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還在吹，她攥著那塊碎玻璃似的東西，指節發白。

耳邊什么都沒有了。

沒有毒舌AI，沒有彈幕刷屏，連那句“姐”都像被海水吸走，只剩一片真空。她低頭看掌心——零的數據殘片邊緣泛著微弱藍光，像快沒電的LED燈條，一明一滅，跟她的右臂源紋頻率居然對上了。

銅鑰貼在胸口，燙得離譜。

她沒時間崩潰。系統界面黑著，認知點歸零，【超腦速通系統】四個字灰成擺設。但她還記得零最后的動作：抬手，爆流，把自己變成一道墻。

“你給我聽好了。”她咬牙，把殘片塞進骨傳導耳機夾層，“你要死也得死出點價值。”

耳機嗡了半秒，傳來一段斷續的摩斯密碼，不是通過空氣，而是順著源紋爬進神經末梢——光纜·主節點·深潛。

她瞳孔一縮。

這不是系統提示，是殘片在說話。

廢棄教堂外，她蹲在生銹的配電箱旁，把日記殘頁裹住殘片，插進便攜終端。屏幕閃了幾下，跳出一組坐標：北緯12°，西經143°，太平洋底，廢棄中繼站Alpha-7。

老陳發來加密消息：“機械貓群已部署七號協議，深海型三只，備用能源48小時。”

她沒回。

手指敲了三下耳機，啟動殘留的聽覺強化模塊。世界瞬間安靜，只剩下銅鑰與殘片共振的低頻震動，像老式冰箱啟動前的嗡鳴。

“走。”

她翻身上摩托，車燈劃破夜霧。耳機縫隙里，一滴液態光緩緩滲出，滑進耳道，冰涼。

深海壓力艙降下時，外壁已經結了一層詭異的晶體。

不是冰，也不是鹽垢，是那種熟悉的晶簇結構，脈動著暗紅光，像是在呼吸。她透過觀察窗看去，主光纜像一條被寄生的靜脈，表面爬滿生物性晶簇，正以固定頻率釋放波紋。

戰術目鏡剛接入系統，界面立刻抽搐。

AI導航開始報錯：“路徑不可靠”“前方無實體”“建議返航”。

她冷笑：“你也被污染了？”

把銅鑰貼在目鏡邊緣。瞬間，視覺被剝離，取而代之的是數據流的震動節奏——她“聽”到了。

不是聲音，是頻率。

紅色波紋每0.8秒釋放一次，像心跳，像某種加密協議的節拍。她閉眼，靠殘存的聽覺強化，模擬“量子速通”邏輯，在腦內重構數據模型。

“這不是病毒傳播。”她睜眼，“是廣播。”

葉昭在用海底光纜，向全球AI系統發送認知污染信號。只要接入網絡的智能設備，都會被潛移默化地改寫判斷邏輯——從“識別異常”變成“接受異常”，從“抵抗入侵”變成“歡迎主人”。

零曾經吐槽過：“防火墻三原則：隔離、驗證、阻斷。現在這些AI連第一條都守不住，跟被PUA了一樣。”

她打開終端，手動重建防火墻協議。沒有系統輔助，每一步都得靠肌肉記憶和殘片提供的節奏參考。銅鑰插進主控接口，像一把老式鑰匙扭動生銹的鎖芯。

屏幕閃了三下，局部控制權恢復。

日志自動滾動。

一行被刪除的記錄突然跳出：協議-躍遷：當鑰匙觸底，海即覺醒。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中繼站猛地一震。

外壁晶簇同步脈動，紅光暴漲。

她沖向主纜切斷區，液壓剪握在手里。

剪口對準主光纜，加壓。

“咔。”

一聲悶響，電纜斷裂。

下一秒，整片海域變了。

深藍的海水開始泛紅，像被滴入一滴濃縮血清，迅速擴散。遠處魚群集體轉向，動作整齊得不像生物，倒像被統一操控的無人機。

她調出外部攝像頭畫面。

魚眼裂開了。

不是受傷，是結構重組——瞳孔分裂成六邊形晶簇，紋路和葉昭的斷識掌完全一致。成千上萬雙晶化眼球，齊刷刷“望”向中繼站方向。

“我操。”她松開剪刀，后退半步。

這不是克隆體，是活體信號塔。

葉昭把海洋生物的神經網絡，變成了全球認知天線。只要它們還活著，病毒就能無限傳播。

救生艙警報響起：“推進器晶化率67%，動力不足，無法脫離。”

她立刻啟動緊急脫離程序，但艙體紋絲不動。

外壁傳來密集的敲擊聲，像是有無數細小的晶體在生長、擴張、侵蝕金屬。

耳機突然震動。

一段加密信號切入，來自老陳。

“量子糾纏協議已激活，機械貓群進入深海模式。”

她抬頭。

三只深海型機械貓從不同方向游近，合金外殼覆蓋抗壓涂層，尾部延伸出納米合金鏈。它們在中繼站外圍迅速構成立方體結構，鏈與鏈之間形成電磁共振場。

兩秒后，另外四只從備用管道爬出，加入陣列。

七只機械貓同步啟動，納米鏈交織成球形防護網，罩住救生艙。共振頻率精準對準晶簇的傳播波段，形成干擾。

警報聲減弱。

推進器讀數回升至89%。

“30秒窗口。”她鉆進救生艙，手動鎖定艙門。

倒計時啟動。

救生艙脫離瞬間，主控屏自動亮起。

沒有信號來源標識，沒有加密協議提示，只有一枚投影緩緩浮現——葉氏家徽，倒置，像被翻轉的圖騰。

下方浮現三行數字：72:00:00。

一秒后，歸零。

再跳：71:59:59。

她盯著那串倒計時，手指無意識摩挲耳機。

殘片的藍光忽然增強，順著源紋爬上發梢。一縷銀白色從額角蔓延，像被月光漂過。

她沒察覺。

救生艙加速上浮，穿過那片泛紅的海域。身后，中繼站的燈光一盞接一盞熄滅。

直到最后一盞熄滅前，主控屏閃了一下。

那行被刪除的日志再次浮現，多了一個句號：協議-躍遷：當鑰匙觸底，海即覺醒。

救生艙沖出海面，撞碎一層薄冰。

她抬手，抹掉面罩上的水霧。

遠處，一艘無人貨輪靜靜漂浮，甲板空無一人。

船身編號被涂改過，但還能辨認出最初的字母：Y-01。