、氣勢恢宏得如同巨獸蟄伏的建筑群映入眼簾時，芩蘺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微微張開了嘴。
與其說是學院，不如說是一座森嚴的城池。
高聳的玄黑色石墻綿延數里，墻面上爬滿了虬結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不知名藤蔓。
如同天然的防御工事。
巨大的門樓以整塊青玉雕琢而成。
上面刻滿了繁復的草藥與植靈圖騰，在晨光下流淌著溫潤又威嚴的光澤。
此刻，朱紅色的大門洞開，門前廣場已是人頭攢動。
衣著鮮亮的少男少女們三五成群，或低聲談笑，或緊張地整理著儀容。
他們身邊，形態各異的植靈虛影或實體幼苗散發著強弱不一的氣息：
有藤蔓纏繞的、有花朵綻放的、有葉片如刃的…
空氣中彌漫著各種植物的清香、藥草的苦澀，甚至還有一絲絲難以言喻的、屬于強大植靈的威壓。
芩蘺背著半舊的青囊簍，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僧衣。
腕間只纏繞著一株看起來毫不起眼、甚至有些萎靡的枯黃雜草。
在這片錦繡叢中顯得格格不入。
一道道或好奇、或鄙夷、或漠然的目光掃過她，如同無形的針尖。
“讓讓！好狗不擋道！”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同時一股力道推搡在她肩上。
芩蘺猝不及防，一個趔趄向前撲去。
眼看就要摔倒，斜刺里伸出一只手，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哎呀，走路看著點嘛！”一個清脆如同山泉叮咚的女聲響起。
芩蘺站穩身形，抬頭看去。
扶住她的是一個看起來和她年紀相仿的少女。
圓臉杏眼，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笑起來嘴角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鬢邊簪著的一小串鮮紅欲滴的蛇莓果，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散發著清甜的果香。
她的手腕上，纏繞著一株生機勃勃的蛇莓藤，葉片翠綠，幾朵小白花羞澀地開著。
“謝謝。”芩蘺真誠地道謝。
“客氣啥！”少女擺擺手，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芩蘺。
尤其是她腕間的枯榮草。
“我叫陸藿！陸地的陸，藿香的藿！”
“你是來參加考核的新生吧？這是最后一批考核了。”
“我在第一次考核的時候就已經成為正式學員啦！”
“哇，你這生辰植物…好特別！”她語氣里是純粹的好奇，并無惡意。
“我叫芩蘺。”芩蘺也笑了，直爽的陸藿讓她心生好感，“嗯，來考核。這草…叫枯榮草。”
“枯榮草？沒聽說過誒。”陸藿湊近看了看，隨即又熱情地拉住芩蘺的胳膊。
“走走走，別傻站在這兒，排隊登記去！”兩人一起跨入青囊院的大門。
“我跟你說，考核分三關呢！第一關是‘植靈鑒’，用那塊大水晶碑照一照，就知道你生辰植物的品階和大概潛力啦！”
“第二關是‘百草識’，要認一堆稀奇古怪的藥材，據說還有毒草，嚇死人了！”
“第三關最可怕，是‘瘴域行’，模擬實戰，在毒霧迷陣里待夠一炷香！”
她嘰嘰喳喳，語速飛快，把緊張的氣氛沖淡了不少。
兩人隨著人流來到廣場中央。
那里矗立著一塊足有兩人高的巨大水晶碑，通體剔透，散發著柔和的乳白色光暈。
碑前站著幾位身著青囊院統一墨綠色藥師袍的考官，神情嚴肅。
新生們排著長隊，依次上前，將手腕上的植靈靠近水晶碑。
光芒閃爍間，水晶碑上會浮現出清晰的文字：
“荊棘斗士，靈品三階，潛力：中上。”
“芳香醫師，靈品二階，潛力：中下。”
“藤蔓編織者，凡品巔峰，潛力：無。”
……
品階和潛力的判定，直接決定了周圍人羨慕或惋惜的議論聲。
在芩蘺前面，一個被判定為“凡品巔峰，潛力：無”的少年，臉色煞白地踉蹌離開隊伍。
陸藿在旁邊給芩蘺鼓氣：“我的辰靈·蛇莓藤，之前在第一關測試也只是靈品三階。”
“你的生辰植靈這么特別，肯定也差不多！”
芩蘺在書中看到過，蛇莓藤的特性是釋放安撫類信息素，能輕微影響植獸情緒。
雖不算頂尖天賦，但勝在親和力強，是組隊任務中的熱門輔助。
輪到芩蘺了。她深吸一口氣，在眾多目光的注視下走上前，將纏繞著枯榮草的手腕伸向水晶碑。
柔和的乳白色光芒籠罩住枯榮草。
水晶碑表面光芒流轉，字符開始凝聚。陸藿在她身后緊張地攥緊了拳頭。
光芒穩定下來，清晰的文字浮現：
【生辰植物】：枯榮草（形態特異）
【品階判定】：凡品（能量波動微弱，主體特性為庇護/隱匿）
【潛力評估】：無（無幻化可能，無明確成長路徑）
【特殊備注】：檢測到微弱未知變異能量（屬性不明，影響未知）
芩蘺暗暗瞪了一眼枯草。
“你不是很能吃嗎，不要說你只是在浪費資源！”
芩蘺氣鼓鼓地說。
枯草顯然也沒有料到這個場景，幾個葉片像是叉著腰威脅著水晶碑。
周圍的人已經看到了水晶碑的結果，議論的聲音此起彼伏。
“噗嗤…”
“果然是凡品雜草…”
“還變異？變異的更廢了吧？”
“這種也能來考青囊院？走后門了吧？”
毫不掩飾的嘲笑聲如同細密的針，從四面八方傳來。
連那幾位考官看向芩蘺的目光，也帶上了幾分審視和淡淡的失望。
陸藿氣得小臉通紅，想開口反駁，卻被芩蘺輕輕拉住。
芩蘺的臉上沒有任何羞憤或沮喪。
她微微歪頭，狀似好奇地用手指點了點水晶碑光滑的表面，然后轉身看著臺下的烏泱群眾。
“凡品怎么了？”
她清亮的聲音不大，卻奇異地壓過了那些竊笑。
“我的小草能陪我采藥，能幫我試毒，能保護我，我覺得它很好。”
說完，她坦然收回手，對考官行了一禮，轉身拉著目瞪口呆的陸藿走向下一個考核點。
留下身后一片錯愕的寂靜，和幾道重新審視的目光。
兩人順著人流來到第二關，“百草識”。
這一關設在一間巨大的、如同藥圃般的大殿內。
空氣中混雜著上百種藥材的復雜氣息。
數十張長案排列整齊，每張案上都擺放著三樣被特殊光罩籠罩的藥材或毒物。
需要考生辨識其名稱、主要特性及藥用、毒性。
陸藿一路上憤憤不平。說這些無聊沒事干的就是狗眼看人低。
芩蘺也不是很在乎，反正嘴長在他們身上，無所謂唄。
輪到芩蘺時，她案前的光罩內，是三樣極其刁鉆的物事：
第一個是一團不斷蠕動、散發著甜腥氣的暗紅色膠質物。中間是一顆干癟漆黑、形似核桃的種子。
最后一個，是一株葉片半枯半榮、根須如紅線的奇異小草。
周圍的考生看到這三樣，紛紛倒吸涼氣。
這難度明顯超出常規。
芩蘺卻眼睛一亮，她認得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